厉蕴丹就像一艘人形航母,哪里不通轰哪里。

从铁索桥开始,她一路砍瓜切菜前进,斩杀的魔物不知凡几,只知古堡由外到内都布满了交错的刀痕。

它们在她刀下灰飞烟灭,滴落的黑血却并未消失。随着鲜血的充盈,古堡深处的恶魔一只只苏醒。或是兽形雕塑复活,化作食人凶兽;或是堕天使从油画上飞下来,加入战局。

第一只狮形凶兽扑来,厉蕴丹矮身往它腹下钻去。换横刀为纯银匕首,她一刀捅进它的咽喉,利索地沿着它的颈部往下划开,当场给了它一个开膛。

腥臭的脏器“哗啦啦”淌下,堪堪避开她的头脸。当厉蕴丹滑出它的下腹,凶兽四肢一软跪了下去,又因惯性使然往前冲出七八米,把内脏全糊在大殿的地砖上。

纯银匕首的威力不及横刀,凶兽虽然死去,但尸体没有化灰。周遭的恶魔嗅到血味,顿时放弃对厉蕴丹的进攻,转而扑在尸体上啃食血肉。它们大快朵颐,汲取凶兽的魔力,其中几只小怪飞速脱壳进化,变成更高一级的恶魔。

与此同时,滑行出去的厉蕴丹侧过身,她一拍地面纵身弹起,轻松翻上另一只凶兽的脊背。大力一脚踩断凶兽脊椎,她借力上冲抓住堕天使的脚踝。

往下拉扯,她倒挂金钩、用双腿卡住堕天使的双腿,再腰腹用力往上升,她抓住对方的腰,三下五除二地爬上了堕天使的脊背。

魔化的堕天使哪肯依,当即嘶吼着在空中乱飞。可厉蕴丹不吃它这套,竟是发狠地拽过堕天使的长发,强迫它按她的心意转向。

接着,她掏出了雷霆加特林,由上往下地展开一场压倒性的空战——

“哒哒哒、哒哒哒!”

圣水弹药所过之处一片狼藉,魔物怕得要死,疯狂地往门窗、天顶方向逃窜。大抵是圣水的味道惊动了更高级的魔物,古堡阁楼处响起了一阵海妖的尖啸。

刹那,冰冷刺骨的海水从穹顶倾泻而下,几尾幽蓝人鱼随水柱落向地面。海水灌入,却没从门窗泄出,古堡仿佛新生了一层壁障,能把滔天海水兜住。

水位快速上升,吞没了可见的一切。在人鱼袭来时,厉蕴丹果断拧断了堕天使的头颅,取下这猎杀的奖励点,再由那漫开的黑血遮蔽人鱼的视线,后旋身一转,游到楼梯之下。

人鱼冲进血雾,疯狂地撕扯着堕天使的血肉。它们很快吃光了它的骨血,仅剩下一些难以下嘴的腌臜物漂在水中。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哪里!”

“咿!”

声波无处不在,来回冲**着妄图碾碎活人的内脏。它们从聚合到四散,往各个角落寻找厉蕴丹的踪迹。一个人类在水里呆不了多久,她迟早要上去透气,要上去……嗯?

恍惚中,它的视角变了,开始变得斜向下。

剧痛后知后觉地传来,它恨不得尖叫出声,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它的头颅在往下沉,而被斩首的躯壳还摆着鱼尾往上游。鲜血在水中弥漫,它的同类扑向了它。

“唰!”

银紫色的战甲在水中闪过,恍若深海中的一尾妖鲛。身着阿瑞斯战甲的厉蕴丹掠过一条条人鱼的后背,刀锋从火化水,流动又缠绵,于无声中取下它们的头颅。

头沉底,海水变得腥红。这圈起的禁制逐渐松动,一时间门窗墙体传来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随着“咔嚓、咔嚓”的皲裂声响起,古堡裂开狰狞的缝隙。

这时,腥红的海水沿着缝隙倾泻出去,那水流越来越急,裂缝越来越大。

“轰!哗啦啦——”

战甲覆体的厉蕴丹站在大厅的吊灯上,这灯由几百个骷髅堆成,内中装着手掌大小的“燃虫”。只是燃虫怕水,经过这一波海水的攻击便彻底死去,当浪潮褪去时,它们从骷髅头的眼窝中流出,被水送往山涧之下。

忽地,空气凝滞了片刻。

她感到这片空间扭曲了一下,身边似乎多了两个不是人的东西。大抵是受月圆夜的影响,他们身上的力量十分爆裂压抑。

抓住吊绳,厉蕴丹仰头朝一处方向看去。就见“老熟人”公爵站在左侧,另一位长得阴沉的吸血鬼站在右侧,他们直勾勾地盯着她,前者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后者却对她流露出一种极强的……食欲?

嗯?

这狗东西在想什么?

奥兰斯深吸一口气,检索着空气中属于女巫之血的味道。但很遗憾,厉蕴丹一路杀来愣是没流一滴血,倒是令他失望了。

“是个强大的女巫。”奥兰斯对厉蕴丹下了定义,“真是漂亮的眼神,冷漠又戒备,像一头处于防备状态的狮子。威尔斯,她让我想起最强的那一代女巫,她们也是如此看待我们。”

威尔斯不置一词,他目前对吸血鬼没有好感。

奥兰斯好歹也是一位公爵,哪受过这种冷待,他当即冷笑一声拿两个女巫作比:“威尔斯,不知道是这个女巫强一些,还是你的‘小点心’强一些。”

“砰!”

威尔斯一拳砸向奥兰斯的颧骨,猝不及防之下,奥兰斯被他从半空砸进地板,还砸出了一个深坑。

威尔斯:“爱弥纱不是‘小点心’,奥兰斯,你信不信我把银桩送进你的心脏!”

好端端一个月圆之夜,本以为会召唤出势均力敌、能合作共赢的公爵,谁知会召唤出人见人厌的奥兰斯。不仅想对爱弥纱动手,还想坏了恶魔的大计,所以说他讨厌吸血鬼,他认为他们只配赶车!

奥兰斯从深坑中浮起,冲恶魔公爵怒骂:“被女人迷惑心智的蠢东西!只要女巫没有变成恶魔,女巫就是女巫!”

他张开巨大的蝠翼,獠牙外露:“威尔斯,你是忘了我作为吸血鬼的能力吗?如果给我一口她的血,我就能从她的血液中读出真情假意!”

他舔去手上属于公爵的血,猩红的眼珠变得一片漆黑:“威尔斯,你才是那个会毁掉恶魔大计的蠢材!你身为恶魔,心里居然有爱这种虚无的东西。”

眼见这俩马上要抛开她、全情投入地打起来,厉蕴丹看看威尔斯,再看看奥兰斯,最终掏出了一根银桩。

她对恶魔公爵说道:“你说的话当真——要把银桩送进这家伙的心脏?”

厉蕴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要不我们不计前嫌地合作一次,先把吸血鬼杀了再做个了断。”她的话似有魔力,总能让人顺着她的思路走,“要么你跟他两败俱伤,我同时取走你们的脑袋;要么你我合作宰了他,再清算恩怨。”

威尔斯冷笑:“我们为什么不先杀了你,再清算我们的恩怨?”

厉蕴丹:“有何不可,你们尽管动手。”她笑出声,“不过你可想清楚了,他是吸血鬼。要是吸了我的血变得更强大,你还能护住你的爱弥纱吗?”

闻言,威尔斯脸色一变。

明白局势要对自己不利,奥兰斯即刻转过头,与威尔斯立下契约:“我不会动你的爱弥纱,我向你保证。现在,你跟我联手杀死这个女巫,她是个祸患!”

三言两语就能挑唆威尔斯对他生出动手的意图,摆明了不是个善茬。而且,她从哪里掏出的银桩?难道她和大巫女一样,拥有开辟小型空间的能力吗?

威尔斯蠢,他不能蠢,就算一个公爵对另一个公爵的退让很丢脸,但让这个女巫活着出去更丢脸。

奥兰斯立契很快,他结出一个倒五芒星符号,立下不伤害爱弥纱的誓言。这份“诚意”足以让威尔斯点头,比起外来的女巫,果然还是“自己人”更适合联手。

他们看向厉蕴丹,后者轻笑:“你们一样愚蠢。”

真没差,一个向她暴露信息,银桩对这个吸血鬼也是有用的;另一个更是大大咧咧地立契,告诉她双方用的“奥兰斯”和“威尔斯”都是真名。

厉害厉害,上赶着送把柄。她见过作死的,真没见过这么作死的。

厉蕴丹反手握住银桩,刷一下朝吸血鬼射去。就见银桩在半空中被奥兰斯的爪子打飞,它飞旋着插入大厅一旁的柱子里,发出“铿”的一声。

银桩已失,奥兰斯笑道:“你也不怎么样。”

“是吗?”厉蕴丹的手往前一伸,一根高约两米的大杖出现在手里。

它是“灭魔之杖”,是她在整理萨迪克王室的宝库时发现的东西。大杖由千年前的女巫代代传下,其上绘满了符文、镶嵌着水晶。它以一整根雷击松木为底,雕琢着一只似蛇非蛇的、沿着木质纹路盘旋而上的手——这手握紧,中间抓着一枚剔透的白水晶。

甫一入手,它便与厉蕴丹涌动的魔力交相辉映。甚至,它能吸纳空间中的元素为自己所用,补充灵光与所需,在一定程度上辅助女巫施法。

厉蕴丹握住大杖,往地上敲击三下。

瞬间,一层蓝色屏障如水扩散,它似涟漪般以她为中心传到古堡内外,织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囚笼。外头的东西飞不进来,里面的东西也飞不出去,除非它们从活物变成死物,否则囚笼永不湮灭。

厉蕴丹:“欢迎来到‘斗兽场’,威尔斯、奥兰斯。”

斗兽场即为这个禁咒的名字,之中的“兽”便是被她喊出真名的人。不论这场战斗她是输是赢,他们之中最终也只能活一个出去。

她又补了一句:“希望你们要打架就好好打架,不要说太多废话。”

空气中有一瞬的安静。

没多久,恼羞成怒的奥兰斯发动攻击,他的黑魔法出神入化,竟是催动厉蕴丹的影子探出手,与她同时握住大杖。如此,她使用什么禁咒,禁咒也会作用到她身上。

可他快,厉蕴丹更快,影子刚握住大杖,她便松开杖身让它握着,并转瞬掏出一根魔杖,冲着影子就是一发无声咒。

附在影子上的魔力立马崩碎,大杖落地,厉蕴丹用脚背一掂一带,但见它再度回到她手里,而她冲着奥兰斯就是一发黑魔法。

奥兰斯压根想不到她会黑魔法,闪避不及的后果便是被洞穿了翅膀。

他在空中偏离了角度,“哐”一声撞进门扉。威尔斯不再多看,比起魔法他更擅长近身战和空战,虽说古堡不大限制了他的战斗路数,但他的反应比奥兰斯快不少。

他以精湛的“空中特技”避开厉蕴丹的无声咒轰击,再一抖双手划开十根尖锐长甲,它们犹如锋利的匕首,狠狠朝厉蕴丹划来。她的魔杖开始冒烟,正是他进攻的最佳时机。

谁知厉蕴丹立刻扔掉魔杖,她以手指结印,撑开一张坚固的大盾。

威尔斯的“匕首”砍在盾上,擦出尖锐的声响。突兀地,厉蕴丹变幻无声咒,就见那大盾化作鳄鱼的大嘴,一把咬住威尔斯的胳膊。

这就是无声咒的强大之处,只要无声无息,敌人永远猜不到她在下一步会采用什么进攻方式。

鳄鱼咬定胳膊不放松,竟是生生把威尔斯的胳膊扯了下来。他痛呼一声飞上半空,肩膀上肉芽蠕动,借着满月的力量飞速长出第二只手!

接替威尔斯的位置,奥兰斯张开血盆大口,冲厉蕴丹嘶声长啸。这一刻,如海啸般的超声波袭击层层不绝、连绵不断地朝她扑来,它就像空气和水般无孔不入,纵使隔着屏障,厉蕴丹也感到内脏在剧烈振动,注意力无法集中。

转动大杖,赤红的火焰汹涌燃起。它用最快的速度烧空囚笼里的氧气,同一时间,阿瑞斯战甲进入太空模式,开始为主人提供呼吸必需。

她猜得没错,在火光照耀下黑暗变得无处遁形。而黑暗消减,光明愈盛,恶魔想借助影子来施法必不可能。

厉蕴丹自火海中跃起,冲没见过加特林的奥兰斯举起了加特林。吃过亏威尔斯只来得及提醒一声“快避开”,就见圣水弹已经冲到了奥兰斯的脸上,糊得他满脸的血肉都化成脓水滴落下来。

“啊啊啊!”

奥兰斯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他拼命地想动用“超速修复”的能力,可惜这受过宣幽仪祝圣的水不一般,之中还融入了厉蕴丹的草药,完全遏制住了他的力量。

趁你病要你命,厉蕴丹抬起大杖,以杖尖替代横刀一把扎进奥兰斯的喉管,杜绝了他再次发出声波的可能。

身后掠来风声,不用看也知道是威尔斯的救援。厉蕴丹并不回头,她反向扛起加特林架在肩膀上,直接开火!

哒哒哒的声响不绝,耳后的风声已经远离。厉蕴丹握着大杖的手使力,再使力,她轻喝一声跃上半空,将奥兰斯重重地撞进柱子。好巧不巧,原本钉死在柱子上的银桩透过奥兰斯的心脏而出,大量鲜血喷涌,吸血鬼公爵惨叫起来。

他的身体在燃烧,像是照到了最烈的太阳,寸寸化灰、点点零落。他四肢抽搐、面目扭曲,正死死地盯着厉蕴丹想发出最后的诅咒——

他突然发现,他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那根由女巫传下的大杖贯穿他的咽喉,而握着大杖的厉蕴丹仿佛是历代女巫的缩影。恍惚中,被他杀害的每一张女巫的身影在厉蕴丹身上闪现,他拼了命地想逃离这片业火,可她们牢牢抓住了他的四肢、翅膀和脖颈。

【恶魔奥兰斯,你该接受女巫的制裁!】

奥兰斯的双眼瞪得很大,又在极度的恐惧中化成了一撮灰。

“哐当”一下,银桩落在地上,只是它已经失去了效力。厉蕴丹回首看向公爵威尔斯,她大杖触地发出“咚咚”声,恍若擂鼓,令威尔斯感到了一种独自面对数名大巫女的威慑。

女巫天然克制恶魔,他知道,只是这个更甚。

厉蕴丹一鼓作气地释放多重禁咒,与威尔斯斗在一处。纵使威尔斯有千百般的强势,可在面对厉蕴丹时仍然落了下风。

飞行俯冲无法施展,古堡已经被囚笼包裹;黑魔法不能运用,对方对魔法的研究比他更深。就连他最擅长的近战也在对方的刀术中被逼退,一时半会儿,他完全想不出击退厉蕴丹的妙计。

只有女巫能对付女巫,看来得由爱弥纱出手。

以爱弥纱为辅助,以他为主攻,想来杀死一个女巫不在话下。毕竟,他和爱弥纱搭配默契,曾联手杀过不少冒犯他们的公爵。只要爱弥纱陪在他身边,他永远不会落于下风。或许,这就是爱的力量?

“爱弥纱……”公爵唤着她的名字,他们心意相通,她会听懂他的要求,“动手吧。”

等了那么几秒,爱弥纱温和的声音传来:“好的,我亲爱的、深爱的公爵。”

威尔斯颔首,他略微压低身子,做出一个俯冲的姿势。厉蕴丹手持大杖施放禁咒,只见被掀开屋顶的古堡上空盘旋起闪着电光的云气,有金色闪电穿梭云层之中。

这是一个大范围的落雷禁咒,它能引动天地异象,让火与水的元素相融生异造出爆裂的雷光,以此轰平整一片区域,威力无比大。

在密文的记载中,但凡动用该禁咒的女巫都会面临魔力被抽空的后果,而被轰炸的对象尽数是死,无一存活。它唯二的缺点是“敌我不分”、“消耗很大”,除此之外,真是再无可指摘之处。

厉蕴丹也是第一次使用它。

不过,面对一只恶魔和一位与恶魔合作的女巫,这用得也算值得。但很奇怪,如果爱弥纱是个女巫,她为何要与恶魔在一起?难道真是为了所谓的爱情?

罢了,这不是她该关心的事。

厉蕴丹集中注意力,借着大杖将魔力大量泄出。她仿佛是一台永动机,许是受了功德结晶的洗礼,她的体质对能量的吸纳和转化是以前的十倍。即使禁咒需要大量魔力,她也不会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会朝出乎意料的方向走。

就在公爵发动攻击的前一瞬,一只素白的纤细小手贴上他的后背,而他没有设防。

顷刻,小手五指成爪、突破他的脊椎刺入。那手从后往前握住他的心脏,竟是突破了他的胸肋往前穿出,将心脏牢牢握在手中。

这一变故打断了厉蕴丹的施咒,也打断了威尔斯的专注。恶魔低下头看着胸前的小手和自己的心脏,他僵硬地转过头去,沉默地看着爱弥纱美丽的脸。

“爱弥纱,为什么?”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来,世界上能杀死恶魔的总是女巫。

若这位女巫得到了恶魔的心,那么她想要杀他更是轻而易举。

爱弥纱微微一笑,她像是在拥抱热恋中的爱人,从身后拥抱住威尔斯。她将脸贴在他血肉模糊的后背,语气是一贯的温柔:“我的公爵,这就是我对你的爱。而爱,从来都是与恨一体的。”

她握紧了他的心脏:“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忘记你杀死贝内尔和我的两个孩子的那一天?”

贝内尔?

贝内尔·利奥波德,那位葬在小树林里的伯爵,他的墓中确实葬了两个孩子。要是没记错的话,一个只有七岁,另一个只有五岁。

厉蕴丹收拢禁咒,抬头看向爱弥纱。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位伯爵夫人应该活了一百多岁。

爱弥纱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他:“又是什么让你觉得,得到一个女人的身体就可以让她一辈子爱你?又是什么让你觉得,一位女巫会爱上魔鬼?”

“爱弥纱……”

“不要对我说爱我,你对我的爱是那么廉价。”爱弥纱从他的胸腔里抽回手,亲吻着他的心脏,“我从来不缺爱,因为我拥有过最美好的爱情。”

而之所以与这个恶魔虚与委蛇,是为了得到他的心脏。

威尔斯:“你骗了我……”

他承认一开始掠夺她是为了羞辱利奥波德这灭魔一族,但相伴百年,即使她是女巫,他也愿意为她驱使。

他爱她,这句话不是假话。

“不,我的公爵。”爱弥纱道,“有一点我没有骗你,我的目标跟你的目标永远是一致的。”她低头看向心脏,“七枚公爵的心脏,我已经拿到了。曾经和你联手狩猎公爵的日子很愉快,我表示感谢。”

威尔斯的力量迅速流逝,他本可以反抗到底乃至抢回心脏,可不知为何,他提不起一点力气。

“爱弥纱……”他的眼神失去了光,“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吗?”

爱弥纱:“不,我的公爵,我不想唤你的名字。还有,再见了,陪伴我百年的‘爱人’。”

她的手搭在他空****的心口,将他从高空推了下去。一如这恶魔当初把她的孩子们推下高塔摔死,爱弥纱对他没有分毫感情。

烈火吞噬了恶魔的躯体,他的手依然向上伸着,保持着想抓住她的模样。遗憾的是,她就是天边的月亮,从来可望不可即。

“轰!”

威尔斯身死,斗兽场的屏障层层散去。

在废墟般的古堡中,只剩下断壁残垣中的两名女巫彼此相望,眼神是一个赛一个的冷漠。爱弥纱对恶魔没有感情,但同样的,她对身为人的厉蕴丹也没有感情。

她素手一扬,公爵的心脏便消失在手中。过后,她背过身把后背暴露给厉蕴丹,周身回环起风元素屏障。

也是无声咒!

厉蕴丹没有冒然进攻,只问道:“奥莉薇公主也是你吧?”

只有女巫会为女巫求情,想来瑟拉菲娜的家庭触动了她的心,让她不自觉地想让她活下去。也因此,瑟拉菲娜才平安回到了宁图。

爱弥纱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她没有回头,只是乘着风飞向未知的远方:“亲爱的小女巫,我们会在战场见面的。我跟你的前方布满了血与火,我看见了。”

仿佛是一场宿命,她与她的相遇。

爱弥纱从来不是女巫,在与贝内尔相爱成婚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活在幸福中的女人。

她和深爱的人结婚,生下两个可爱的孩子。丈夫是个伯爵,在民间很有声望,他每天都会为她带回一朵玫瑰,在月夜倾诉对她的爱恋,十年如一日,日日如以前。

结果恶魔毁掉了这个家。

当恨意充斥心头,那浓烈的、死去的爱,失去家庭的绝望和痛苦——交织着催生了她的魔力,从此打开了她力量的阀门!

她是一名后天女巫,也是一名情绪女巫。只要她的心永远活在死一般的煎熬里,她的力量就会成倍增长,永无止境。

“我一定会把这个腐朽的世界带走。”

“你要来阻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