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甄志静的话,徐德和赵廉同时松了一口气,情报没有错就好。互相对视了一眼,赵廉再一次问道:“你们都是怎么接货的?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甄志静也不敢隐瞒,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然后他就被带下去了。

“徐公公,看来这一次怕是要前功尽弃啊!”等到甄志静走了,赵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

按照甄志静的说法,他们与那些红夷倒是没什么约定,毕竟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事情。只不过有没有人把消息传递出去,还真就不一定。

毕竟当时甄家的事情动静不小,加上杀了不少真倭,有没有送消息出去甄志静也不敢保证。

不过想来这么多的人,有一个人送信,消息就走漏了,这个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

听了赵廉的话,徐德倒是没什么表现,只是淡笑着说道:“事到如今,咱们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一方面严查消息走漏,二来做好准备,三天之后接船。”

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如此了,赵廉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徐德的意见。

京城,紫禁城,文华殿。

过了年之后,天虽然渐渐的转暖了,可是这大晴天也让人有些受不了。不过刚过初春,这天气居然有几分炎热的意思了,关键是不下雨啊!

自从过完年,无论是雨还是雪,真的是一点都没下。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春旱怕是又要来了,简直坑人的要命。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烦气躁,老天爷又开始闹脾气了。老天爷心情一旦不好,地上的日子就不好过,无论是百姓还是自己这个皇帝,全都期待着风调雨顺。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可是朱翊钧心里面还是难免会有想法。

朱翊钧也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这只蝴蝶扇动的小翅膀,直接把这一次的地球小冰川期给扇动没了。那样自己的日子不就好过了,也不用这样纠结了,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走回到自己的龙椅上,伸手拿起面前的奏折,朱翊钧有些疲惫的叹了一口气。

每一次自己面对这些奏折都需要很大的勇气,多是一方面,关键是里面的内容,真的是说什么的都有。有的人甚至在辞藻上下了很大的功夫,用词不可谓不华丽,用典不可谓不精准,可是却看的朱翊钧一阵阵的头大。

看了一眼张鲸,朱翊钧直接吩咐道:“传旨给内阁。”

张鲸一愣,连忙躬着身子仔细听。

“让内阁行文六部以及各个衙门,以后所有的奏折全部精简,只说事情,省掉一切不必要的言辞。”朱翊钧说到这里,怒气冲冲地说道:“他们是不是以为朕看着不累?”

“告诉他们,这不是科举做文章,这是写奏折,谁在写的罗里吧嗦的,写一歇没用的屁话,就给朕去教书。”

听到自己家的皇爷大发雷霆,甚至连粗俗之语都出来了,张鲸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家的皇爷这是气到了极点了。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张鲸连忙躬身道:“老奴这就去办!”

等到张鲸走了,朱翊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调集自己的勇气,伸手拿起了一份奏折开始翻看。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大明的皇帝都烦这些了,无休无止的重复,每天都是这样的生活,还不时要被臣子的奏折气一下,为了博名,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说。

上这份奏折的是曾省吾,朱翊钧发现还是有人懂自己的。

比如曾省吾这份奏折就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基本上就是一个总结汇报。

大同卫的军改已经完成了,裁汰的士卒也做了安排,土地也分完了,募兵也完成了,装备也发到位了,防线的从新构建也完成了,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大同卫的毛纺厂也开始建造了,争取在春耕之前建造完成。

在奏折的最后面,曾省吾向朱翊钧请旨对宣府进行军改。看到大同卫这边热火朝天的景象,宣府那边有些压不住了,军户们军改的呼声很高。

显然这些年军户们被压迫的狠了,现在看到大同卫的境况,他们怎么能不羡慕,不想要。

曾省吾还提出了尽快任命教谕的事情,并且让朱翊钧批一些钱,在大同卫等地建立私塾。

这个提议倒是引起了朱翊钧的注意,伸手敲打着奏折,朱翊钧觉得这是一个切入点,一个建立国有制学校的好机会。比起江南等等私塾学院遍地的地方,显然西北这种基础差的更合适。

教导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也不会引起轩然大波,这一点非常好。

“半军事化的学校!”朱翊钧想了想就敲定了这一点,大同卫的百姓大多面对过瓦剌,尤其是那些军户。建造半军事化的学校,在那里反对声会小很多。

有利于自己推广学文练武的风气,争取让儒门子弟想起以前儒生是什么样子。

出将入相,持剑砍人都不在话下,这方面心学就比较合适了。要知道心学里面可是有何心隐这样的人存在,学文又练武,而且剑法还很厉害。

只不过何心隐现在死了,但是自己还有李贽啊!

“让李贽带一批人过去,或许是一个好办法。”朱翊钧如此想到。

伸手将曾省吾的奏折放到了一边,朱翊钧觉得这件事情自己需要好好的考虑和研究一下。宣府军改的事情,倒是可以提上日程了,这一点倒是没什么意外。

有了大同的先例,宣府的军改应该会顺利很多。

伸手拿起了第二份奏折,这是张维贤上的奏折。

在这份奏折上面,张维贤详细的介绍了军改的过程,以及遇到的一些问题。后面则是写了募兵进入训练的事宜,以及请朱翊钧调讲武堂学员给他的想法。

这个朱翊钧倒是不想反对,讲武堂的确有人要实习了。

这些人派到大同去也好,学一学,历练一下,将来也能派上用场。加上大同卫是新募兵,朱翊钧也希望能够为大同卫带去一些新鲜的东西,讲武堂的学生就很合适。

朱翊钧放下张维贤的奏折,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这些奏折看着真舒服,因为这代表着他的成就。

十五年了,自己用了十五年铺垫,用了十五年安排各种手段,现在终于到了结果子的时候了。

再一次身后拿起奏折,这一份奏折来自宋应昌。

天津造船厂的备料已经完成了,天暖和了之后就会开始建造。朱翊钧前几天派去的武备司的人已经到了,水泥和红砖也在准备中,将会大大的节省建造时间。

这又是一份让朱翊钧感觉很舒服的奏折,很不错。

敲打着奏折,朱翊钧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他准备春耕之后开始修路,修筑水泥路。或许在后世水泥路的强度不够,因为后世要走机械车辆。

在这个时代,马车是主要运力的时候,水泥路绝对是划时代的产物。

第一条水泥路廖原就准备修到天津港,在积累了经验之后,朱翊钧准备上马京城直通九边的水泥路。一旦修通了这些路,京城的军队和物资到九边的速度和损耗都将大大的缩减。

等到造船厂那边的船造出来,开通江南到天津的航线,江南的物资就能源源不断的运送到京城,再由京城快速的运往九边。成本降低,速度加快,代表着巨大的战争潜力。

军队整训完成,军改完成,道路建设完成,然后就是自己挥师征伐草原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但是廖原却非常非常想干这件事情。大同府的卫所兵退下来之后可以去纺织厂做工,但是其他卫所的人却不行。

朱翊钧对他们有另外的安排,那就是建筑队。

以内务府的名字在各省招募大量的卫所裁汰士卒,将他们转化为专门的城建,正式工人。有福利,有待遇,有工资,这些人将会成为大明的第一批工人。

只不过这需要大比的钱财,不过朱翊钧有信心,可以采取国家拨款加地方集资,或者卖点什么。

按照朱翊钧的计算,即便是缺钱也不会缺太多,大同卫那边马上就要开征商税了。一旦打开了这个缺口,自己就有钱做这些了,加上即将开放的海贸,自己绝对有钱干这个。

现在的大明并不缺银子,只要自己想办法,怎么也能凑出这个钱。

将宋应昌的奏折放在一边,朱翊钧伸了一个懒腰,脸上的表情顿时轻松了不少。再一次拿起一份奏折,朱翊钧看了一下,居然是徐德的奏折。

上面详细的述说了突袭甄家的过程,以及发现甄家通倭的事情。

事实上对于甄家通倭的事情,朱翊钧倒是一点都不意外,沿海大族通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算不上什么大事情。至于徐德询问的是福建那些人该怎么处置的,朱翊钧脑子里面的第一时间就闪过了几个字:拉一批杀一批。

事实上像甄家这样通倭的,没什么好商量,直接杀掉就可以了。

福建清理完就是江浙,然后就是广西广东等地,沿海这些省份必须清理一遍。拿掉一些人之后,自己这边才好下手,不过朱翊钧也不会操之过急,他准备用一年的时间来做这件事情。

等到沿海大族清理的差不多了,自己就可以提出开海了。

设立海关,建立市舶司,以内务府为主成立对外贸易公司,现在荷兰人的东印度公司在到处劫掠,到处抢夺,自己不去参合一下,那都对不起他们。

朱翊钧就很想知道,一旦沿海的商人被放开了束缚,他们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在大明如此束缚的情况下,依旧有汪直有徐海,有李旦有郑芝龙,一旦放开他们,并且自己在后面支持他们,他们能干出一点什么来,朱翊钧还是挺期待的。

伸手将宋应昌的奏折放到一边,朱翊钧开始继续读奏折。

剩下的奏折基本上就没什么大事情了,事实上朱翊钧看到的奏折都是经过筛选的。一部分是在内阁进行筛选的,内阁能办的事情,有前例可援的事情,内阁都处理好了。

在内阁筛选了之后,司礼监也会进行筛选,把重要的和急切的奏折放在上面。

忙碌了很久,朱翊钧做的腰酸背疼,甚至连屁股都麻了,他终于停止了上午的工作。前去传旨的张鲸也回来了,同时也带回来了一个人。

内阁大学士王锡爵。

自从山东的事情之后,朱翊钧很是冷落过王锡爵一段时间,甚至连开藩禁的事情都没有再提起。王锡爵也知道朱翊钧对他不满了,所以这段时间他也是低调的很。

不过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藩禁的问题不解决是不行的。

王锡爵走进大殿之后,恭敬的给朱翊钧行礼:“臣王锡爵参加陛下!”

朱翊钧点了点头,然后淡淡的开口说道:“免礼吧!”等到王锡爵站起身子,朱翊钧开口询问道:“关于开藩禁的事情,爱卿琢磨的怎么样了?”

事实上明朝对藩王的限制,也导致了皇室能量的不足。

如果朝中有王爷为官,他们和文官尿不到一个壶里面,勋戚也有了领头的人。当然了,这也会滋生王爷的野心,夺嫡会分裂官员,但是也会产生一大堆的问题。

总之优劣都有,只是选择不同面对的问题也就不同。

王锡爵听了朱翊钧的话,连忙躬身说道:“臣已经有了计划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那就说说看吧!”

“臣想先从一位藩王开始。”王锡爵也知道,上一次自己已经被朱翊钧不满了,如果不是开藩禁需要自己,估计自己该回家了,所以开藩禁就成了他最后的稻草,一点也不敢怠慢。

“以一位藩王做出表率,然后在进一步其他的藩王开藩禁。”王锡爵说出了自己想到的办法,然后等待着朱翊钧的回答。

从一位藩王开始,不用想也知道,王锡爵所指的藩王肯定不是后面的藩王,而是枝繁叶茂的第一代藩王,因为他们的家族谱系足够庞大,也最具有代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