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对于给公主选婿,或者皇帝选妃,大明遵循的都是要寻常人家出身。皇帝或许还好,毕竟长得漂亮基本上就能解决很大的问题了,可是公主却不行。

这是一个全民读书的时代,这是一个士人地位最高的时代,在这个时代,人尖子全都在这条路上狂奔。

狂奔在士人路上的人,他们是不愿意娶公主的,因为他们要做官,娶了公主就没办法做官了。这也就导致了公主只能嫁给非士人群体,可是大明的精英人物全都在这个群体。

除去这个群体,大明的精英人士还有多少?

公主想要找一个好夫婿,绝对是难上加难,根本就不现实。

心里面虽然想要改宗室,可是千头万绪,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一时间朱翊钧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索性就不去想了。

见李太后还看着自己,朱翊钧笑着点头道:“母后放心,儿臣会留意这件事情的。”

“或许可以用公主的事情试探一下大臣们的反应!”朱翊钧在心里面补充了一句,自己要开藩禁,这个消息暂时还没传出去,先用公主的事情探探路也是好的。

见朱翊钧答应了下来,李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开口说道:“皇儿,母后听说税务司的人在到处封店抓人?”

朱翊钧一愣,李太后自从自己亲政之后就不过问政事了,今天怎么还问到这件事情了?稍稍一想朱翊钧就明白了,转头看了一眼武清伯李伟,朱翊钧的眼中闪过一抹森然。

自己是不是对你们太好了?好到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

李伟见自己的外孙皇帝看向自己,目光很是不善,心里面顿时就咯噔了一下。他原本只是想自己的女儿帮着问问,没想到女儿这么直接就说出来了。

显然自己的外孙皇帝心里面不满意了,这让李伟后悔不迭。

朱翊钧收回目光,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母后,这件事情申阁老刚刚和朕说了,内阁的意思是税务司所做的事情皆是依照大明律的。”

说完这句话,朱翊钧便不开了,只是静静的坐着。

李太后见儿子的态度,心里面就明白了,不过当着老爹的面,她还是有些挂不住,直接开口问道:“武清伯府有两家店铺也被人给封了,皇上知道吗?”

看了一眼武清伯,朱翊钧心中暗自叹气,封了你两家铺子你就到宫里面告状?

这么多年皇庄你赚了多少银子,这么多年玻璃作坊你赚了多少银子?现在只不过封了两家铺子,你居然跑到这里来告状,好好,你告状,朕让你告状。

虽然心里面暗自发狠,可是朱翊钧脸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淡淡的笑着道:“竟有此事?不知武清伯被封的是什么店铺?朕回头问问看,如果是税务司做错了,朕让税务司的人去武清伯府赔罪。”

朱翊钧这话一出口,李太后都听出不对劲来了。

“皇儿休得胡言,税务司乃是朝廷衙门,行事又是有律法可依,怎么可以去武清伯府赔罪,朝廷法度何在,天家威严何在?此事休提!”

李太后出言呵斥了一句朱翊钧,她此时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自己的这个儿子,李太后还是了解的,基本上都是温文尔雅的,很少有声色俱厉的时候。可是自己这边不过刚提了税务司的事情,他居然有炸毛的趋势了。

让税务司去给武清伯赔罪,这话是绝对不能相信的。

朱翊钧摇了摇头:“母后之言儿臣不敢苟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如果税务司错封了武清伯府的铺子,还抓了人,那税务司就要受到惩处。”

“武清伯,你说说看你做的什么铺子,放心,朕一定为你做主。”

“如果税务司真的错封了你的铺子,错抓了你的人,朕一定严惩不贷。”

李太后看着笑容满面的儿子,突然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老爹,事实上李太后感觉到了,朱翊钧是真的生气了。这样的事情真的很少有,这么多年,自己也就见过这一次。

出于对自己儿子的了解,李太后开始怀疑自己的老爹了。

事实上自己的老爹是什么德行,李太后也是知道的,这些年管皇庄和做玻璃的生意,赚了不少钱,行事也很是荒唐无度,看来这一次又惹事了,而且还惹的不小。

武清伯李伟肠子都要悔青了,这叫什么事情啊!

自己被封的两家买卖,一家赌场,一家青楼,自己敢说吗?告诉自己的女儿,你老爹开赌场,开青楼了,别说自己的女儿是皇家太后,即便是稍有身份的人也会觉得丢人。

“太后,陛下,臣两家铺子不值什么,税务司此举闹得人心惶惶,这大兴县又是天子脚下,臣是担心有不妥啊!”武清伯连忙开口补救道:“至于臣的铺子,自当按照规矩办事。”

“税务司王大人臣也认识,那是一个刚正不阿的好官,臣相信他一定会查清真相的。”

“如果是臣的铺子没做好,自然按照规矩办事,即便稍有疏失,税务司也是为了朝廷办事,为陛下尽忠,臣以为还是当宽宥的,王大人毕竟是不可多得的好官。”

朱翊钧诧异的看着武清伯,他怎么也没想到武清伯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招数是文官的套路啊!

明明就是为了我家的铺子,但是我就是不说,说为了自己家的铺子,那多丢人。我是为了天下,为了大明,为了心中的公理正义,区区铺子,我怎么可能看得上。

朱翊钧没想到武清伯也和自己来这套,心里面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事实上这些年的生意做下来,武清伯还是有长进的,只不过长进也是有限。表面上看着还好,可是真的遇到事了,那依旧是草包一个。

比如这一次铺子的事情,如果真聪明,他就不会傻乎乎的跑到宫里面来了。

可是见到朱翊钧生气了,李伟又怂了,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对了,两个铺子有什么值当的。为了两个铺子惹外孙皇帝生气就不值当,送两个铺子给皇帝外孙又怎么样?

这样一想,武清伯就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情啊!

事实上两种想法,代表着两个对象,前面的想法面对是税务司,自己堂堂武清伯,太后的父亲,面对一个小小的税务司,自然是不虚的。

别说两个铺子,就是一文钱,那也不行,可是面对皇帝外孙的时候,那就不一样了,两个铺子算什么,二十个也不算事。

听了自己老爹的话,李太后看了一眼武清伯,心里面松了一口气,自己的老爹总算是没蠢到底,便笑着说道:“皇儿,武清伯也是一片忠心为国,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朱翊钧想了想,笑着说道:“瞧母后说的,武清伯尽忠职守,当然是好的,朕怎么会苛责呢!”

闲谈了一会儿,朱翊钧就告辞离开了,武清伯也跟着来到了前面的乾清宫。一路上武清伯都小心翼翼的,他知道这件事情怕是没完啊!

“张鲸,武清伯府的两家铺子叫什么?”朱翊钧也不看武清伯,而是转头问张鲸。

“回皇爷,得意楼和如意坊!”张鲸连忙答应道:“得意楼是妓院,如意坊是赌场,得意楼是大兴最大的妓院,如意坊是大兴最大的赌场。”

武清伯李伟听着张鲸的话,很不得上去把张鲸给掐死。

你说就完了,用的着说的这么彻底吗?我武清伯府是怎么得罪你了,居然如此坑害老夫。

张鲸才不管武清伯怎么想,事实上皇爷一开口他就知道皇爷是什么意思了。自然知道该怎么说,在朱翊钧身边这么多年,张鲸能和朱翊钧配合的天衣无缝了。

“青楼?赌场?”朱翊钧似乎没想到一般,回头看着武清伯府:“武清伯府很缺银子吗?”

“张鲸,去年玻璃作坊和皇庄收了多少银子?”朱翊钧再一次转头问张鲸。

“回皇爷,皇庄收银二百六十万两,玻璃作坊收银三百七十万两,除去成本之后,利润为二百二十万两,其中皇家和武清伯府各得有一百一十万两。”

对于这些数字,张鲸可以说张口就来,一点难度都没有。

朱翊钧看了一眼武清伯,淡淡的开口说道:“朕记得这生意做了十几年了,怎么说武清伯府也算是千万身家了,比国库的银子都多,算得上富可敌国了。”

“已经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情?开青楼,开赌坊,你们很缺钱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朱翊钧已经声色俱厉了:“是不是还觉得不够?朕这些年何尝亏待了你武清伯府?你们钱还少吗?还想着捞钱,税务司封了武清伯府的店铺,武清伯府怎么了?”

“武清伯府的店铺就不能封吗?武清伯府怎么了?”

“大明不许有这么牛逼的人存在,没人能例外,谁也不行,别说武清伯府,内务府也不行。”朱翊钧看着武清伯,大声地说道。

武清伯此时脸都白了,直接就跪在了地上:“臣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