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茵茵欢喜得一整夜没睡着,脑海中翻来覆去总是九思的那几句话,什么“我信得过你”,“我出府做生意也有你的缘由”,“妹妹说得很是,我会仔细思量,”想着想着,真真那欢喜从心缝儿里渗出来。
总睡不着,到凌晨了她又反复思忖给九思做个什么样式的靴子,多长呢?哎呀,忘了问尺码了,不打紧,明儿请人去拿双他的鞋比对。得用什么料子呢?呢料罢,又好看又结实,不成,不金贵,还是用鹿皮的。
要是知道皇帝穿什么靴子,恐怕茵茵也能给他做出来,在这样甜蜜的想象中,茵茵睡了过去。
第二日,她就着手准备了,先是命绿翘传她的话去芳生斋请了双九思家常穿的丝履来,想着冬日的靴子要做得厚,鞋袜也穿得厚,茵茵想双稍长一公分的鞋底子,且要结实又有弹性的。自己府上绣坊中采买回来的鞋底子不厚实,因底下人吃了回扣;加上内宅女眷极少出门,每日也就走那几步路,家常样式的鞋底子材质都不好。
茵茵便命兰香给后门的张妈使钱,请她去买一双厚实的鞋底子过来。至于料子和针线,便是她花了些银子去绣坊中拿回来的。
一切准备就绪,她便开始纳鞋底子了。
纳鞋底不比绣花,要力气,兰香说叫绿屏来替她,她不肯,一定要亲手做。
兰香看她这痴样儿,不禁摇头,有时看她纳得太久怕她手冷,便把手炉递到她手边,“小姐,您歇一歇罢!”
就这样精耕细作地忙活了一个多月,终于在年前把鹿皮靴子做好了。
做好后茵茵拿去给绿屏看,问她可有什么要改的。绿屏说茵茵做得极好,“小姐要来做针线活儿,奴婢们恐怕没有活路了,”直把茵茵说得不好意思。
年前府里还发生了几件大事。
先是怀章与平远侯府二小姐的婚事没说成,因他和几个浪**纨绔去喝过几回花酒,叫女方家知道了,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大的是他曾求娶尹素梅的事儿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且外头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甚为不堪。
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人家已有了夫妻之实了,只是家中老太太不肯,才没做成亲事,将来得了机会,还得把人接回来,做妻或做妾,总不能负的。
平远侯府的二小姐受不得这个气,无论陆家如何解释,人家就是不乐意了。
邱姨娘说:“她不要章儿,我们章儿还看不上她呢!儿子,你好好在家看书,等明年殿试一过,中个状元给她瞧瞧,恐怕那时便是她们上赶着了!”
郁闷之下,怀章便极少出去走动,一整个月都窝在自个儿屋里看书或同两个通房玩耍。
第二宗大事便是玉菁和赵臻后来又在老太太处见过两回。立冬那日,赵臻请了作为媒婆的王安人和家中德高望重的长辈一同前来提亲,两家人相谈甚欢。
接着府里留饭,席上王安人、赵臻和陆夫人互敬一杯酒,当日的结也就解开了。
提亲之后,两人互换了生辰,陆夫人郑重地将玉菁和赵臻的生辰一起,放在祠堂的供桌上,用果盘子压着,按规矩,这两张生辰要放七七四十九日,若无事发生,则为吉利,否则便为不吉。
陆夫人头回如此虔诚地向陆家排位点香叩首,祈求他们保佑自己女儿的婚事顺顺利利,将来的夫妻俩的日子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还有一宗大事便是玉菡自从那日教宣平侯夫人婉拒后,感情受挫,颓废了数日,之后便亲自提笔写信给那林立峰,一封不回,又写一封。
那林立峰对玉菡确有几分情谊,但从他母亲替他婉拒后,他便歇了心思,想着这一个不成,还有更好的,眼下他正与友人把盏狂欢,将玉菡忘到脑后了,自然也没看她的信。
可怜玉菡等了数日,茶不思饭不想,日渐消瘦,倒真像害了相思病,邱姨娘见她如此,想着自己好吃好睡摔杯子骂人都不遑多让的女儿竟为一个男子病成今日这模样,心疼得掉眼泪。
于是她立刻跑去芳生斋,求陆润生,“润生,你瞧瞧咱们女儿都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你就勉为其难去同侯爷提提两个孩子的事儿罢,侯夫人不肯,侯爷未必不肯。”
说到这个,陆润生把杯盏往几上一顿,“谁叫她自个儿不知检点,做出那等事,还叫我去说,我如何说?”
“老爷就婉转着点儿说嘛,菡儿嫁进侯府,于咱们自己府上也是好事啊!至少给底下几个姐儿振了振士气,往后她们说亲自也要往高了说。”
这话叫一旁的陆夫人听得心里很不自在,好像她的玉菁不中用了,要玉菡来撑门楣似的。
“我看没这个必要,侯夫人的意思已经明了,老爷再去说,倒显得咱们的女孩儿不金贵,没人家要似的,这样便他们勉为其难娶过去了,菡姐儿将来也抬不起头。”
邱姨娘冷笑,“太太这话好像生怕菡儿嫁过去似的,什么不金贵,勉为其难。金不金贵的,嫁了才知道,光自己撑着面子自作清高,没嫁上金贵的人家,那算什么金贵?”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夫人怒极,杯盏往几上重重一顿。
陆润生不胜其烦,不得不起身严肃喝道:“好了好了,哪儿有那么多争的,都好都好,谁都是我的好女儿,谁都金贵,是我这个当爹的不金贵,我舍下脸去同侯爷说!”
邱姨娘立即转忧为喜,“我就知道老爷不舍得菡儿这样,”边说边得意地瞅了陆夫人一眼。
陆夫人深吸一口气,起身大步往外去了。
陆润生还要叫住她,却立刻被走上前来的邱姨娘拽住了胳膊,“老爷,您说这事儿能成么?您怎么同侯爷提呀!”
“我自有我的说法,你不必管,你这些日子就多花些心思教管菡儿罢,可别叫她嫁了人行事做派还像先前,婆家不比自家,没人像你这么惯着她。”
“妾身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