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东海之战末期,重樱位于海底的大本营中。

 尽管面前的少女看起来非常友善,但王志还是有些不习惯。无他,对方的遣词用句以及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太容易让他想起狗仔队。“你说你叫啥来着?”

 “青叶,重樱第二情报官兼内部通讯员!”热情地伸出双手与王志相握,一头绿发的兽耳少女很快取下耳背上的钢笔。“能占用您两分钟时间吗,我想给您做个专访。”

 没给王志拒绝的时间,第二通讯官就连珠炮般丢出一大串问题。“请问您的籍贯、年龄、受教育程度如何?您代表华夏还是个人?血型身高性癖等数据能否告知?您刚才宣布瑞鹤翔鹤小姐被复活是信口开河还是自吹自擂?还有您和高雄小姐每次能持续多少分钟……”

 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王志直接无视了还在喋喋不休的某人扭头看向一脸尬色的加古。“她的性格——”

 “一直都是这样,大人。”脸上写满了心酸,穿着水手服的眼镜娘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说能做到让人又爱又恨,纵观整个重樱能做到这点的非青叶莫属。

 收集情报的本事,和捏造情报的本领难分伯仲;从鸡毛蒜皮与闲言碎语中提炼有用资讯的技巧,和恶意曲解他人说话内容并大肆传播的恶趣味一脉相承;明明认真起来连华夏海军参谋总长签署的命令书原文都能弄到手,偏偏费劲功夫去调查他老婆每天的内衣款式…她在为重樱舰娘们带来许多打发时间八卦消息的同时,也成为了人人都不敢得罪的煞星——看别人笑话很有趣,但自己变成笑话就没那么有趣了。

 哦了一声拍拍看起来就性格严肃少女的肩膀,同样饱受幻想乡狗仔队骚扰的王志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感受。“青叶,问你件事。”装作没听见她刚才的一系列询问,他干咳两声正色道:“你说那个假的三笠让重樱的驱逐舰舰娘们日以继夜在海底发掘,是想找一个人?”

 “呣…其实我也不确定,毕竟她使用‘公主’来称呼。考虑到樱之国官方档案里只有赤城大人一位公主,那也可能只是个代号。”短暂的理智分析后,已经被王志在心底贴上‘舰娘版射命丸文’标签的青叶很快又开始满嘴跑火车。“啊~~真是可恶,那居然不是真的三笠大人!亏我已经弄到她最喜欢的道具型号与尺寸,这下不是全都作废了吗?”

 别说王志,就连暂时担当重樱留守舰娘负责人的加古都听得满脸黑线。早知道这家伙死性不改,真该延续那位假三笠的命令把她继续关禁闭。心中后悔着自己贸然将其释放的行为,担心给身旁男子留下坏印象的眼镜娘惶惶不安道:“那个,大人——”

 完全能猜到她的心思,王志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是个气度狭小之人。反正镇守府都有那么多奇葩了,再多个小报记者也无所谓。“按照你被捕前偷听的情报,‘公主’大致是在这片海域对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王志摩挲着下巴上的胡渣思索起来。能让伪装成三笠的塞壬不惜一切去寻找,这位‘公主’的重要性肯定非同一般。可惜王志找遍了重樱资料库,也未有丝毫线索。若非加古在和被释放出的青叶闲聊时无意得知了这个情报,他甚至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公主’的存在。

 其实最稳妥的,莫过于询问正主。可惜真三笠被囚禁外加刑讯太久,身体早就虚弱不堪。确认王志是救星而非死神时,卸下心防的重樱舰娘脑袋一歪直接昏了过去,在接受了粗略抢救后,她已经被U96悄悄送到海面的船上。罔顾其状态直接追问‘公主’的情况...王志还狠不下心这么做。

 看到王志在海域图上指指点点念念有词,正在旁听的铁血重巡舰娘突然插话道:“先甭管那‘公主’是什么,我们必须将其掌握在手中!”“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对上欧根明亮的橙瞳,王志没好气地用手在图纸上划了个圈。“女士,这可不是在小孩捉迷藏的公园里找手帕~”

 “那是一座城市,曾有数百万人居住的城市。如果算上周边的卫星城,整个区域拥有数千万人!”一拳重重捶在桌面上,王志现在有些后悔当初跟联合军的华夏方面负责人把话说得太满。“我跟他们说六小时内移交这座基地,也就是说满打满算我们只有...四小时五十分钟。”

 “时间不够。”草草看了几眼,作为舰娘的维内托迅速给出了结论。“这么大一片海域,起码需要两位数的水下舰娘或勘探设备找上一年。如果考虑到‘公主’大人被洋流冲走这样的不确定因素,三到五年都有可能---”“不,这些时间已经够了。”再度插话的欧根把戴着手套的食指伸入口中,无意识用玉齿在指尖位置摩擦。

 “重樱留在基地的舰娘起码还有十人,算上外面的臣服者应该有二十多位。”沾着银丝的手指在图纸上勾勒,欧根很快将青叶探听到的疑似海域划分成十多个大小不一的区块。“两人负责一个区域,轮班倒。反正三国的后续部队抵达估计也要半个月,总能有所收获不是吗?”

 因为把包括青叶在内的其他人都赶去收拾行装,所以会议室里算上王志只有四个人。欧根此言一出,在场唯一的重樱舰娘加古立刻脸色苍白。作为留守舰娘,她深知如今还呆在基地的舰娘几乎都是老弱病残。逼迫她们两班倒去找个连具体信息都没有的人(或物),等于把她们逼上死路。“呃,大人!”弄不清欧根的来头,她只能小心翼翼谏言道:“基地里留守的大家,身体状况都不是很好...”

 面色阴沉如水,王志没有回应加古的试探反而看向了又开始啃手指的铁血舰娘。“你觉得这么做有效?”“当然!反正是群连塞壬都能轻易欺骗的蠢货,她们活着的唯一价值估计也就是干干体力活---”

 毫无征兆映在银发女性娇嫩脸颊上的巴掌,导致欧根的讥讽胎死腹中。在力道影响下猛然倒地,铁血舰娘只觉得右半边脸蛋像是涂了层辣椒酱般火辣辣的。晃了晃脑袋好不容易摆脱眩晕感,她惊讶地抬起头。“为什么?”

 “为什么?”同样的字眼,语调却截然相反。王志轻轻甩动收回的手,随机把视线投向脸上洋溢着激动与感激之情的加古。“你也去收拾行装吧,我要带你们去新家了。”

 ---

 与轻重适宜敲门声同时传来的,是贝尔法斯特听上去就令人不由心安的沉稳声线。“主人,红茶已经准备好了。”

 得到屋内之人的许可,恪守礼仪的银发女仆这才推门而入。甫一进入房间,她突然停下脚步环顾四周。“主人,我怎么觉得这个房间刚刚好像被弄乱过——”

 不愧是完美女仆,连整理过的痕迹都能察觉。心中钦佩的同时有些哭笑不得,王志瞅了眼面前身体骤然僵硬的少女,随即揉着太阳穴自嘲道:“哈哈,我刚才想进行些室内活动,结果不小心玩脱了~~”

 姣好的脸庞上写满了狐疑,但体贴的贝尔法斯特并未当面拆穿他拙劣的谎言。勤快地将托盘上的茶具和点心摆好,紫色眼眸‘不经意’扫过希佩尔的女仆很快发现了些许端倪。“主人,请问希佩尔小姐的午餐该如何安排?”

 看似咨询她的口味,潜台词则暗示是否将其按客人标准对待。不过看看希佩尔那副鼻青脸肿甚至眼眶乌青的吃瘪模样,她有此疑惑也很正常。“按客人标准吧——对了,如果条件允许准备一两道德国菜。”将装着饼干的盘子挪到桌面中央,王志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去忙别的事。“这里有我就好,没关系——呃对了,小梅呢?”透过打开的门并未在走廊上找到猫娘的身影,本就想转移话题的王志连忙问道。

 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贝尔法斯特竖起手指指向王志身后的窗户。不解地回头望去,发现旗杆顶上刚刚多了个新人的王志单手扶额叹了口气。“好吧,当我没问~~”

 很明显,某位才来镇守府不久的女性对于挂旗杆还未有清醒认识。被五花大绑的她为了挣脱像只上钩的鱼拼命扭动,却忘了身处高处导致****彻底暴露在王志视线里。“刚刚白露与弗莱彻小姐告诉我,她们在后厨仓库抓到了一只偷吃冰激凌的猫咪。”尽管说的是小梅,但贝尔法斯特那若有若无的目光总让人感觉她的话意有所指。“镇守府的规矩不能乱,扰乱秩序就要受到惩罚!”

 严肃的表情搭配上义正辞严的语气,听得王志都有点心虚。“嗯嗯嗯,你说得对~”双手放在美人香肩上,他嬉皮笑脸好说歹说才将贝尔法斯特哄走。确认对方已经离开,他才长舒一口气坐回椅子上。“喝茶吧,要蜂蜜还是柠檬?”

 “蜂蜜。”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叫,希佩尔一眨不眨注视着王志手法笨拙往红茶里添加蜂蜜。“所以…当初欧根说了那番话,你才打她对吗?”

 “正确。”用汤匙在杯中搅拌,王志继续起之前因为贝尔法斯特进入而暂时中断的话题。“整个东海之行途中,我只打过她那一次。”

 “说实话…我有些失望,不仅是对欧根,更是对你。”眼见对方视线直勾勾毫无焦距,王志也只能自说自话下去。

 “对刚投诚的敌人投之以不信任,无可厚非;选择一些手段考验她们的能力与忠心,出发点也不算大问题;但不把人命当回事,这我是不认可的。”

 “齐柏林和梅菲都告诉过我,你和欧根亲如姐妹。所以你的拜访并未出乎我的预料,却没想到你不分青红皂白就一巴掌拍我脸上。”指了指红印已经消失的脸颊,王志把蜂蜜拌匀的红茶端起放在对方面前。“你甚至没有问一句我为什么打她就动手,你是把自己当啥了,泰瑞尔吗?人家好歹顶着个正义化身的名号馁~”

 低着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希佩尔的模样让人想起闯祸后在办公室等家长接回的熊孩子。她本以为欧根是因为说了些诸如‘色狼、痴汉’等不雅词汇才被恼羞成怒的王志殴打,却没想原来那孩子一时管不住嘴说了这么过分的话。“我哪知道,她什么都没告诉我---”

 什么都没说吗,看来欧根并非像当初想的那样不可救药。在心底把她的标签从冷血无情换成知错能改,王志拿起一块松脆的饼干丢入口中。“那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和她冲突的原因,还想替她报仇吗?”

 理智告诉自己,对方做法无可厚非;但心中对姊妹舰的关切和身为铁血舰娘的高傲,又让希佩尔拉不下脸去承认自己的愚行。见对方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王志讪笑两下用手指轻轻叩击桌面示意她看过来。“做笔交易如何?”

 “既然欧根本人都没有报复的意思,那么此事到此为止,就让它烂在我们肚子里。”端起搪瓷杯喝了一大口热茶,王志表情平和与抬起头的希佩尔对视。“这段时间,你和罗恩作为镇守府一员暂时在此效力---不用和我签约,别紧张。”举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他斟酌着措辞缓缓道:“等我完成和俾斯麦女士的约定,你就可以返回铁血,那时我会以私人名义给你点东西。”

 私人名义吗?琢磨着这几个字,似有所悟的重巡舰娘点点头。在她看来,这种隐晦的退让应该是对方的底限。“哼,既然你明白事理,那姑且先这样吧~”不愿落了场面的少女硬着头皮在嘴上逞强,随即草草享用了几口饼干和红茶。“味道还不错,下次多备点。”没话找话又聊了几句,实在没脸继续赖在这的希佩尔赶紧起身告辞。

 机械手刚握住门把,希佩尔身后突然传来了王志的呼唤。“我曾与罗恩和欧根各说过一句话,现在我觉得这两句话对你同样合适。”放下手中的茶杯,他咽了口唾沫柔声道:“如果世间真有怪物,那也是这场夺走无数生命的战争。你们,并不是怪物。”稍微顿了顿,王志这才举起手指着希佩尔的脸蛋。“既然相貌比天使还美丽,就别让内心像个魔鬼吧~~”

 脸颊瞬间浮起两朵红云,金发少女闪电般转身背对王志。“哼,油嘴滑舌的家伙!”碎碎念的同时打开门,仓惶离去的希佩尔甚至连门边衣帽架上的军帽都忘了拿。

 “嗯...看起来你的主人似乎很害羞呢~”面对王志的调侃,由始至终都在打酱油的希佩尔舰装甩了甩尾巴继续低头啃起小鱼干。王志见状自嘲地笑了笑,随即重新取出由希佩尔带来的亲笔信。“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仿制成功,果然德意志的科技实力在哪个世界都很可怕呢~”再度摊开折叠的信纸,‘实验品零号·罗恩’的字迹赫然映入他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