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静谧环境时,任何些微的声音都会变得异常清晰。即便理智一遍遍告诉自己房内并无外人,耳畔的嬉笑声依旧存在。辗转多次之后,已经被折腾得睡意全无的银发女性干脆一骨碌从**坐起。借助地灯微弱的光芒,她环顾室内后拿起了触手可及的闹钟。电子钟屏幕上‘02:45’的数字,仿佛一张脸正在嘲笑她的神经过敏。

 犹自不信邪掀开被褥,贝尔法斯特将整个房间里外仔细搜索了一遍。可别说是个人,她连只蚂蚁都没找到。望了眼窗外高悬的月亮,她犹豫片刻还是钻回被窝里。虽说女仆要早起,但这个时间点未免太夸张了。

 牛奶一样柔滑的肌肤触碰到温暖舒适的被褥,倦意犹如潮水那样再次涌起。小巧的双唇间吐出猫咪般的呻吟,睡意满满的皇家女仆很快闭上了双眼。但就在她试图继续会周公时,之前销声匿迹的悦耳笑声又出现了。

 哪怕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如此待遇。不顾自己只穿着蕾丝睡衣,贝尔法斯特气急败坏跳下床召唤出了舰装。“是谁,给我滚出来!!”举起手臂上的三联装152毫米主炮,她转动身体仔细打量着房间的陈设:梳妆台、置衣柜、单人床、写字桌……所有的家具都处在原位,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说也奇怪。贝尔法斯特刚刚清醒,笑声就像来时那样毫无征兆再次消失。再连隔壁的私人卫生间和阳台都没漏过后,遍寻无果的皇家女仆长干脆打开衣柜取出一套崭新的女仆装。“算了,去准备早饭吧……”

 足足过去了快一个小时,洗漱加打扮完毕的贝尔法斯特这才离开自己的房间。在浴室里冲澡的时候,她甚至因为睡魔不知不觉打了个盹。可惜那似乎仅存在于梦境里的笑声很快再度缠了上来,使她借机小憩的想法半途而废。

 穿着高跟皮鞋的脚犹如踩在棉花上使不上劲,贝尔法斯特明白这是睡眠不足引起的四肢发软所致。迈着沉重的步伐,断断续续只睡了三个小时的皇家舰娘打算去厨房给自己泡一杯最浓的咖啡。因为某位秘书舰小姐的个人爱好,它已经成为了镇守府使用最频繁、储量最多的饮品。

 不经意往窗外瞥了一眼,特意用浓妆来遮住黑眼圈的轻巡舰娘停下脚步。波浪拍击的沙滩上,正伫立着一个高挑的身影。揉了揉有些浮肿地眼皮,贝尔法斯特这才确认自己所见并非幻觉。“……是她?”

 心中的好奇战胜了疲倦,银发舰娘提起裙摆加快脚步。一路小跑抵达被用作训练的沙滩,她整了整因为动作而松脱的发带这才开口。“声望小姐~已经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吗?”

 “请不用担心,贝尔法斯特小姐。我现在可是精力充沛,甚至参加战斗都没问题。”依旧是那套白色露脐上衣配蓝色短裙,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俊俏相貌。但持剑而立的金发舰娘,此刻却像换了个人般散发着凛冽的气势。哪怕她只是稍稍回头,见多识广的皇家女仆仍旧条件反射退了一步。上个让她有如此反应的,还是未进行舰娘转化仪式的皇女殿下。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看到贝尔法斯特的动作,声望有些羞赧地摆着手。伴随这一行为,她原本咄咄逼人的气势立马消散于无形。“当初那个笨蛋总是把‘女孩当王要更有威严’挂在嘴边,所以给我灌输了一大堆帝王学的东西。我刚才正在回味那段日子,所以不经意泄漏了些气势。”拔起长剑插回剑鞘,她像个认错的孩子那样低下头。“赌上骑士的名誉,我绝没有用气势来吓人的想法。我和里之骑士团那些性格糟糕的家伙,可不是一路人。”

 脑海中记起那个男人走前的叮嘱,看到对方这迥异于平常的表现贝尔法斯特很快就有了结论。“你就是阿尔托莉亚小朋友对吗?初次见面,我是贝尔法斯特...”“等等!小朋友是怎么回事?”异色瞳的舰娘阻止了皇家女仆的自我介绍,绘着柳叶眉的脸上是满满的疑惑。“我的成人礼早就举行过了,你为何要用这奇怪的词汇来称呼我?”

 咦,怎么和他说好的不太一样?察觉到古怪的贝尔法斯特停下自我介绍,与面前的声望面面相觑。“王志先生告诉我,你就是个小家伙。所以我一直以为,其实你是位尚未成年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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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八道,我明明就是个成年人!不管是年龄、心性还是身材---”看到银发女仆胸口那伴随呼吸而起伏的挺拔山峰,声望一屁股坐在沙地上陷入了某种自暴自弃的状态。“明明小才适合战斗,干嘛男人都喜欢大的?我也不想整天被当作孩子,但它不长难道要怨我吗?”

 听着对方的碎碎念,贝尔法斯特有些尴尬地把衣领往上提了提。可惜她的女仆装本就是低胸款式,一双明月有大半暴露在空气中。努力了几次发现无济于事后,她干脆置若罔闻在骑士舰娘身边优雅地坐下。“阿尔托莉亚女士,请问你是有熬夜的习惯吗?”从刚才的接触,她已经明白某人对自己身材的自卑极其强烈。不想没事找事去触碰雷区,她果断把话题引向了最初的方向。

 “你还是叫我声望吧,我已经不想再用那个名字了。”两手环抱屈起的双腿,坐在沙滩上的舰娘注视着月光照耀下平静的海面。“如果知道我还活着,估计那些家伙们会把我除之而后快。毕竟,当年可是我亲手杀死了那个笨蛋呢----”自言自语之后,她把脑袋直接埋进了双臂中。

 尽管对方的话贝尔法斯特压根是有听没懂,但这并不妨碍她去观察并理解身边之人的情绪。感受到她的些许沮丧,同属皇家并且有丰富照顾人经验的轻巡舰娘默默把身体挪近了些。“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那都已经过去了。如今的你是位善良可爱的姑娘,仅此而已。”口中安慰对方的同时,她用不容反抗的强硬态度将战巡舰娘的脑袋摁在自己的大腿上。“如果不想回房间休息,那就在这里稍稍躺一会吧。”

 或许是被她那强势的表现所慑,声望居然没有反抗。不过在抬起头看到那对足以遮蔽月光的玉峰时,已经提到嗓子眼的道谢又被她咽了下去。“真是的...”带着些许懊恼与羡慕转开视线,侧过头注视大海的她装作不经意问道:“那,那个家伙也享受过你的膝枕吗?”

 那个家伙?眼珠一转,贝尔法斯特马上明白声望在指谁。“王志先生?他当然享受过。”低下头对上异色瞳舰娘有些游离的视线,想起某个画面的银发女仆突然掩嘴轻笑。“说起来,他的反应其实和你一样呢。”用手把被晚风吹散的银丝捋到耳后,她在声望半是困惑半是好奇的视线下侃侃而谈。“当初他一躺到我腿上,就有些尴尬地把视线挪开。我事后询问的时候,他还说是因为我太性感,他怕自己把持不住~~”

 用鼻子哼了一声,麻花辫的冰山御姐看起来有些不高兴。“果然和他一样,说到底还是喜欢大的--”直视着贝尔法斯特的紫色美眸打算说些什么,她突然眯起了双眼。“贝尔法斯特小姐,你的眼眶里怎么都是血丝?”

 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家政万能的皇家女仆明白自己还是露馅了。哪怕用浓妆挡住黑烟圈和苍白的面色,她睡眠不足的事实仍会被细心之人发现。“其实...我最近总是睡不好。”反正被识破,她也不再忍耐打起了呵欠。

 “睡不好吗?”重复着银发女性的台词,头枕白丝大腿的战巡舰娘抬起一只手轻轻触碰着对方的额头。“kenaz!”用低沉的声音念出一个古怪的音节,她满是老茧的掌心开始发出白色的微光。当白光如同**那般渗进贝尔法斯特的头脑中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倦意居然有所消退。

 不过数秒钟,连二人身体都无法照亮的微光就像风中残烛消逝于声望手中。“真是抱歉,鲁尼文我根本不擅长。她当年就不是个刻苦的学生,斯卡哈和库丘林更不是个好老师。”收回手掌甩动着,声望的瞳色恢复了昔日的湛蓝。看样子,那个叫阿尔托莉亚的灵魂已经再度沉睡。“这可以稍稍缓解疲劳,不过贝尔法斯特小姐你还是应该早点休息。话说回来,那些小黄鸡不是很能干吗,都交给它们不就好了?”

 想到那些三个叠一起都只和北方差不多高的小东西,贝尔法斯特不自觉就笑出声。在重樱残部归顺了王志后,她们用于制造低阶人工智能的机器同样被王志‘笑纳’。有了堡垒的先例,镇守府的发明家(jian shang)很快弄清了它的原理。待到王志出发前往幻想乡时,贝尔法斯特已经有了十七只小黄鸡当助手。

 最初制造它们时,王志也打算效法重樱先例让它们操作改良版无人战舰。但看到那些圆滚滚软乎乎黄灿灿的小家伙们上蹿下跳就像不喑世事的孩子后,母性爆发的舰娘们发起了一场‘请别让这些可爱孩子们执行自杀任务’的请愿活动。因此当从东海归来后,不知该如何安置它们的王志干脆一股脑全将其塞给了贝尔法斯特。

 精明能干的皇家女仆长,很快发现了这些低级智能生命的新用途----做家务。个头小,意味着什么角落旮旯都能清洁到;仅能服从简单命令,并不妨碍他们理解吸尘洗碗晒衣服是什么;本质上的机械属性,则赋予了它们近乎完美的做事风格。除了需要定期充电,这些小黄鸡做家务没有任何缺点。所以哪怕声望离开又有许多新舰娘加入,贝尔法斯特的工作量反倒大大降低了。

 以前在陛下身边每天忙得连轴转都没事,现在有一群小黄鸡帮忙干活自己反倒失眠了。作为镇守府唯一一位皇家的战友,贝尔法斯特干脆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实告诉了声望。“......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很感谢你出手相助。我还是去泡杯咖啡吧,可能是最近安顿那些重樱舰娘出现幻觉了。”苦笑着自嘲两句,注意到声望已经坐起身的她拍了拍裙摆就想起身离开。但她刚刚站直身体,手腕就被表情严肃的金发女性拉住了。

 “贝尔法斯特小姐,你知道我为何大半夜不睡跑这里看月亮吗?”没给银发女仆思索的功夫,声望直接给出了答案。“昨天王志先生离开时,我和夕张小姐有一番交流。”

 难怪昨天送别王志先生一行人时没看到她,原来是跑去找那个神神秘秘的原型舰舰娘了。凝视着依旧坐在沙滩上的声望,贝尔法斯特的直觉告诉她这场交流应该和自己的失眠症状息息相关。“夕张小姐?她说什么了?”

 甫一听到这个追问,麻花辫垂到胸口的金发舰娘脸色一红变得有些支支吾吾。“那...那不重要。对,不重要!!”匆匆跳过这个话题,她干咳两声放缓了语速。“重要的是,我之所以现在呆在这里,是因为我发现夜晚是她最活跃的时间点!”

 如同闪电照亮天空,贝尔法斯特面色苍白直接退了一步。聪明如她,早在从王志口中得知声望的心智魔方里寄宿着另一个女性灵魂时就有了某种猜测。结合声望的话与自己身上的反应,她心中的猜测变得愈发真实起来。“你是想说...我其实和你一样吗?”

 沉默地点点头,战巡舰娘以手撑地站起身。拍掉鞋袜与裙子上的沙粒,她举起一只手指着头顶的月亮。“阿尔托莉亚之所以在下半夜特别活跃,是因为...当初那个笨蛋...就是在月亮下向她...”脸颊再次变得红润,她的声音不断降低。在把自己的事情草草带过后,她有些担心地握住贝尔法斯特晶莹剔透的玉手。“夕张小姐告诉我,如果不正视自己的本心,最终很可能会同归于尽。我不希望自己死,我也不希望阿尔托莉亚女士因我而死。所以我才跑到这里,跟她进行更深入的交流。”双眸已经不知不觉间再度变为了一蓝一绿的异色瞳,她语重心长劝诫道:“贝尔法斯特小姐,你要不要试试...和你体内的另一个灵魂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