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城里不时传来喊杀声,吓得徐月一家子一步都不敢停,顺着山坳小路,连着走了两个时辰。

待到身后时不时传来的喊杀声退去时,天光已经大亮。

太阳升起,周围温度急速升高,还不到早上八点的日光,晒得人头晕目眩。

徐大郎仿佛不知道疲倦,机械的迈着腿向前,他怀里的徐月却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蒸得满脸通红,浑身热汗。

再看八岁的徐二娘,艰难迈着两条小腿,背着行军包袱,一只手搭在王氏裤腰上借力,才能迈动双腿。

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似乎身体已经快到极限,咬牙切齿面容狰狞,随时会松开手倒在地上。

王氏却不让她停下,一边提起徐二娘半边身体把她身上的行军包丢给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徐大,一边回头对众人说:

“再坚持坚持,太阳太大,我们不能在这没有遮挡的地方停下,再走一小时……”意识到自己的用词不准确,王氏马上换成了半个时辰。

继续说:“这座山的南边靠近村庄,是附近几个村庄村民们取柴的地方,树木稀疏。”

“但北边由于进入太深,森林还保留着原始状态,除了猎人几乎没有人进去,等到了那里,我们就可以休息了。”

说完,又让徐大把装满盐水的竹筒取出来,一人喝了一口补充能量,就继续赶路。

王氏之前打的野物都是从这座森林打回来的,来过多次,对地形比较熟悉,尽量带着家人们往好走的地方走。

半个时辰后,王氏口中那片茂密的丛林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踏入阴凉的森林,徐二娘就躺到了草丛上,累瘫了。

而徐月身前的徐大郎却还要往前走,明明已经头顶热汗,口中喘着粗气,身体已经十分疲倦,他的精神却格外亢奋。

一开始徐月没有察觉到这有什么不对,但现在再看,却意识到了徐大郎的不对劲。

再让徐大郎这么走下去,他的身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倒下了,而他本人还无知无觉。

徐月急忙喊停,还要前进的徐大郎这才猛的停下,低头看着怀里的她,微微歪头,眼含焦急与疑惑,嘴里啊啊的喊着,似乎在说:

危险,得赶紧逃,不能停下!

“哥哥,你要休息。”徐月一边说一边从他怀里滑了下来。

低头一看,好家伙,她身前的衣衫已经全部被徐大郎身上冒出来的汗水打湿了。

再抬头去看徐大郎,衣服已经全部湿透,呼哧呼哧大喘气,嘴唇发白,干裂起皮。

两个大人的状态就好很多了,徐大似乎有独特的呼吸吐纳之法,除了这糟糕的处境让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之外,目前看不出有什么疲惫的地方。

王氏也还好,毕竟是sss级别的体术高手,虽然现在的身体不是原来的身体,体能打了折扣,但这点程度的运动量对她来说完全不算什么。

徐大看着王氏把孩子们聚集起来,不让她们直接坐下休息,反而是让他们做了几个奇怪的拉伸动作,才给他们发放食物和水。

这又是他不能理解的东西,没看到孩子们已经累摊了吗?

有这时间让他们多歇会不好吗?

王氏察觉到了徐大困惑不解中暗含鄙夷的目光,心里吐槽他是个无知文盲,但还是给出了解释。

毕竟是接下来的合作伙伴,太无知会拖后腿。

“这叫拉伸,可以让身体达到更好的状态,避免肌肉骨骼损伤。”

“孩子们从来没有这么剧烈运动过,如果不把身体状态调整好,明天他们就走不动了。”

“如果他们连这一点行动能力都没有,要是遇到真正的危险,你和我又要顾着这个又要顾着那个,大家就一起完蛋吧!”

从没想过逃命还要顾及其他人的徐大怔住,修真界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界观再次受到猛烈的冲击。

“格局,你懂吗?”王氏冲徐大嗤了一声,懒得看他那震惊的面孔,冲几个孩子叮嘱道:

“抓紧时间休息,我去前边山崖看看山下的情况。”

“嗯嗯,阿娘小心。”徐月乖巧点头,同情的瞄了眼又被王氏鄙视的徐大,默默把手里被自己掰成三份的米糠饭团递给哥哥和姊姊。

特别是给徐大郎的那一块,比给徐二娘的明显大了不少。

“你不饿?”徐二娘疑惑问。

徐月摇头,“我都没有走路,所以不累,哥哥和姊姊比我辛苦,多吃一点。”

徐二娘看着妹妹那双盛满心疼的大眼睛,忽然觉得身体的疲倦都消退了大半。

“我善良的妹妹,光明女神会为你祝福的。”

徐二娘在胸前比划了一个祈祷的手势,就爽快的接了妹妹递来的食物。

至于徐大郎,妹妹给什么吃什么,给多少吃多少,一点不挑食,也没意识到自己吃了妹妹的食物。

一个拳头大的米糠团子外加一小块徐月给的额外食物,根本不能填饱他需求量巨大的胃,吃完了还眼巴巴的盯着徐月。

这最后一份是徐月留给自己的,她虽然不累,但身体的饥饿可不管这些,胃在跟她叫嚣,所以这份食物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递出去的。

哪怕徐大郎的眼神是那么的渴望,她也毫不犹豫丢进自己嘴巴,就着水,囫囵咽下。

一看吃的没了,徐大郎神情明显萎靡下来,但也没做出因为食物而伤害徐月的举动。

他用手掌轻拍着她的小脑袋,就像是在安抚她:没事、没事。

徐大还是跟着王氏一起来到山崖前,站在这里,眺目望去,整个昌邑县的情况尽收眼底。

黑色浓烟滚滚升起,高举着红字旗帜的流民军在黑烟里穿梭,比索命的鬼还要可怕。

见人就抢,不从就杀!

抢来的男人女人散发露肉,长索系颈,一步一蹶,或衬马蹄,或垫人足,肝脑涂地,泣声遍野。

县城和北山隔着这么远,那浓重的血腥味儿都飘到了王氏和徐大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