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三小姐,为何要怂恿我家夫人出来抛头露面,丢人现眼?”

听着赵备问出的话,徐月立马明白,面前这个男人,他急了!

话说出口,余下的话就没有那么难说出口了,赵备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皱眉问道:

“先前进那什么成人扫盲班便罢了,只是半日,权当夫人无聊做个消遣,若没有人往外通传,也无人知晓。”

“现在三小姐居然想让我家夫人进那什么卫生所,我可是亲眼所见,那里男男女女,衣衫不整,男人身上不着片缕也是常有的事!”

徐月翻了个白眼,受伤要清洗伤口,还要包扎,自然就是‘衣衫不整’咯。

炭厂和兵工厂男工人多,受伤最多的也是他们,这些男人,便是赵备口中的‘男男女女’,女只是他用来掩饰真正在意的挡箭牌罢了。

“我家夫人一介女子,虽不如王侯贵妇那般娇矜,可也是清清白白人家的夫人,今为人母,若是这样的事情让孩子知晓,母亲还如何做人?”

赵备还欲再说,徐月越听越听不下去,抬手示意他可以了,不要再说了,拳头已紧。

赵备的声音戛然而止,叉腰吭哧吭哧喘着气,也意识到自己激动了,对着徐月一个小姑娘这样发火不对,深呼吸平缓下来后,又朝徐月抱歉的拜了一下。

徐月嘴角微抽,侧步闪开,不受他的礼。

赵备神色顿时一僵,无奈苦笑:“三小姐,你既唤我一声叔叔,可否成全了叔叔一片苦心,将你婶婶那胡闹的申请书撤了吧,阿斗年幼,若无母亲在身侧陪伴,如何是好?这岂不可怜?”

徐月不应,只严肃着一张小脸反问:“叔叔是真觉得有蛮娘照顾得好好的阿斗可怜,还是不想自己的妻子去照顾其他男性病人?”

少女的话太过直白,一下子就戳中了赵备心中的痛处,他神色一冷,低喝道:

“三小姐怎可说出这种粗鄙之语?什么去照顾其他的男人?这话你一小女子怎好意思说得出口?”

“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当日叔叔病重高热,不还是我给叔叔打了一针才好的吗?叔叔的屁股我都看全了呢,但这又有什么?若不是这样,叔叔现在怎还能在我面前说这些我不爱听的话来气我!”

徐月一开口,小嘴就没有停下的意思,赵备瞠目结舌,不知是气还是惊,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才被张飞扶住。

“三小姐,我大哥好歹是长辈,你一小辈怎能对长辈如此说话?”张飞也是震惊不已,没料到徐家的三小姐竟是这般刁蛮模样。

徐月给他气笑了,“我向来便是这般同长辈说话的,两位叔叔今日才知道吗?”

这话把赵备和张飞狠狠噎了一下,因为二人仔细回忆徐月同徐大和王氏说话时的口吻,好像、似乎、就是这样的直言直语。

当然,对王氏和徐大时,语气比对他们要更亲昵一点。

徐月先背过身去吐了一口火气,才道:“我没有权利撤销甘夫人的申请,这件事必须过问本人意见。”

“如果本人明确表示不愿意,按照申请规则,这属于反复浪费庄内人力物力的消极行为,撤销后也要受到处罚。”

赵备追问:“怎么罚?”

看这样子,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徐月答道:“罚钱五百,外加扫大路三天!不能顶替,只能当事人自己完成受罚!”

说完,撇了两人一眼就要走,张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突然横出手挡在了徐月身前。

只一瞬,虎口传来凉意,再一看,徐月不知何时突然出手,两只小手摁到了他的手掌上,“咔嚓”一动,竟瞬间卸掉了他的手腕骨!

那小人突然抬起如同猛兽一般的双眼,阴沉沉的瞪着他,“这是我家,两位烦请注意些!我可不是没脾气的!”

张飞疼得浑身打颤,到底是战场上历练过的,没有叫出声,只是瞧着徐月的目光中,多了几分骇然。

他万没想到,一个小小孩童,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将自己的手伤成这样。

那速度快得像是闪电,现回想起来,他竟不记得她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眼看徐月大步走去,徐家大郎和徐二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空地前方幽冷的盯着他们,赵备心头一跳,第一次清晰感受到了徐家孩子的凶猛。

他不敢把这几人怎样,扶着张飞紧张询问:“二弟,你没事吧?”

张飞忍着疼,咬牙道:“无碍,只是腕骨被卸了下来,咱们速速入城寻一大夫为我正骨便好。”

“好好好,你且忍忍,哥哥这就带你回城!”

赵备忙扶着张飞往山下走,还没走到集市,就遇到了感觉不好,抱着阿斗过来的甘夫人。

两边一遇到,看着张飞满头大汗疼得青筋暴起的模样,赵备便忍不住冲甘夫人呼和:

“瞧瞧,因为你这妇人,我二弟成了什么模样!”

张飞一边忍着疼,一边还得劝大哥不要怪责到嫂夫人身上,怎一个难受了得,只恨不得此刻甩开赵备的手就独自一人往城内医馆奔去。

甘夫人莫名其妙遭了一通指责,加上先前为卫生所实习生工作的事已经被赵备呵斥过一遍,登时委屈得红了眼眶。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强迫自己把泪水憋了回去,忙将怀中儿子交给身后的蛮娘,扶着张飞让他跟自己回旅馆。

张飞吓一跳,可手上的疼令他反应迟缓,没能躲过甘夫人伸来的手。

赵备也是脸色一沉,不过还没张口呵斥就听见甘夫人咬着牙道:

“家中存了些从集市上要来的冰,老爷先给二弟冰敷消肿止疼,不用去城内找医馆,卫生所里的学姐便懂得基础正骨之法,我去求她过来为二弟看看,还请老爷先带二弟回旅馆先冰敷等候!”

说罢,委屈的瞪了赵备一眼,提起裙摆朝卫生所大步跑去,边跑边抬手抹着被风吹出来的眼泪,端是叫人心酸。

赵备楞住了,面上神色变幻着,眉宇间透出一股纠结的劲儿。

蛮娘抱着“娘娘、娘娘”叫嚷的阿斗,也不敢凑近赵备,隔得远远的领着两人回旅馆找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