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左右,就算是大病初愈,反应还不够灵敏的徐月也听到了大批正在朝自家靠近的脚步声。

躺在一块儿的姐妹两腾的从炕上坐了起来。

天已经亮了,连日都是晴天,今日却是个雾蒙蒙的阴天,那突如其来的“砰砰”拍门声,像是在迷雾中炸开的惊雷,所有人心脏都跟着猛跳了一下。

可见,来者不善。

徐月和姊姊徐二娘对视一眼,迅速拿起各自的弩,离开房间来到院内。

刚站定,徐大郎就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钢刀,将姐妹两个护在身后。

徐大和王氏随后走出,两人一人拿着刀,一人背着神臂弓,那精神奕奕中透出兴奋的状态,全然不见一丁点慌乱。

牛棚里的九名奴隶被惊醒,看看被拍得砰砰响的门,又看看院里徐月一家五口,犹豫着,轻声问:

“要、要咱们帮忙吗?”

王氏转头看向他们,轻摇了摇头,“不用,他们进不来。”

正说着,就听见隔壁院里传来了孩童的惊叫声,徐月心头一紧,就要冲出去,被徐大郎一把拽住。

徐月急道:“是君梅和阿坚!”

徐大也看了过来,示意兄妹三人都别动,与王氏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脚尖一点,忽然腾空而起,如燕一般跃到墙头上。

王氏横臂搭箭,对着正在撞击王大有家大门的佃户“咻!”的便是一箭!

门外众人只觉得一股凉风从头顶吹过,隐约听到了一声翁鸣。

紧接着,就见一只利箭深深没入木门之中,挤在门前猛拍大门的几人看着颤动的尾羽,感受到利箭带来的死亡震慑,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往后退去。

差一点,就差一点,这箭就能从他们脑袋上穿过去!

“谁?”

众人惊慌回头望去,就见到了手持刀、弓的夫妇二人,正站在墙头上,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

王氏那冷酷的面容,端是骇人!

“什么人,也敢来我家拍门?!”徐大沉声质问道,一点一点将绑在锋刃上的碎布条抽了下来,亮出钢刀。

那一刹那,前来拍门的佃户们心里无由来的一凉,有种再往前一步,就会被一刀抹了脖子的错觉。

抱着两个孩子处在院内的王大有看着墙上的夫妇二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把姐弟两放下,让她们躲到屋内去,也拿起钢刀,“哗”的打开院门,冲门前这些人怒喝道:

“你们这些疯子,吓着了我家娃娃看我不砍死你们!”

堵在王大有家门前的佃户们一看他手里也拿着钢刀,只有镰刀锄头柴刀棒槌的他们,立马谨慎的往后退去。

为首那人见这两户都不是好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大声喊道:“整个乌堡都染了瘟疫,就你们家有药方,为何不交出来给大家伙治病,你们安的什么心?”

“我们只是来讨药方的,你们把药方交出来就行!”

徐大好笑反问:“谁告诉你我家有药方?”

那人回道:“整个乌堡谁不知道你们家有人染疫已经好了!这不是有药方是什么?难不成她自己好的?”

徐大盯着这人定定看了两秒,疑惑问:“你是谁?二房那边的佃户?我怎从未见过你?”

那人倒是不虚,嗤道:“整个乌堡上千号人,你才来多久,你见过几个人?”

但就是不报姓名。

不过他自己不说,有人替他说。

“徐管事,这人叫余三,二老爷那边的佃户都归他管!”

房屋背后,三房庄户上的佃户们不知何时也集结过来,身在其中的老乌头直接向徐大点明了这人的身份。

余三回头一看,三房的佃户们居然也来了,还以为他们和自己目的一样,当即一喜。

却没想到,老乌头等人只是远远站着,并没有要靠过来的意思。

且看那提防的模样,像是要和他们划开界限似的。

余三当即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徐大和老乌头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再看余三这边,只觉得好笑。

夫妇二人从墙上跳下,徐大一副笑模样,居然一点没有慌乱,也没有因为刚刚的争执而生气。

他道:“药方我确实有,这你们猜得不错,但我觉得,就凭你们手里这几个钱,就算有药方又能如何?你们买得到草药吗?”

“好,我就算大家凑凑也能凑到,但现在不止是一个乌堡有疫情,而是整个渔阳,亦有可能是整个幽州,就算手中有钱,药铺里的药草还能有咱的份?”

听见徐大这话,跟着余三过来闹的那些佃户神情一变,显然冲动的他们之前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只以为拿到了药方,就能救治家人救治自己了。

徐大看着他们的表情,暗暗摇了摇头,这些人,真是又蠢又可怜。

眼看着大家情绪发酵得差不多了,徐大这才继续说:“三房当家主母是我姑母,这你们应该都知道。”

大家伙点头,整个乌堡都晓得乌堡里多了两户关系户。

“我知道大家可怜,突然遭逢这样的疫病,又没药又没钱,当主家的还不管咱们……”

徐大一张嘴,王氏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这一副要统一战线,把自己摆到和对方同样是受害者位置上的操作,确实很能获得信任。

徐大说了很多自己很理解佃户们,并且愿意靠自己这个关系户的身份去为大家争取解药的话。

没多一会儿,原本还跟着余三行动的佃户们,顿时动摇了,不由自主的看着徐大,被他带偏。

但余三却知道,凡事都有个亲疏远近之分,二房的佃户,能比得上三房的佃户更亲近?

三房之所以没有人闹,是为什么?

正是因为三房两位主家心慈,并没有要把染病的佃户们活活杀死,反而派了人过来,撒醋熏艾。

虽然这个举动解决不了疫病,但好歹佃户们得了个心安。

人没被逼上绝路,自然不会反!

眼看着自己带来的人都要被徐大说动,余三忙追问道:

“徐大,你说的这是为了三房这边的佃户去求药,还是为了咱们所有人去求药?你到是给我说清楚,三老爷家能舍得给咱们所有人送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