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四处打量着房间里的奢华,李弘微微叹口气,接下来该如何处置,该如何定罪裴庆倒是成了一件稍微棘手的事情了。

这个生韵楼必须查,裴庆身后的两个畿县县令,也自然是必须查,甚至还包括一些在长安城里的京官,都跟裴庆有着密切的来往,而这家生韵楼能够营业,京兆府、万年县的官员也没少出力,自然,一些想要沾着裴庆所谓皇亲国戚光的官员,也没少给他送银子,不然这生韵楼不可能建造的如此豪华。

但如果把裴庆这个案子,全权交给大理寺或者刑部来查,到时候裴婉莹的脸面怎么办?不管裴婉莹如何想,自己多少也得顾及一些不是?何况还有一直跟随自己的裴行俭,这些年可是没少吃苦。

土蕃最困难的时候,裴行俭在土蕃,大唐水师初建的时候,裴行俭也在掌管大唐水师,镇压真腊国的时候,也是裴行俭跟陈敬之,这些年,裴行俭没少给自己,给大唐立下汗马功劳。

权衡了一会儿利弊的后,李弘再次望向寂静的房间内,跪趴在地上的裴庆等人,淡淡地说道:“裴庆不管怎么说,也是皇家的亲戚,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又不能让天下人指着朕的后脊梁骂朕大义灭亲,不顾亲情。这样吧,此事儿就由皇后来主理吧,皇长子李晔辅助你母后一同处理,刑部也会从中帮助你们,查清楚这酒楼的银子从哪里来,裴庆的身后还有什么……”

“陛下……”裴婉莹美丽的脸上闪过一抹忧色,李弘都如此说了,她哪能不知道,这是陛下顾及自己跟父亲裴行俭的颜面,所以才违制如此说。

“皇后不用说了,裴庆是我大唐的官员没错,但也是皇后的家人不是?此事儿就这么定了,当然,还希望皇后能够秉公处理,不要让人觉得皇后徇私枉法。李晔,听见了没有?你若敢乱加罪名,小心朕揍你。”李弘遥空指了指自裴婉莹到来后,一直站在一边的李晔说道。

最后一句话,让裴庆听的有些心花怒放,心里甚至开始认为,这是陛下对自己雷声大雨点小的惩罚罢了,恐怕交给皇后来处置自己,也是为了让朝堂之上的官员,没有办法指出陛下包庇皇亲的徇私情吧。

而添香跟红袖听在耳朵里,跟其他人都是一愣,皇帝还能这么说话?一言不合就揍太子?这……这应该是一个皇帝说的话吗?

不知道啊,长这么大也没有见过皇帝,甚至连皇城都没有进去过,自然是更不知道皇帝会怎么说话了。

在她们心里,还以为皇帝、皇后等人,就像是那书里写的一样,充满了威严跟霸气,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样呢。

留下裴婉莹跟李晔来处理裴庆一事儿,起身准备离开的李弘,看着李令月一脸意犹未尽,还不打算离开的样子,于是便毫无顾忌的拍了拍李令月脑袋上,精心梳妆的发髻:“你还赖这儿干什么?跟我一起回宫。”

“我一会儿还有事儿呢。”李令月翻了翻白眼,好歹我也是堂堂的大唐公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能不能给点儿面子!

“你能有什么事儿,跟我走。”某人丝毫不给公主面子说道。

“我……”李令月被某人掐住了耳朵,刚想要反驳,但感到耳朵一痛,便不得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李弘可是一清二楚,这个死丫头,肯定是想要弄一个大新闻,想要让长安城的坊间,接下来的时日都能够拿这件事津津乐道,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现在自己交给了裴婉莹跟李晔来处置,如果再让李令月插上一手,保证下一期的《坊间天下》上,必然会出现:惊爆:皇后任人唯亲、徇私枉法等标题。

所以李弘根本不给李令月这个机会,同样,等一会儿回去后,还需要严加警告李令月的闺蜜上官婉儿才行,也得告诉李令月的死对头,许彦伯一声,下期的《坊间天下》,绝对不能够出现关于皇后的任何事情。

“唉唉唉……还有她们,你总不能还把人家两个精明的小丫头仍在这里吧?到时候李晔脸皮薄,又不好意思带走,皇嫂自然是更不会带走了,你既然答应人家了,现在不带走,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非要等到她们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被这个东西祸害了,你才想起来啊。”李令月抓住李弘那只掐着她耳朵的手,拉住李弘看了看那红袖与添香说道。

“真是,你不说差点儿把这茬给忘了,那就跟我走吧,愿意进宫侍奉朕的皇长子吗?”李弘转身,放开李令月的耳朵,而后示意一旁的李晔,让那两个姑娘站起来回话。

红袖、添香二人,听到李晔让她们二人起来后,便有些怯怯弱弱的站了起来,但依然是低着个头,再也不敢直视眼前的几个人,跟刚才精明、善谈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心里头已经是惊喜的无以复加,谁也想不到,有一天麻雀也会飞上枝头,也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回去之后,我会交给你姨娘,到时候找你姨娘要人就是了。”看着两女微乎其微的点头,李弘放心地说道。

对于两女来说,此刻犹如深处在梦境中一样,原本还是生韵楼里的两个侍女,虽然说手里稍微有一点儿权利,但却要时刻提防那个,不知道何时就会向她们伸出魔爪的王世师。

刚才不清楚李弘的身份,在李弘问起王世师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时,添香还能够因为惧怕王世师而选择不回答李弘的话语。

但现在,既然知道了眼前的人就是当今皇帝跟皇后,而那个要她们两人的俊俏少年,竟然还是陛下的皇长子,如今有了底气的她们,自然是敢于当着王世师的面,作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不管如何,哪怕是进宫之后苦点儿、累点儿,但总比天天在生韵楼,生活在时时刻刻担惊受怕的环境中强吧。

低着头的两女,在李晔的示意下,也顾不得自己需不需要回到住处收拾一下简单的行李了,就算是想起来了,估计她们此刻也不敢说出来想要收拾行李,总不能让大唐的皇帝陛下,等着她们收拾行李再走吧。

李弘走到王世师的跟前,看着跪在那里的王世师,突然对花孟说道:“朕的话你忘了是吗?”

听到李弘的话,花孟瞬间便明白,是自己刚才因为皇后的阻拦,忘了卸掉这个,刚才想要卸掉陛下一条胳膊的废物胳膊了。

于是当李弘一步从花孟身前跨出后,身后便传来了裴婉莹再次的阻止声,以及王世师接下来的惨叫声。

“喂……你就这么记仇!”裴婉莹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不由得看着那个背影没好气地说道。

而花孟像是怕王世师的惨叫声打扰到了皇后等人,所以在卸掉王世师胳膊的同时,另外一只手在王世师刚刚惨叫出声后,就飞快的卸掉了王世师的下巴。

“睚眦必报,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裴婉莹有点儿头疼,自顾自摇着头,难以相信这是大唐皇帝的作风,这明明就是一个小肚鸡肠、小心眼儿记仇的土匪作风!

花孟与芒种,对着裴婉莹以及李晔、陈敬之行礼后,便紧紧跟随着已经走出房门的李弘、李令月往外走去。

而与此同时,裴婉莹来时带的宫女与太监,也适时的走了进来,站在了裴婉莹的两侧。

皇宫内最普通的马车上,一开始添香跟红袖听到李弘让她们二人一同坐车时,两人是吓得腿肚子都发软了,真想张口说:妾身走着去皇宫就行。

但电光火石间,又没有说出口,在她们看来,是不是进皇宫不坐马车便不让进啊。

一旁的太平公主轻轻推了推两女,而后说道:“既然愿意侍奉我那侄儿,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学会,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那么多讲究,皇家的规矩,早就被某人率先破坏殆尽了。”

李令月的话显然是意有所指,但某人已经上车,懒得跟她计较,让两女在对面坐下后,只能让李令月跟自己在另外一侧坐下。

花孟与芒种坐在车辕两侧,开始驾着马车回宫,而车厢里,也又开始了,花孟跟芒种早已经习惯的兄妹掐架,开始了颠覆红袖、添香三观以及对皇帝、公主的书面认知。

“徇私枉法,竟然让自己的皇后处理自己的家事儿,你知道不?这就是假公济私!按照我大唐律,是要问罪的,而且如果情节严重,涉及面广,抓你进大牢坐个十年八年的可是一点儿也不冤枉!”李令月没好气地说道,好像跟李弘有深仇大恨似的。

看着李令月坐下后,屁股特别是在马车稍微颠簸的时候,便不由自主的抬起屁股,琢磨了一下的李弘,瞬间明白,自己的妹妹为何会如此痛恨自己了,原来到现在屁股还疼,还没办法稳稳当当的坐下。

“干嘛,看什么看,还不是拜你所赐?我告诉你李弘,等我到了宫里,看我怎么跟母后说,你小心点儿吧你?别怪我没提醒你!”李令月咬牙切齿,马车里也没有外人,身为公主的她,自然是不用顾及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