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在终南山,替袁天罡问起狄仁杰之事儿时,曾经说起过自己与袁天罡的儿子,都在青城山为道。

而这件事儿着着实实的把李弘吓了一跳,看李淳风的眼神也开始让人觉得怪怪的,甚至是把一向沉稳、镇定的李淳风看的浑身不自在,不知道自己哪里怎么了,会让李弘如此眼神看自己。

在李弘的印象中,无论是袁天罡还是李淳风,应该都是正经的道士才对,怎么这两个人却是都不怎么正经,竟然还有子嗣存在?而且还子承父业的也为道士!

道士不是跟出家人一样吗?不能够结婚生子,要斩断七情六欲的吗?

所以当李淳风整明白李弘那奇怪的眼神意思后,气的差点儿拂袖而去,要不是看在他是太子的份儿上,自己惹不起,李淳风很有可能会在李弘面前,吐口唾沫而后再走。

如今的道教并非是李弘印象中,那不可婚嫁、不能沾染尘世烦忧的道家,而是还未达到如同宋时期全真教那般,戒律清规等一些原则加入了其中,来制约其人。

所以无论是李淳风还是袁天罡,在大唐这个时期,身为道士能够娶妻生子实属很正常,只是李弘先入为主的认为人家没有,加上也从来没有去更多的了解过,他家老祖宗李耳这个道家是怎么来滴!

李弘在成都府转悠了三天,唯独对小酒馆情有独钟,甚至是达到了见一家进一家的程度,而且时不时的还能够从他嘴里隐约听到,一些怪腔怪调被哼出来:“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喔哦,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你会挽着我的衣袖,我会把手揣进裤兜,走到玉林路的尽头,坐在小酒馆门口……”

而且他这一举动,让三天来一直陪同他的权善才、苏宏晖,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殿下到达成都府后,怎么这两天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了。

甚至两人在恭送李弘回到许王府的府邸后,会在一起嘀咕着,是不是太子殿下跟什么人约好了在酒馆见面?还是说有什么人会出现在酒馆内?

看着今日在太子殿下哼完那些奇怪的腔调,心血**的指着胡人等异域商旅,经常光顾的这一条布满酒肆、客栈的小路,李弘突然说道:“此路以后就叫玉林路了,明日就立个牌子。”

权善才与苏宏晖更加是莫名其妙,但看着太子殿下那严肃的样子,不像是在身后这一家小酒肆喝多了,于是也只好默默的听从了太子殿下的旨意,这一条路明日起便叫:玉林路。

夜色深沉,抬头望向夜空,一股股的湿气随风扑面而来,看来再晚一些时候,又会有一场小雨在夜间静静悄悄的洗礼这座城市。

商旅们已经齐聚在酒馆内,文人士子要么参杂其中,要么已经在百花潭或者是摩诃池附近的花坊内,正过着一天以来最为热闹、迷醉的欢娱时刻。

“查的如何?”权善才眉头紧锁,站在玉林路一条窄巷的阴影处,酒馆门口辉煌的灯笼,随风摇曳,但那暗暗的光线,却是怎么也照不到他这里。

“查完了,都清查了一边,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苏宏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总感觉有一层细雨已经沾满了衣衫。

“人呢?有没有可疑的人?外来的成都府的,或者长安的?”

“没有,一切都很正常,按照您说的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怕太子殿下察觉问起,下官是打着过几日成都府有大人物要来,为安全起见,所以清查各个驿站、酒馆的明目彻查的。”苏宏晖望着这一条幽深的巷子,同样是陷入到了苦恼中。

莫名其妙、毫不起眼、鱼龙混则的一条无名小巷,竟然被太子殿下命名为玉林路,这其中到底是为何呢?

难道说就是心血**、无意为之?

“大人,这玉林路三字……”

“查了,什么也没有发现,跟任何事情都不挨着。先不说了,回去歇着吧,明日陪同殿下前往青城山。”权善才眼睛死死的盯着一盏昏黄的灯笼,但心里跟苏宏晖一样,对于李弘今日的举动,完全揣测不出个所以然来。

“真要去吗?”苏宏晖大惊,情不自禁的问道。

“怎么了?”权善才神色有些不耐烦的回头看向苏宏晖。

“狄仁杰如今就在都江堰,如果殿下去了……岂不是很有可能他们碰面?”苏宏晖提醒着权善才说道。

“应该不会吧?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碰面又如何?殿下想要礼贤下士,给天下文人士子看看他对士子的礼遇与尊重,那么就算是真的恰巧碰见了狄仁杰,也不过会是继续招揽他重回大理寺,这样一来,狄仁杰感受到了压力后,那么在成都府的地盘,他要是想要自保不被太子殿下擒住,就得寻求我们的庇护不是?”权善才转身往前走,苏宏晖急忙在身后跟上。

苏宏晖跟在权善才身后笑了下,接着话茬说道:“不错,到时候狄仁杰必定会主动找大人您的,正所谓他上一次说的知恩图报,虽然不中听,但当他走投无路,面对太子殿下的步步紧逼时,必然会想到您,会认为您当年帮过他,这个时候就该您……”

“知恩图报!狗屁!要说知恩图报,我权善才也该是报答越王才是,狄仁杰不过是我们拉拢,用其打击某人的棋子罢了!”权善才很不愿意提及狄仁杰当年力保他的事情,如今他与狄仁杰平级官阶,所以如果一直把狄仁杰力保他一事儿挂在嘴上,会让他感觉自己好像永远都低狄仁杰一等似的。

当权善才、苏宏晖顺着这条改名为玉林路的小巷消失后,花孟那如鬼影一样的身形,突然间从刚才酒馆门口,昏黄的灯笼阴影处走了出来。

花孟望着刚刚权善才跟苏宏晖交谈的地方,就如同一头狼盯住了猎物一样,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见猎豹便缓缓从刚才权善才站立的地方,走了出来。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而后这才继续钻进小巷内,往许王府的方向奔去。

李弘任由海东青站在自己的肩膀的上,打开刚刚从海东青脚上拆下来的密信,上面一行娟秀的字迹很符合白纯的口气:“殿下,陛下命我赶到成都府协助狄仁杰。”

李弘把那熟悉的字迹看了一遍又一遍,脑海里也会时不时的浮现着白纯的影子,白纯说话向来不拐弯,是谁命令她过来,便是谁命令她过来。

只是让李弘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次白纯前往成都府,竟然不是母后为之,而是龙爹这又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突然间开窍了?竟然有了这么敏锐的触觉了?

花孟与猎豹出现在李弘面前时,对于李弘肩膀上那海东青冷酷、阴狠的眼神倒是无所畏惧,两人对着李弘行礼后,便把跟踪权善才、苏宏晖的情况叙述了一番。

听着两人的叙述,以及脑海里脑补着权善才跟苏宏晖那凝重的神色,李弘便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没想到我这不过是跑到那一条路追忆一些过去,倒是让他们如同惊弓之鸟般,不得安稳,倒也好,让他们继续心惊胆战、夜不能寐吧。”

“告诉惊蛰,李倩与裴守德那里撤了吧,估计等明日我前往青城山时,他们就该趁机进入成都府,来找机会见狄仁杰了。”李弘把手里最后一块鲜肉递给了海东青后,而后才起身在花孟的侍奉下洗手。

自始至终,海东青则是都一直稳稳当当的站在李弘肩膀上,无论是李弘起身还是弯腰,那家伙就跟长在了李弘肩膀上似的,桀骜不驯中甚至是带着一丝挑衅的看着花孟跟猎豹。

在花孟跟猎豹心中,太子殿下是至高无上的尊贵,没有人可以比他地位更高,哪怕是你这只猛禽,也不该仗着殿下的宠爱,老是站在殿下的肩膀上。

但自从上一次花孟想要拿下李弘肩膀上的海东青,被李弘阻止后,这只鸟儿就开始记仇了,对花孟就开始没有好脸色了,只要看见花孟,就会用它那双阴狠的让人心底发颤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花孟。

乌鸦会记仇,但海东青会记仇,李弘还是头一次看到,而且这家伙不光记仇,还会报复。

好几次趁着花孟不备,在从自己肩膀飞起时,都会从花孟头上掠过,而后扑闪着巨大的翅膀,用铁钩一样的指甲,把花孟头上的幞头抓落,然后仍在地上。

最后还不忘往前飞的时候,回头挑衅的看着,追赶头顶脱落了幞头的花孟一眼,而后才会洋洋得意的振翅离去。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好几个月,无论是花孟还是猎豹,都受到过它的挑衅,但碍于李弘的恩宠,两人对这只鸟儿也是敢怒不敢言。

直到有一次海东青抓着花孟头顶的幞头,往前飞的过程中,扭头挑衅花孟时不小心撞到柱子上以后,这家伙才算是放弃了报复花孟几人的这一举动。

但即便是放弃了,每次看见花孟跟猎豹,或者是惊蛰与芒种时,这家伙都会用它那阴冷的眼神,注视着人家,仿佛是在警告人家:给老子小心点儿,哪天趁你睡着了,把你眼珠子给你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