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弘与李令月在蓬莱殿内打打闹闹,哭了好几次,李治追着武媚不厌其烦的问了好几次李弘到底干什么了去之后,李贤跟李哲以及李旦才匆匆来到了蓬莱殿内。

这一顿午宴,自然是皇子与公主对英明神武、文治武功俱佳的父皇表达钦佩之情,而李治这段时间,在众多朝臣的恭贺下,显然已经习惯了把安东的功劳全部记在了自己身上,所以这一顿午宴下来,李治乐呵呵的嘴就没有合拢过。

甚至是比在朝堂之上听朝臣们的恭贺还要高兴,只是饮酒一事儿上,不用李弘再去说,武媚都已经开始给他限量了。

李贤脸上的肿胀虽然早就消失了,但当初被李弘一巴掌打掉的一颗牙,是不可能长上来了,说话的时候就像李令月似的,时不时的漏风走调。

李哲这段时间在浮屠营过着非人的日子,第一天在不按时起床时,便被无法无天通报给了李弘,那时候的李弘还没有把自己关在太乙城不见人,所以便亲自书写了手令,剥夺英王所有一切待遇,按照普通兵士对待。

于是这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李哲已经变得硬朗了很多,整个人也黑了一些,但年轻人该有的潮气蓬勃的样子,反而是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小男子汉了。

相较于李哲来讲,李旦的日子过的就像是李弘一样,这些日子鸡蛋没有少被他,在一大清早就从鸡舍里命人拿出来,然后天天抱着几个鸡蛋坐在屋里或者屋外,研究着还带着温热的鸡蛋。

甚至李旦开始计算起了母鸡孵蛋的时长,在母鸡孵蛋快要接近孵化时,他便会命人把鸡蛋从母鸡屁股底下抢过来,然后敲开看看到底是蛋还是鸡。

但不管如何,如今才不过九岁的他,开始有了思想家的深沉、哲学家的诡秘,一顿午宴上,他就很少说上几句话,大部分时间里,除了应付李令月的捉弄,便是想着脑子里的哲学: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武媚跟李治满意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几个皇子跟宫女,特别是李弘已经隐隐有了当年先帝的文韬武略,如今只差再磨练一番那随意的性子,想来便会是一个英明的君主。

而剩余的皇子中,李治跟武媚也心知肚明,两人现在斗的不可开交,看似隐隐有把玄武门之变、李承乾跟李泰之间的恩怨上演一遍时,李贤却是如潮水般,被李弘瓦解了大部分的势力,如今又是势单力薄,想要挑战东宫之位,短时间内是没有可能了。

甚至是长时间内也已经没有可能了,在李治看来,只要自己下定决心,在李贤野心复苏之前,把皇位禅让给李弘,那么先帝未曾实现的皇室兄弟和睦相处,给天下百姓树立榜样的事情,在李弘这一辈就有可能实现了。

而至于李哲,皇帝跟皇后都知道,英王的心思压根不在东宫之位上,他最为推崇的便是纪王李慎跟越王李贞二人,二人在天下百姓间都享有着贤王之美誉,李哲追求的,显然就是一个闲散的王爷。

至于李旦,李治跟武媚无法定论,毕竟年纪尚小,就算是他如李贤一般,到了他有野心的时候,李弘怕是早就已经把朝堂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上了,对于这一点,皇帝跟皇后是丝毫不怀疑李弘有这个能力的。

李令月这个掌上明珠,从上到下都对她充满了恩宠,自然是无需担心她到底会怎样,就看到时候是李弘给她找个好人家,还是他们二人为李令月物色一个好人家了。

李治与武媚互望一眼,看着坐在对面为首的李弘等人,不由得露出了会心一笑,左侧的李令月,右侧的李贤,左下首的李旦、右下首的李哲,如果几人真的能够如他们想象那般和睦,那么不单是皇家幸事,同样乃是大唐之福气也。

“母后……儿臣是不是被您孵出来的?”李旦突然间张口,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

“噗……”李弘嘴里的茶水,一点没有浪费,全部喷在了正怒目瞪着他的李贤胸前:“不好意思,真不是有意的,我给你擦擦。”

李弘看着李贤要杀人的目光,不顾自己嘴角的茶水,手忙脚乱的跟宫女帮李贤擦着前胸。

“你说什么?”武媚的声调高了八度,看着李旦认真思索的神情,惊问道。

“对哦,你很可能就是母后孵出来的,所以父皇跟母后给你取名李旦,旦即蛋,意为孵出……”李令月看热闹不怕事大,看着旁边的李旦补刀道。

但话没有说完,就被刚帮李贤擦了两下胸口的李弘,一把捂住了嘴:“胡说什么呢,李旦怎么能是那……那什么……对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李弘!”武媚面色铁青,满脑门子黑线!

手里的一颗葡萄快速的向捂着李令月嘴的李弘扔了过去,而就这在这时,李弘突然两手抱起了李令月,李令月被松开的嘴,几乎也是同时喊道:“我来。”

于是兄妹两人配合默契,武媚手里的葡萄正巧飞过来,张大嘴巴的李令月也被李弘抱在怀里,哒一下,李令月的嘴扑了个空,葡萄轻轻的砸在了李令月的额头上,而后谈到了李贤的怀里。

“呃……没接住。”李令月懊恼沮丧地叹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武媚此刻更是满脑门子的黑线,这兄妹两人是不止一次,如此配合接自己手里扔向李弘的吃食了。

“那个……父皇、母后,儿臣突然间想起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所以儿臣先告辞了。”李弘急忙抱着李令月起身,说话就要溜。

“你敢给我跨出蓬莱殿的门口,以后就不要再踏入我这蓬莱殿!”武媚依旧是面色铁青,旁边的李治一脸探究,看看武媚看看李旦,而后再看看李弘。

“李旦是孵出来的,谁告诉你的旦儿。”李治叫李旦旦儿,让被抱在李弘怀里的李令月扑哧一下乐出了声,而后变成哈哈大笑,无论李弘怎么阻止,李令月都像是成心一般,笑的是嚣张狂妄加欠揍。

李旦听到李治的问话,神色一惊,终于从自己的哲学世界回到了正常人的世界,看着李治呆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顿时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后又急急松开,说道:“禀父皇、母后,儿臣不是有意的,儿臣只是刚才想问题过于专注……”

“那你怎么说你是孵出来的?”李令月再一次抢白成功。

不过因为她刚才放肆的大笑,武媚的脸色有所缓和,再看看老八李旦那有些着急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的小胖脸,武媚心中的怒气变得越来越稀薄,但她心中已经是把这笔账算在了李弘的头上。

如果不是他当初抛给李令月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话题,李旦也就不会突然间冒失的问出这样的问题。

李旦看了一眼质问他的李令月,反驳道:“我没说,是皇兄说让我问问母后,我是不是孵出来的。”

“我……李旦,把你想给父皇跟母后看的那些东西拿出来,这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给父皇、母后看你的成果,他们就明白了。”李弘见武媚突然起身,鸡毛掸子不知何时就被握在了手里,缓缓的向他走来。

而其他人,在这个时候,都选择了去看李旦研究出来的成果,于是就连补刀专家李令月,也挣脱开李弘的怀抱,拉着李治的手,蹦蹦跳跳的向另外一个房间走去了。

“母后,我不会心疼的哦。”走到门口的李令月,拽住李治的手,扭头看着站在那里不敢动弹的李弘,扮着鬼脸说道。

众人静静的听着里面传来鸡毛掸子的呼呼风声,甚至还能听到鸡毛掸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但就是没有听到李弘乱跑乱窜,躲避鸡毛掸子大呼小叫求饶的声音。

过了好半晌,里面终于寂静了,没有一丝声音了,李治才带着门口倾听的李令月跟李旦,来到了另外一个房间,跟李哲、李贤开始看起了李旦的研究成果。

而在原本的房间内,武媚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跪在自己跟前,任由自己刚才抽打,不跑不动不求饶的李弘,喃喃道:“李弘你怎么了?”

“没事儿啊,小时候可以为了躲避挨打而跑,因为那样母后也追的上。如今儿臣长大了,再跑再躲,母后就追不上了,所以给母后省点儿打儿臣的力气。”李弘跪在地上,依然是挺直了身板,带着笑意说道。

武媚蹙眉看着李弘,有些不懂李弘的想法儿,鸡毛掸子缓缓垂下来,在椅子上坐定,示意李弘也起来说话。

李弘也不客气,看着武媚坐下后,便拉了一把椅子在武媚对面坐下,看着武媚的眼神,真诚地说道:“如果有一天,儿臣做错了什么事情,如果有一天,母后不得不惩治儿臣时,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再像如今这般融洽、和睦时,我希望在我的记忆里,永远都是与母后相处的点点滴滴。也希望如果有那么一天,母后的记忆里,有儿臣的孝道与经常惹您生气的一切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