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望着那娇俏的背影缓缓登上马车,始终没有回头,而脖子上赫然多了一个白玉般的月牙坠饰。

手捏着那玉月牙,看着马车上的人影双肩耸动,李弘不由的叹口气,早知道还不如不劫持她了……

“回城,明日出发。”李弘说完后,扭头便走,顺手把那坠饰放进了衣领中。

眼尖的白纯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脸上的笑意则是越来越浓了,那丫头还真是诡计多端。

第二天,留下权毅跟姚崇镇守疏勒城后,李弘便带着自己的太子卫队出发,由疏勒成开始走更北边的通道,经由龟兹然后进入玉门关。

而从未被任命在哪一个城的初唐四杰之一的杨炯,却被李弘任命为了东宫的太子詹事一职!

此职相当于尚书省的尚书令一职,非同小可。而李弘任命杨炯为此职,也是因为历史上,杨炯对于官职与权利的看淡。

而如此一来,杨炯在安西都护府,就已经相当于统领了都护府、还有各城之政事,凌驾于其他四人之上。

一路上部队所遇到商队是络绎不绝,驼铃声从出发后,这一路上在耳边就从来没有断绝过。

不时会从沙漠的边缘随风传来,一些悠扬的羌笛声与歌声,甚至还夹杂着一些文人雅士的诗歌声。

这一路上,一边是沙漠戈壁,一边则是水美草肥,长着千百年都不死的胡杨林,密集的胡杨林跟流水,也为络绎不绝的商队提供了晚上休憩的绝佳场所。

不时的会远远看见,一队队商旅之间来回奔走的小孩儿跟一些护卫犬,而这一路上,自然就成了白起欺凌的对象,花孟兜里本来就不多的银子,已经全部赔光了。

部队的身后,远远的也缀着好几个商队,派人过去打听,才知道,如今这三条西行的道路,并没有处于绝对的安全范畴,依然会有一些游牧民族充当盗贼,来抢劫商旅。

但好在,这几年已经为数不多,加上每一条路上都有唐军日夜游弋,保护着这三条重要的商旅通道,抢劫之事只是偶有发生。

商旅对于唐军并没有害怕,望着那硕大的旌旗,每一队经过的商旅都会主动打招呼,甚至还会拿出一些小玩意儿犒劳唐军将士。

李弘并不认为这些有何不妥,所以也懒的管,任由经过的商队与将士们攀谈。

这对于大唐来说是好事儿,毕竟唐军如果能够成为这里唯一的保护伞,那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人认同大唐对这里的统治,同时也削弱有异心的部族造反的可行性。

龟兹城远远在望,如同那疏勒城一样,成了西域的象征,灰色的墙体静静的矗立在那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巨兽趴伏在那里,给人一种雄厚、伟岸、磅礴巍峨的气势。

经过一夜的休整,李弘便于第二日,在桓彦范与薛仁贵部将的护送下,继续往东前行。

一连送出几十里,桓彦范与薛仁贵的部将才掉头回往龟兹城。

“李敬玄现在到了哪里?”李弘问着无法。

现在他的身边,能够染指军队事物的,只剩下无法无天,权毅被留在疏勒镇守,也不知道回去后,义阳会这么跟自己吵闹。

“回大都护,李敬玄已经于三日之前重新接替王方翼,驻守玉门关。”无法昨日就已经接到了信使的奏报。

李弘默默的点点头并没有言语,脑海里却在思索着,如果进入玉门关,自己是不是还能回到长安?

带着没有人洞悉的疑惑,李弘还是决定陪同部队一起,毅然决然的进入玉门关,至于会不会发生变故,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儿。

王方翼、李敬玄两人早就在玉门关西城门恭候李弘,两边赫然是甲胄明亮的玉门关守军,旌旗飘摇,鼓乐齐鸣,这是迎接太子殿下的礼仪,而非是安西大都护的仪礼。

当然,这一切并不是王方翼跟李敬玄有意为之,而是在李弘接近玉门关时,便已经下令部队,改打太子旌旗,行太子车仗等,安西大都护的仪仗,稍加修改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变成太子仪仗。

花孟与芒种以及惊蛰、猎豹,包括夏至四女,已经换上了宫装,又恢复了亭亭玉立的娇俏模样儿。

花孟四人作为宦官,此事自然也是按照太子东宫的礼制,跟随在太子车驾两侧。

王方翼与李敬玄老远便行了过来,不知道安西大都护,为何半途改制,这中间发生了什么?难道安西大都护的功绩,不比太子殿下这一功绩高?还是太子殿下想要低调行事?

不管心里怎么想、怎么疑惑,如今太子殿下改制,他们自然也就要行君臣礼节,两人在太子车驾前恭声说道:“臣王方翼、李敬玄恭迎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有令,不必过多停留,立刻进入玉门关。”花孟昂首挺胸,虚空扶起躬身行礼的两人,尖着嗓子说道。

“臣遵旨。”王方翼与李敬玄代替花孟与芒种,立在太子殿下车驾两侧,跟随者车驾缓缓进入城门。

如今的玉门关已经是今非昔比,比四年前的玉门关大了数倍,城墙虽然不如安西四镇那般高大,但其厚度跟坚固程度,却是超过了四镇。

而且城墙四角的烽火台,则是高耸入云,恐怕站在最顶端,拿着望远镜,在天气好的情况下,足够看出百里之外。

也是因为有了高大的烽火台,所以才降低了城墙的高度,可以这么说,只要敌军哪怕是晚上,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接近玉门关五十里地。

这段距离,就足够玉门关守军做好守城准备,甚至是从关内调兵驻守了。

作为东西商旅的唯一通道,玉门关虽然如今依然被称为一道关卡,但其作用,已经是一个繁华的、流动性人口极高的大都城。

常驻兵力由当初的两万人,增加到了四万人,加上来来往往的商旅,以及大唐内外在此定期行商的客商,如今这座城已经达到了小二十万人数。

这里的赋税也是往西以来,赋税最多的一个关卡,所以也就造就了这里繁华喧闹,热闹非凡的场景。

但随着李弘太子仪仗进入,整个玉门关都被施行了净街,而道路两侧也站满了守军为其护卫。

马车内,白纯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看着外面偶尔从窗户露头偷望的百姓,问道:“爷,您为何要如此行事呢?难道您认为王方翼……”

“王方翼有事儿没事儿暂且不说,如今我们进入玉门关,恐怕会有人不希望我能活着回去,所以我就如他们所愿,放弃大都护之仪仗,大摇大摆的打着我东宫的仪仗,倒要看看这一路上,他们会为我设置些什么险阻难关。”李弘淡淡地说道,那个神秘人一直不露头,这让他不得不铤而走险,不然等回到长安,这个潜在的威胁,谁知道还会给自己制造多少麻烦!

使用太子仪仗,就意味着,李弘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朝廷所知晓,下一站在哪里驻扎,几时拔营,都会有花孟四人来通知其州郡县等。

而现在到玉门关后,也不过是剩下瓜、甘、凉三州,加上金城郡跟安定郡,五个地方需要停留,这五个地方,他相信会有人按耐不住,冲自己下手的。

“爷,那要不要先把王方翼……”白纯一惊,这一点儿她从来没有想到,还以为能顺顺利利的回到长安。

现在想来,自己这段时日真是忽略了好多,天天都是被太子留在身边,每夜都被太子宠幸,如今差点儿把自己的职责抛诸脑后。

“不用,想来王方翼应该不会有问题,对了,听说王方翼手下,有一个叫王孝杰的人,查一下此人如今身居何职?”李弘望着外面的景象,一排排的兵士手持马槊,神情肃然的站在街道两侧。

“是,爷,奴婢这就吩咐他们去查。”白纯凝重地说道。

王方翼如今不过四十五岁,身为武将,在这个时期,正是思想跟城府最为鼎盛的时期,整个人也是威武强壮,一脸正气。

一生戎马,在西域也是多立战功,与李敬玄相比,在军事才能上,就要超过好几筹了。

李敬玄乃裴行俭提拔,但文强武弱,这在让他镇守于阗时,从奏章上就已经看出来了,不过好在,镇守这些时日,也没有出什么乱子,倒是把民政治理的井井有条。

玉门关府衙门口,太子殿下的车仗缓缓停下,李弘在白纯打开门后,缓缓走了出来。

王方翼与李敬玄,看着白纯与太子殿下同乘一车,也是心中讶然,但看着那貌若天仙的样子,以及一身素衣白裙,便已经猜测到了这位女子的身份。

“不必多礼了,先进去再说吧。”李弘看着两人要行礼,淡淡的阻拦道。

目光扫过新建的都督府,然后再回身扫过对面那一排排警卫的兵士,这才在王方翼与李敬玄的引领下,阔步走进了都督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