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孜尔千佛洞的塑像和壁画,都绘制在里龟兹城约莫三百多里地的支提窟内,壁画主要讲述佛传、姻缘和本生的故事。

但不论如何,所有的一切壁画、塑像都是为了表现佛,前世行菩萨道时的种种艰辛跟苦行的日子。

从而让众生对佛的种种所作所为保持敬意,信仰佛的神通广大跟悲悯天下的胸怀。

“相传在久远的时代,总之就是现在要早很多年了,龟兹国有一位工匠喜欢上了龟兹王的女儿,然后为了得到这位心爱的公主,就应龟兹王的要求,只要在这山崖上凿够一千个这样的石窟,就会把公主许配给这位工匠,然后工匠就在这里每天凿啊……凿啊……凿……”

“然后呢,是不是龟兹王答应了工匠的要求?”

“你听故事能不能不这么着急?干脆我直接告诉你结果好不好?重要的过程,过程懂吗?海誓山盟的爱情,懂不懂!”李弘骑在马背上,瞪了一眼把自己包裹的跟个粽子似的小雪,说道。

“那您说吧,奴婢不打岔了。”

“然后凿完了九百九十九个石窟了,凿到第一千个时,这个工匠力竭而亡。公主闻讯赶来,看到心爱的人死了,自己也哭竭而死,眼泪流了九天九夜,于是滴滴泪珠穿成线,就形成了这个泪眼泉,你看,现在还往外冒泉水呢。”经过那个泪眼泉,李弘为了证明自己故事的真实性,说道。

“为什么您的故事都是这样呢,我还以为这次也会上次那个孟姜女哭长城一样,这个公主会把这片山崖哭倒呢,唉……”半梅也不知道最后是因为什么在叹气。

“半梅你什么意思?你要再叹气,以后不给你们讲故事了。”李弘不满半梅的叹气,好像自己讲的故事不好听似的。

“哼,我龟兹国的公主又不是傻子,这么会看上一个工匠。”则罗也骑在马背上,只是被无法无天折磨了一宿后,神色憔悴,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眼圈就像熊猫一样。

“则罗,我看你是昨天挨揍挨的还不够是吧?公主怎么就看不上工匠了?”李弘撇了他一眼。

则罗这个家伙也是够狠,在大唐攻城时,竟然率先制服了白苏尼至等家人,然后趁乱给囚禁到了克孜尔石窟这里。

为了报白苏尼至杀死他弟弟的仇,竟然让当年的龟兹王在这里发挥艺术天分,一家子被囚禁在这里绘制壁画。

无法无天连夜从草原上赶回来,不过只带回来了一部分人,剩余的人依然还留在草原上。

在李弘入主安西都护府成为了安西大都护后,龟兹与阿史那都支相接壤的地方,就变了个个儿。

以前从来都是阿史那都支的兵马,在寒冷的冬季骚扰着龟兹边城、边镇,进行着强盗式的掠夺。

但自从李弘来了之后,这接壤处,包括再往里的草原深处,竟然成了大唐兵马放牧、巡逻、撒欢儿的地方。

每天都有几千人的骑兵在草原上跟孤魂野鬼般,走到哪算哪儿,就在哪里扎营,至于食物就是就地取材,或者是食用自带的干粮。

如此一来,搞得阿史那都支跟李遮匍两人,一整个冬天都跟缩头乌龟一样,紧紧缩在草原深处,忍饥挨冻,不敢往前方跨出一步。

一行人在则罗的带领下,缓缓沿着这一条山脉的脚下往前行走,直到走到一处避风的地方,这才看见不远处像是一个小村庄的居住地,茅草屋的上方,此刻正升起袅袅轻烟。

这个小村庄背靠青山,正好能够挡住冷冽的西北风,而那山崖上跟鸟窝似的石窟,离这里也是很近,想来这就是囚禁白苏尼至的地方了。

李弘痴痴的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小村庄,不知不觉的竟然感到一阵阵的雅意,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想,要是没有出生在皇家,向前几世那般,生活在这种与世无争的地方也不错啊。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裁决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唉……恐怕也只有陶潜的这首诗,能够描绘出眼前的景象啊。”李弘搜肠刮肚,想了半天,还是个东晋诗人的诗赋,只好深深叹息道,陶大人,你牛。

众人在小村庄路口下马,一行约莫千人的队伍,早已经惊动了此时小村庄里的百姓。

李弘在村口站定,这个村庄也就约莫十几户人家的样子,此刻不时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而这些人赫然是戴着手铐脚镣,身上穿着单薄的衣服,眼神呆滞,只有在看见则罗时才恢复了一点儿神光。

“哪个是白苏尼至?”李弘侧头看着则罗问道。

则罗被无法无天往前一推,开始向白苏尼至的茅草屋走去。

李弘跟在身后,心里很庆幸,多亏没让白纯跟着过来,不然的话,则罗估计当成就能让白纯给剁成馅儿,拿去包饺子了喂狗。

看着小雪等人,李弘低声说道:“回去后不准告诉白纯这些境况,那娘们要是知道如此惨象,还不得哭死。”

“你又来干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则罗推开门,刚一踏进院子里,有些虚弱的响了起来。

“你欠我的债已经还的差不多了,今日就放了你。”则罗心里也很恼火,他没有想到,白苏尼至的十三女,那个唯一的漏网之鱼,竟然是大唐太子殿下跟前的红人,与太子殿下的关系非同一般。

确定了白苏尼至的身份后,不等李弘说话,无法无天跟小雪四女,已经开始走到跟前,帮着白苏尼至打开手铐脚镣,同时也把马背上的包裹拿出来,厚厚的新棉衣立刻披在了白苏尼至等人的身上。

白苏尼至瘦弱佝偻,早已经没有当年龟兹王的风采,花白的头发凌乱的散落在头顶上,随着风吹过胡乱飞散,看着自己的手铐脚镣被打开,并有女子给自己披上了厚厚的新棉衣,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不说话的忘了一眼则罗,视线随即便定格在了李弘的身上,看着李弘器宇轩昂、风度翩翩的站在那里,以他多年上位者的眼光,一望便知,这里的首领就是这个少年公子。

“你们想干什么?”白苏尼至并不清楚少年公子的身份,冷声问道。

刚问完话,便听见整个小村落,稀稀落落的响起了手铐脚镣被摘下的声音,白苏尼至不由得皱皱干巴的眉头,费力的直起身子,从到常人腰际的篱笆墙往外看去,只见自己的家人都被摘去手铐脚镣。

“你们是大唐的什么人?”白苏尼至深知则罗在大唐的地位,当年就是他引入大唐兵马进入龟兹城的。

所以他此刻不会相信,这些人是来救自己的。但看着则罗那乌眼青的脸颊,以及也很蓬乱的头发,让他心里变得有些恍惚,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小村落总共只有三四十人,除了白苏尼外,就是他的几个儿子,至于儿媳妇,早已经被则罗收归为己有了。

李弘一点儿也不好奇这小村落里,只有那么几个五六十岁的老妪,要是年轻的,则罗肯定不会留在这里的。

“这里共有多少人?”李弘看着村落里的人挤满了白苏尼至的茅草屋前方,拉着白苏尼至的手,跟他一同在两把粗制的椅子上坐下来。

“四十七人。”白苏尼至扫过眼前的家人,淡淡地回道。

“不少,这样吧,先回龟兹城,养好伤后,送你们去太乙城,到了那里会有人接待你们的。对了,龟兹城还有什么牵挂,放不下的吗?你们的家眷如今我能找到的都找到了,此时都在龟兹城等你们回来。”李弘白色的大皮裘穿在身上,一副尊贵从容的样子。

白苏尼至看着李弘,这个少年公子肯定是不简单,心里头想着会不会是大唐的太子殿下,但转念间就被他自己否决了。

大唐的太子殿下!那身份得多高贵?怎么可能屈尊降贵,亲自跑到这个地方来,而且还来解救自己?

但心里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多,越是推翻自己心中的猜测,他是越想知道这个少年公子的身份。

“恕我冒昧,请问您是谁?”白苏尼至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划刻着岁月的痕迹。

“李弘。”李弘拍了拍自己的腿,继续说道:“就是大唐的太子,如今白纯的主子。”

看着李弘似笑非笑望着他的面孔,白苏尼至没来由的脸上一阵不自然。

到头来,没想到竟然是最不受自己器重、最不疼爱的十三女救了自己。

白纯从小便冰雪聪明、漂亮大方,在龟兹,小小年纪时,就已经是誉满西域的美人坯子了。那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其他番邦的王子,希望能够与他联姻,但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因为那个时候,龟兹国境一直在收缩,有太多的领土被其他人占据,而白纯被他派往大唐,是希望学一些大唐的文化礼仪,到时候用来联姻大唐的皇子,甚至是皇帝,但没有想到,阴差阳错的,却成了太子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