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被则罗问的不知道该怎么答话,自家掌柜的?如果真是自家掌柜的,那自己祖坟上就该冒青烟了,这得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

“则大人说笑了,不如今日就由小店儿做东,请您如何?几位请。”掌柜的不敢说出李弘的身份。

太子殿下出现在西域,恐怕没有很多人知道,而就连裴行俭平时,在李弘面前也是以大都护相称。

其中缘由,不过就是怕李弘的身份泄漏后,会引起有心人针对他。

如此一来,如果太子有个什么闪失,就算是重新夺回被阿史那都支控制的地方,哪怕是拿下吐蕃,对于大唐来讲,也是颜面尽失的一件事儿,算不得取得了一场大胜利。

则罗看着掌柜的态度,心里则是疑云大起,这家酒楼向来是对自己恭敬有加,这也是自己为何喜欢前来这家酒楼的原因,不单是因为大唐的饭食,更是因为在这里,自己能享受到跟唐人一模一样的高贵待遇。

而这种待遇,是一种会让你觉得自己乃是真正的大唐勋贵一般,让你的身份一下子能够变得,仿佛真的高贵起来的环境。

而不是像其他酒楼、酒肆一般,掌柜的见了自己就打哆嗦,最重要的是环境与这家酒楼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但今日,掌柜的不单没有把自己这个常客当成贵客,非但不撵走占了自己座位的少年,反而是明目张胆让自己换座位!

这在他印象中,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而这让他更加好奇这个少年的身份了,到底是什么人,往那里一坐,一句话不说,就能让掌柜的奉若神明。

则罗收回自己指着少年的手指,再次看了看桌旁的几人,每一个人都是衣着朴素,并不是华衣锦袍,一看就是豪门世家的样子。

但每一个人的身上,仿佛也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贵气,那种气质,不是任何华贵的衣服加身就能有的,而是需要一种环境,一种从小培养,甚至天生的贵族气质。

这也是他喜欢来这就酒楼,希望能够给自己身上增加这种贵气的原因。

“还未请教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则罗脑子了飞快的寻思着,安西都护府如今只有一个少年身份神秘,那就是安西都护府的大都护。

想到这里,则罗脸色突然一变,神情显得更加谨慎,看着李弘请教道。

“猜出来来了还问?”李弘没有看他,而是自顾自低着头,与夏至一起拿着牛肉喂小狼。

“猜出来与公子相告是两回事儿,公子不妨把话说明白一些。”则罗很谨慎,如果是安西大都护,那一切都好说,大唐想要一直在龟兹立足,就离不开自己在龟兹的威望。

但如果万一不是大都护,而是大唐其他富家子弟呢,在龟兹把他堂堂的定远将军给骗了,那就可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李弘平静的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则罗,此人五十上下的年纪,在西域这样恶劣的天气条件下,整个人却保养的很好。

一双眼睛像是狼一样的目光,充满了狡诈跟深沉,短短的胡须把整张脸衬托的很粗旷,如此年纪了,身材却保养的很好,连小肚子都没有,整个人看起来,很像是一方枭雄。

“这家酒楼你经常来吗?”李弘没理会则罗的问话,而是看着则罗狼一样的眼睛,淡淡问道。

“您是何意?”则罗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自己不知不觉的把少年的身份放,在了上位者的角度,用上了尊敬的称呼。

“无他意,如果是的话,就去再找一桌坐下吃饭,站在这里很让人烦。”李弘语气依旧淡然。

刚才对小雪等人的无礼,自己未出声,不代表自己不生气,从来还没有人敢如此跟自己的宫女这么无礼。

则罗不出声静静的看着李弘,在他看来,如果是安西都护府的大都护,也不会如此跟自己说话的,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对大唐的作用多大?

“好、好、好,公子既然只带着下人用膳,想来这两天不会离开龟兹,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的。”则罗眼神中射出慑人的寒意,说完后便径直走出了这家酒楼。

而众食客原本以为李弘等人少不了会被则罗欺负,但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则罗离开这里。

更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酒楼掌柜的竟然没有跟在则罗身后赔罪,而是弯腰曲背的在给那个少年赔礼道歉。

挥手让掌柜的退下后,李弘问道:“可有告知方战?”

“按照您的方法儿,已经告知了。不过爷您是这么知道?奴婢不过是看这里陈设熟悉,所以才如此一说这里像两位公主……”夏至心头有些疑惑。

“自己出门看看招牌,除了我们汉字之外,那布上的纹饰你看看像什么。”李弘伸手在夏至洁白如玉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冷冷地说道。

“那奴婢就不去看了,爷您肯定说的对。”

几人吃完饭后,有些与他们一同进来的食客,却看着几人连钱都没付,就大摇大摆的在掌柜的殷勤的恭送的下,缓缓走出了酒楼。

晃晃悠悠的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继续溜达,龟兹城的繁华也只是仅限于那两三条东西走向的大街,其他街道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有人跟踪我们,爷。”花孟皱着眉头说道:“要不要奴婢把尾巴断掉?”

“不用,没有人跟踪那才叫不对劲了,不必理会他们。”李弘看着卖整羊的摊贩,挑选着肥羊说道。

小狼又开始来劲了,看着马队时就恨不得过去咬上两口,如今看见羊,更是在夏至怀里挣扎着,要跟自己的食物决一死战。

“对了,最近是不是元日将至,玉门关的守卫松懈了很多?”李弘一边看羊,一边看着地上那熟悉的粉末,蹲下身子抓起来一撮,用指头揉捻着。

看了看手指上褐色的粉末,从卖羊摊贩这里开始,形成一条淡淡的直线一直往前延伸,李弘不由的有些皱起眉头。

水泥竟然被私运出来了!虽然水泥在大唐已经不是稀罕之物,但出关从来都是被禁止的,如今怎么会在这里看见水泥。

随手拍了拍一头很肥实的活羊,示意芒种买下来,然后便开始顺着散落在地的水泥,缓缓的向前查探。

穿过了一条街,来到了一家宅院的后门处,而散落的水泥的线路,在后门处呈一小堆,显然是在这里等候开门时,散落的水泥堆积起来的。

宅子里听不见任何人声,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也看不见这条冷清的街道上有行人来往。

于是李弘便开始绕着宅子转悠起来,绕到前院的大门口后,李弘心里暗自嘀咕道:“这座宅子不小啊,按照长安城的坊制,已经占地大半个坊了。”

“什么人?赶紧离开,这里不准逗留。”门口的护卫看着李弘站在门前中央,肆无忌惮的打量宅院里面,立刻呵斥道。

李弘懒得理会他,在门口护卫眼珠子快要掉在小雪几人身上时,领着几人便离去了,而后面,自然还有芒种牵着一只活羊咩咩直叫。

夏至那二百五把小狼放在了地上,此时正追着羊的后蹄子在那里咬,但看着更像是在玩耍。

身后跟踪他们的两个人,看着李弘来到宅院前,也是一脸疑惑,没想到人家竟然转悠到了这里。

但更让他们惊奇的是,那个少年晃晃悠悠的,竟然最终真的进了都护府,跟踪的两人望着花孟等人的背影走进去,顿时面面相觑,看来这个少年真是安西都护府的大都护啊。

刚刚走进府里,李弘就看见自从长安出发后,就没有见过的许彦伯竟然在焦急的等候自己。

看见李弘等人神情轻松的进来,许彦伯脸色一松,急忙跑过来到离李弘约莫十步之外的地方站定,恭敬地说道:“末将许彦伯见过大都护。”

“风尘仆仆的,你从哪里过来的?你不是一直就在龟兹兵营吗?”李弘看着许彦伯风尘仆仆,脸上还挂着与黄土混杂在一起的汗渍,奇怪的问道。

“回大都护,末将是从草原上赶回来的。”

“怎么?有阿史那都支的消息了?”李弘一喜,踢开放弃羊腿,改咬自己裤腿的小狼,往前走了两步,急急问道。

“回大都护,暂时还未发现阿史那都支的消息,是无法将军让末将把这封信交给您。”许彦伯一边说,一边从盔甲的两片甲叶缝隙中,抽出一封密信。

“他可有叮嘱你什么?”李弘撕扯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一边看一边问道。

“回大都护,无法将军叮嘱末将,此封信需交到您手上,任何人想要这封信都不能给,哪怕就是有人要挟末将,也不能把这封信交给他人,包括裴行俭将军。”

许彦伯如今同李弘一样,这段时期一来,整个人都变得强壮了很多,完全没有了一丝那书生气,彻底的像是一个军务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