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造纸作坊终于投入生产了,了却了我又一桩心事。新型纸张借柔韧、洁白、散墨性都高出竹纸不止一筹的优越品质,受到广大士人的赞誉。仅仅在试销阶段就蛮声长安,只四天时间,库存试销的四千卷(每卷五十二张)新纸就销售一空。长安的商人见有利可图,大量订单随即滚滚而来。

建好的作坊规模比我最早策划时大了三倍还多,光是后面工匠的住宅都占了百十亩地,一下子就把庄子旁边的坡地用掉老大一片,老远看去,一式一样的房屋排列的整整齐齐,煞是壮观。规模大,产量就高,如今造纸作坊的日产量已经达到日产四万张的水平,这个数字还有上升的空间,按我预计,开足马力抓生产的话,产量应该还能再翻一翻。

兰陵精心制定了技术保密措施,作坊里将近三百名工匠,都在户部挂了名号。几个掌握技术关键的老师傅更是可怜,举家被兰陵迁徙到庄子上,虽然薪水高的吓人,但人身自由被限制死死的。几个大门都有兰陵府上亲自派遣的护院把守,作坊里上下人手都发了个标示身份的小牌子,不管什么,要是没牌子的话,见人撵人,见牛撵牛。咋看都不是造纸厂,和二十一世纪的军工机密研究单位一样。

“胡闹!”听了胡账房的汇报,我勃然大怒,“试销的价格怎么可以和正式投产后的价钱混为一谈!既然是合作,她们没有权利单方面制定价格!”

近日辽东战局出现了诡异的变化,作为一个军事爱好者,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演练机会。我现在成了军部的常客,隔三岔五的就去就右五卫属所里翻阅军情战报,并仔细的纪录回来,在自己精心制作的沙盘上反复推演。

兰陵仍旧天天往家里跑,早起数理化,下午和我在沙盘上玩四国大战(唐、高丽、新罗、百济),每日如此,乐此不疲。黄昏时分,兰陵依依不舍的刚告辞出门,胡账房就满头大汗的闯了进来,给我汇报了一个令我窝火的消息,兰陵方单方面制定了新纸的价格,这个价格比我原先的心理价位整整少了一半,全部过程根本就没和我的代表商量。

还有没有商业意识?还有没有合作精神?违约,蛮横无理的违约,属于商业欺诈,属于霸王条款!

胡账房见我面目有点可怖,劝慰道:“小侯爷息怒,这个事情还有还旋余地,但在下已经无能为力了,还得凭借小侯爷的威望,亲自出马与公主殿下交涉才行。”说道这里,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方的掌柜是个女子,口尖舌利,刁蛮无理,在下实在难以抵挡,还是您与公主殿下当面商契为好。”

造纸作坊投产后,兰陵那边派来了个女主管,听说是兰陵手底下一处庄子的女管家,是个二十岁还没出阁的关中老姑娘。号称精明灵巧,麻利干练,有各种巾帼不让须眉的事迹和传闻,胡账房是遇见不可战胜对手了。

“恩,胡先生辛苦了,好男不和女斗,这个事情我亲自找公主商量。你平时该怎么干就怎么干,一个小女子还能给她翻了天不成?”我知道关中女人的干练泼辣,不是文绉绉的胡账房可以应付下来的。还好,现在两家就一个总会计师,只要胡账房把账面上弄利索就行了。至于那个女掌柜,不信收拾不了她!

“是,是!”胡账房连声应诺,抬头正色道:“小侯爷说的是。关系到作坊的信誉问题,这个事情要抓紧才行。迟了怕就没个说法了,定制的价钱一但散出去,想重新制定都来不及了。”

“恩,明天一早就办!”现在天色已经晚了,追兰陵回来有点不合适,明天大早她过来再说。“胡先生操劳了一天,一会共用晚饭吧。”这个事情让老胡受累了,我准备晚餐弄的丰富点补偿一下他。

“谢小侯爷,今个和钱管家约好喝酒的,在下……”胡账房为难道。

“哦,没事。”我大度的笑了笑,“那下次再请胡先生吃饭,不耽误你和钱叔喝酒。呵呵……”

正准备和胡账房拉拉家常,询问一下花露水作坊的事情,门外传来丫鬟的问安声,二女回来了。胡账房是个有眼色的人,赶紧告退了。

“谁让你们进来的?”二女呵斥的声音传了进来,“还不出去!下次再见你们进后宅,别怨……”

“二女!”我听二女在外面尖声利气的发飚,赶紧出门制止,“别怪她们,我让进来的。”和颜悦色的对外面俩丫鬟笑了下,“二夫人回来了,你们出去休息吧。”

见丫鬟下去了,我一把给二女拽进屋里,瞪了她一眼,“你不在还不兴我叫俩丫鬟进来伺候啊?惯的没王法了,几天不抽你皮紧了还!”

二女怯怯的底个头,脚在地上委屈的拐来拐去,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

“少装!”我拉她坐下,到了杯温糖水给她,“快喝了,歪炕上休息一会,等下羊奶就端来了。”现在王府上养成了个习惯,二夫人一回来就赶紧让厨房热羊奶,早都不用吩咐了。

虽然花露水作坊连续扩大产量,但远远不能达到市场需求,供不应求的场面仍在继续。现在不光是长安,外地客商和胡商都加入了采购的队伍,天气刚一转暖,花露水作坊外各商户的伙计裹挟着铺盖卷子日夜排队的场景成为王家庄子上的一大景观。为了体恤这些个订货商,作坊上还专门修建了一个老大的休息间,以便这些下苦人有个遮风挡雨的场所。

生意越好,二女就越忙活,整日里起早贪黑的操劳着。有时间我也看的心疼,想让她请个假在家休息几天,就是死活不愿意。时间长了,看她干的起劲,我也就再不劝了。只要营养跟上,小丫头照样和春天里的麦苗一样,噌噌的往高里窜,几个月的工夫已经长了一大节子,个子已经赶上颖了,或许比颖还要猛一点。

二女听我的话,蹬了鞋爬到炕上,抱了个大靠枕歪到炕沿上,一个劲朝我呼扇眼睛。

“啥好的不学,一天没个样子。”我俯身把她蹬老远的鞋子拾到一起摆整齐,“小心把眼睛呼扇歪了,赶紧合上眯一会。拉个毯子把脚捂上,又不睡觉脱啥袜子?别着凉。”

“夫君知道的,妾身的脚受不了捂,汗都打透了。”二女伸了伸双臂,娇声道:“夫君也上来,抱一会身上就不乏了。”

我过去摸了摸二女的脚丫子,冰凉的,拿手捂了给她暖一会。汗脚就是讨厌,说它出汗吧,还老是平凉稀渗,没个热乎劲,人容易从脚上受凉。

得给二女做个洒鞋,回来就换上。前两天见兰陵有穿那个,两边透气不容易捂汗。“等下,羊奶就送来了。”我把毯子在给她捏了捏,“夫人就回来了,你赶紧眯一会吃饭。”

春耕过后,颖就闲暇下来。准备把家里的园子翻建一下,现在正挨家挨户的看人家花园,吸取经验。我也让管家在外面移了些子银杏栽到园子里,趁小的时候栽上好刻字,还能在亲友间推广一下银杏保健茶。

二女刚喝完羊奶,颖就风风火火的回来了,看她开心的样子,一定是找见谁家的好范例了。

果然,刚吃完晚饭,颖就迫不及待的拉我上炕商量翻建花园的事情,二女也爬上来滚到我旁边凑趣,一家三口早早的就窝在一起。

“你上来干啥?”我推了推身旁的二女,“趁天还没黑严实,赶紧到院子里走走,把食先化了。”今天二女回来晚,没赶上加餐,晚饭的时候吃了整整一只肥鸡,看的我和颖目瞪口呆。正长身体的时候,不叫吃也不行,吃的多了又怕她闹肚子。

“就让她挨着吧。”颖指了指炕桌上的山楂水,“自己倒一碗喝了,小心半夜肚子疼了滚床。”见二女站起来喝了山楂水才满意道:“二女这个身子只怕要比妾身高些了。当年和她这般大的时候,可没脸在饭桌上那样塞东西。才多半年工夫,二女模样也俊了,本事也涨了,家里的开销还都靠她往回挣呢。”

二女被说的不好意思,拿我腿把脸挡住,横到我旁边乱扭。

我摸摸二女脑袋,“不好意思啥?夸你呢。起来坐好,等肚子里的东西下去了再睡。”扭脸问颖:“腊月里就说要修园子,到这会还没动静,再不弄的话,天一热起来花花草草的就载不活了。”

“妾身明白这个道理,就是一时不知道修个什么样子的。”颖朝我跟前挪了挪,软软的贴我怀里,“今天被芾县主领了去看她家的园子,正赶上鄂公府上老三的儿子过周岁,去凑了个热闹。”

“后来呢?”我把颖横着搭在腿上,让她躺舒服了。

颖拉了我手,轻轻握住,“后来妾身就没心思看园子了,过‘兴善寺’的时候进去又许了个愿,才赶回来。添了一两的香油钱。”

“咋不去‘慈恩寺’了?你不是说那灵验么?”

“离的还老远呢,不想跑了,顺路求个愿。”颖哧哧笑道。

“呵呵,佛听了你这话就气死了。”我轻轻揪了揪颖的耳朵,“许愿还许的偷工减料。不过香油钱还添的足,怕是懒佛都得起身帮你这个忙。”

颖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说道“妾身也就这么想的,收了钱不帮忙可说不过去。”拱了拱身子,从衣服里摸了个黄荷包,递给我,“过西牌楼的时候撒了个签子,虽然不是上签,不过到是应了咱家的事情,解卦的说,比上签还顺当。夫君揣好了,老天爷保佑咱呢。”

“恩!”我这个早都破除封建迷信的唯物主义者仔细的把颖递过来的黄荷包挂到内衫里,心里一阵暖和。我知道颖心里想什么,“别操心,咱年龄都还小,你过了四月才二十,到时候只怕你生不过来。”

“那就好!”颖翻了个身搂住我腰上,“家里也慢慢恢复元气了,夫君现在也名声大了,还在禁军里挂了职务,眼看着家里一天天的好起来,妾身再不给王家添个香火,真说不过去。”

二女趁着颖说话的工夫,伸了手在我脊背后面轻轻挠了几下,象是示意我她的存在,好像是在写字吧,龙飞凤舞的我感觉不出来她写啥,光觉得写的蛮是得意。估计听了颖的话,她心里又活泛开了,耍心眼。

“日子长呢,别操心这事。”我拍拍颖的脸颊,安慰道:“指不定明天就怀上了。要不,咱辛苦俩月,先生一个再说?”

“去!”颖被我的话弄的脸红,赶紧把头埋到我怀里,“二女在跟前,也不怕给她带坏了,不分个时候。”

“没啥,都一起在炕上滚了几个月了,啥不知道。”我顺手给正在我背上写字的二女拍了一下,“说园子呢,东拉西扯了半天,打算好了没?”

“好了。就定成鄂公府上的样子。过周岁的小子模样怪心疼的,和他爷爷一般的黑。”颖口气里透着羡慕,神往道。

鄂公尉迟敬德,贴门上的黑炭门神,估计欣赏能力高不到那去。老爷子很早就脱离是非,赋闲在家里种花养草,家里的园子听说是他亲自筹划的,想到这里我一阵恶寒:“你看好了?别因为人家养了小子就在咱家乱整。园子翻建好进不去人就麻烦了。”

“好了!”颖踌躇满志道:“这回妾身拿主意,夫君就别操心了。就这几天开工!”

“说的好听,哪回不是你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