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爷子见三个后辈都跪下了,这才拿出了一个酒杯,颤颤巍巍提了酒壶斟满,轻轻撒在王修爷爷的灵位前,慰祭老战友的在天之灵。须臾间,两行热泪滚过他橘皮般老脸,顺着花白的胡须滴下,祠堂里庄重哀伤的气氛蔓延开来。

感受着程爷爷对老战友的哀思,连我这个不沾边的人都弄的有点难过,程初、秦钰也一脸哀痛之色;尤其是来这里拜过师的秦钰,强忍着眼泪跪的笔直。

老爷子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老天不公啊!”面对王老侯爷的牌位含泪倾诉,“沙场战阵这么多年,你都挺过来了,眼看天下太平,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让我们这帮老不死的常日惦记你,念叨你,你怎么就好意思啊?”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还记得当年你临走时交代我照看王睿那孩子么?睿儿啊!老头子我没照看好你啊,我老程对不住你们王家,没个脸下去见王兄您呐。”说着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吓的我赶紧劝慰老爷子节哀,看他这个年纪,这个哭法太危险了,别出个事情。

程老爷子慈爱的摸摸我脑袋,“还记得你父亲么?”

我摇了摇头,小声道:“谢程爷爷挂怀,这病还没好利落,多是记不住了,能不能恢复还不一定,惭愧的很。”

“不怪你。”老爷子听我这么说,悲痛又显,“都怪我们这帮老不死的没用处,是老程没有把你看护好,你叫我爷爷让我听的惭愧啊,这不是天妒英才么!”

“爷爷您节哀,有您这份心意,我王家上下已经是感激不尽了。”老头身上太香,趁说客套话工夫,趁机脱离他的怀抱。

“今个我老程在你爷爷灵牌前赌个誓,今后你王家的事就是我程家的事。”说着横脚在程初身上踹了一下,“畜生!我的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以后子豪兄与我休戚与共,相亲相爱、不弃不离……”程初指天划地,信誓旦旦。听的我寒意乍生,冷汗淋漓。

“恩!这还成个样子。”老爷子满意的揪了揪胡子,回忆道:“你们王家人都是聪明,你父亲王睿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幼天资聪颖,天赋过人,小小年纪文武双全,若不是他……哎!如今只怕已经出将入相了。”说道王修的父亲,脸上露出爱怜,仿佛在说自己的儿子一般,“还记得那年,我虽太宗皇帝征伐高丽,不想出师不利,老程我拼死断后才保得大军安稳。此役过后,太宗皇帝为嘉奖我忠勇,特将前朝‘越国公’的府邸赏赐与我。”

“太宗皇帝英明神武、慧眼识英,乃千古明君;程爷爷战功显赫、勇冠三军,乃当世名将,您君臣二人相得益彰,此当世之佳话,令我等后辈敬佩不已。”有点纳闷,正说王修老爹,怎么突然就转到征伐高丽的事情上了?不过马屁还得先送上一记,毕竟难得和这些历史名人近距离接触,仰慕还是有的。

马屁凑效,程老爷子橘皮老脸瞬间绽放,得意的在我肩上拍了几下,“说到你们这群小子,还就是你最讨人喜欢。聪明伶俐,有眼色,一肚子本事还不显摆,再看看我家这个……恩!说的我就想收拾他!”

老爷子扬手就准备朝程初抽过去,我忙拉住,“老爷子,您继续说,赐了府邸,该府邸了。”老家伙有点跑题,赶紧得拉回正轨。

“噢!”老爷子挠了下头,“府邸嘛,就我现在住的,搬之前稍微的翻建了下,挖了个前朝地窖出来,里面有个箱子,我直接就给太宗皇帝禀报了这个事情。太宗皇帝见我罗嗦,教训了我几句:宅院既然都赐给你了,挖出来的东西当然都是你的,跑来罗嗦个啥?我着才敢把箱子给撬开,里面都是书籍竹简的,老程我认字不多,只对金银财宝有兴趣,书和竹简就扔给书房了。”抿了口酒,转身朝门口的兰陵稍稍拱了拱手,算是没把公主怠慢了。兰陵朝老爷子也行了个礼,继续靠在门外等他的下文,毕竟她的身份进王家的祠堂有点不合适。

吊足了大家胃口,老爷子才继续道:“当时呢,王睿那孩子常到我家里借书看,就找到从地窖里挖的竹简问我借,全是蚯蚓字,没人能看懂,我也就送给他了。过了几年他又把书简还回来,说看懂了,书太贵重,不敢要。我也好奇,问他是什么书,他说是孙武留下来的兵法,叫《武穆遗书》……”

啊!?三个听众听到此处,全部都楞了,我就直接想把那张慈祥的老脸一脚跺成肉馅!不着急,看这个老人渣后面咋说。

“当时我听王睿这么一说,心里一阵狂喜,为王家又要出个兵法大家感到欣慰。当时就告诉他,莫要让祖先留下来的东西失传,既然你已经看懂了,就要把这个宝贝流传下去,当时程初还小,本打算过上几年让他拜王睿为师,没成想,天妒英才啊!……”老头的演技出神入化,扑到王老侯爷灵前嚎啕起来,“都是我害了王睿那孩子,没有那个兵法,兴许那孩子就不会积劳成疾,都怪我啊,叫我怎么……”

得,赶紧拉住,也太投入了,“程爷爷,生死由命,您老节哀。”

“老程我对不住你王家啊……”说着就想把我再搂过去,我急忙抓住他胳膊,强忍着一肚子笑安抚他坐下。

这老头也忒有意思,想让程初来学习就直说嘛,糊弄人半天,我得报复一下,没名堂的跪了老半天,又不是正月里跑来祭祖。

“程爷爷,你这一说,我才明白了,谢谢您当时赠书给我父亲。”我恭身行礼,“只是前日里的大病让我对书中的记忆残缺不全,您所说的蚯蚓字我也勉强能认识几个,能否去您府上把书再温习一遍?”

“没了,没了啊!我打死你这个小畜生!”程老爷子忽然对准程初就踹,吓的我和秦钰赶紧拉开,老爷子浑身发抖的指着程初,咬牙切齿道:“都是这个畜生!从小顽劣不堪,一把火把我书房烧了个干净!我打死……”秦钰赶紧又拉。

“哦?”我回身看了程初一眼,程初点头,表示有这个事情。程初脸上的表情痛苦沮丧,还以为自己真的烧了兵法巨著,一副认打的样子。

“程爷爷,德昭兄年少不更事,饶他吧。还好我记忆尚存,残缺不多,今后也同肆业一道过来学习,我来替父亲教授他兵法,报答程爷爷多年来对王家的照顾之恩。”看这个样子,我要不答应的话,程初还得多挨几下,这老头不简单,得了便宜还落了人情,人老成精么?

看来我命犯太岁,好不容易来趟唐朝,身边竟然遍布妖孽,偷看了下门口,那个女妖精正笑的花枝乱颤,软软的贴在门上。

终于收场了,程初和秦钰一般的拜了王修父亲为师,被程老头心满意足的领了回去,秦钰放心不下,也一路跟着走了。看来我又要收到一大堆的拜师礼,对于礼品,我还是比较期待的,以程家的财力……嘿嘿……

兰陵没白跑这一趟,免费看了部大片,直到和我来到庄子后面给造纸作坊选址还零星笑个不停,发羊角风一般。

“子豪,程老头的话你相信不?”兰陵没有听我讲述河水对造纸的重要性,胡打岔。

“我……信吧。”失忆患者的素质还是要有的,“不过程爷爷直接提出来的话,我怕也不能拒绝吧?”

“你信?你信才怪!这个程叔叔我自幼就常见的,看似粗鲁,坏主意多着呢。平日里嘻嘻哈哈,但一说到用兵阵战,那是谁都不服,怎么能拉下脸面求一个黄毛小子教他程家的人?只能出此下策了。”

“反正我想不起来,一起教吧,程初也不是外人。”我拾了个树枝,探了探水深,“昨天是你让人把秦钰引开的吧?”

“不是。”兰陵摇了摇头,“是前几天就安排好的,昨天我还和你在一起呢,你在场就引你,秦钰在场就引秦钰,俩人都在就一起引走~~哈哈哈”兰陵丢了个石子进水里,溅我一脸水花。

“昨天我想到是你,刚刚又想到可能是程爷爷,我乱想的。”水质不错,深浅也刚刚好,想个办法能引到作坊里就更好了。

“程叔叔还没有那么的不堪,沙场老将对胜负看的很重,自毁长城的事情绝对作不出来,你心眼还满多,老拿棍子试水干什么?”

“随便看看,将来要是作坊扩建的话,这个小河还是很有用处的,就是可惜下游的水了,可能会影响水质。你对这个地方满意不?”造纸作坊污染严重,对河水多少有危害,心里可惜。

“我不懂,满意不满意的你说了算。”兰陵道。

“啊?你不懂来让我带你看啥?怎么不找几个老工匠过来?”

“工匠正找呢,那有那么快?不懂就不能来看看么?岂不是错过今天着出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