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岭三部,这是个什么非法组织?打量一下臭男,这家伙长像还是很凶恶的,颇有后世基地组织成员的风范。

很天真的家伙啊,以为打了独立的旗号,穿着华丽一点就能面见这个星球上最大帝国,最有权势,最恐怖的官商合资机构瓢把子兰陵长公主殿下。别说他一个小部族首领的弟弟,就是吐蕃大相亲自过来,兰陵愿不愿意接见还是个问题。

臭点,可心里对这家伙还是很照顾,人家口口声声拿你当朋友看,我自然不能做得太过分,外面喊了花露水作坊管事进来,吩咐他去府上通报一声,有外籍友人来华闹事,让王府的护卫队赶来救驾。

二娘子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这是他擅长的领域,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二娘子时刻,一个人,空手,别的护院环形散开,外面几个臭男的护卫显然没有想到唐人会对他们有这么高规格的礼遇,愣神,不解,然后就和拆散的塑料玩具一样摊散地上,甚至连质问喝骂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二娘子作风一贯如此,拆就拆个利落,下巴一起卸了。

摇摇头,二娘子功力还不到家,还得修炼啊!一点没有武林高手风范,人家飞来飞去的那些点穴,不花这么大力气。想想帅气袭人的盗帅楚留香锅锅大战美艳如花的石观音MM曼妙的场景,胜得风流倜傥,败得惊艳绝伦;若两大高手一上来就相互对卸身体各大关节,不敢想,不堪入目,斯文扫地。

臭男没料到我耍这么一招,虽然最先被拆开,可眼神里突射出的愤怒还是让人心里有点内疚。摒退左右,单独面对臭男,一脸无奈地诚恳拱手谢罪,哀怨道:“毛血旺兄,小弟事出无奈,多有得罪,这厢赔礼了。这是为了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要知道吐蕃使节在长安有耳目,若知道你们小小个朵岭三部敢公然向我国示好的话,别说是粮食,都不能保证你们能活着回去。既然来了,又是朋友,作为朋友的立场我有义务去帮助你们,保证你们的生命财产安全。要不,你保证能在我监控下安分待着,不满世界嚷嚷你们要粮食的话,我会尽最大能力帮助你们。否则……是吧?”这帮人脑子都直,谁知道他们又跑哪家王公府邸寻找合作伙伴。闹得满城风雨不说,一旦让吐蕃使节警觉起来可要给兰陵的和平演变计划添不少麻烦。

臭男哼哼霍霍地想表达下感激之情,我不喜欢受别人感激,说完很潇洒地转身离去。出门吩咐二娘子回去要洗澡。不然会被夫人辞退等等。安排几个不怕臭的好员工把这几个吐蕃窝囊废全拉牲口棚里接好关节捆结实,至于毛血旺兄就单独捆个地方,我洗澡先。

“怎么打人家?”颖对我对待客户的方式很不满意,还专门吩咐了厨房准备点可口饭菜给国际友人送过去,“生意做不做的不要紧,咱可不能背个店大欺客的名声。”

“不懂少问。前后动手的就府上几个人,又没外人知道。我都警告了,传出去的全家驱逐出王家庄子,没什么要紧。”这事和颖商量不了,也不想让她瞎操心,靠近几步,伸个胳膊过去,“闻闻,看味道还重不重?我可洗了三遍了。”

颖皱眉小心呼吸几下,笑道:“还有吧,总得两三天才消,今妾身和娘睡去,明早起闻二女就知道夫君晚上有没有干坏事。”

怎么还有,抬了袖筒闻了闻,自己闻不出来,只好拿过瓶花露水胡乱朝身上抹了些,看来这两年工艺上的改进让花露水香味更加强烈,香喷喷的呛我咳嗽。“急事,我出去一趟,晚上和二女早点睡,不用等我。”

颖抬头看看我,张嘴想问却随即打消了念头,起身拉拉我长衫,“带些人走,让二娘子跟上。”

“不用,你早早歇了。”我朝颖脸上捏了把,墙上取下宝刀挂好,随手拿了个腰牌揣上,“哦,对了,明天农学里来个姓高的先生,你出面接待下就行,让管家好生招呼。他来看看咱家那片洼地,按平阶礼数招待。”和接见属下不同,程初的师长,礼节上不能怠慢了,这年代尊师重教的风气不错,要遵守。

“就是您说那个德昭的老师?”颖点点头,“您放心,早去早回。”

上马后往牲口棚那边巡视了下,一切正常,才飞马朝兰陵庄子上过来。

天色都晚了,兰陵府上还挑了大灯笼来往几个车辆朝下马陵新庄子拉送物件,一派繁忙。兰陵没料到我这么晚还跑过来,有点吃惊,然后闻我满身不三不四的香水味不知道我搞什么花招,“肚子不疼了?又跑哪鬼混跑来恶心我。”

“香吧?”胡乱抖了抖,解下腰刀扔了一旁,舒服地靠了软榻上“来见你,专门洒的香水。”

“毛病深的。”兰陵朝我身上闻了闻,“怪味,遮掩什么呢?还洒香水?”伸脚把我朝榻里挪了挪,也脱了线袜蜷了上来,“有事就会好说事,没事的话,妾身就当您过来留宿了,这就伺候梳洗。”

指了指头发,“来时候狂洗三遍,没干呢,还洗啥?”说着强占个有利地形拉了大枕头靠起来,朝身边拍拍,“记得吐蕃那个臭人不?”

兰陵抿嘴笑了,谨慎地挤我旁边乱闻,“怪不得洗澡酒香水的,一身臭气你夫人不让上炕,跑来欺负妾身吧?”

“他要买粮食。”朝软榻里缩了缩,没理会兰陵调笑,“这次专程跑来买粮食的。”

“哦?”兰陵听完一骨碌坐起,悻悻地笑了笑,复又软躺我身边,“现在人呢?”

朝兰陵看了看,无奈地摇摇头,“看,还是老样子,当你真有相夫教子的打算呢。”

“这不正改嘛!”兰陵不好意思朝我身上乱拨拉几下,“又不想让我管,又顶个月亮朝我这里报信,没这么捉弄人的。”

“呵呵。”伸手给兰陵揽了怀里,在她背上拍了拍,“总得给你说说,就是不愿意见你热切的样子。好了,他代表什么朵岭三部来的,说和我做粮食生意。我没应允,他就说要面见你。”

“现在呢?”兰陵轻笑两下,“你不会把那臭家伙放出去了吧?”

“和几个手下马棚里捆着,底下的事我没问,也不想问。等你发落。”从兰陵身下抽回手臂,伸合几下,“剩下的事交给你办最好,我尽量少出头,没意思。”

“还在你问,不过事先得商量下。”兰陵起身挪了盏大灯过来,取了吐蕃地图铺在软榻上爬上面乱找。“朵岭……朵岭在哪?”

“我咋知道?他们叫法和咱又不尽相同,你问我,我问谁去?”话是这么说,也爬了地图上帮了开始找寻,依稀回忆曾经和臭男几次对话内容,模糊找了个发音比较接近的地方,“茅三朵(老地名,发音大约是这样,可字打不出来,郁闷)?”

“怕是,贴咱这边比较近,可中间隔了个死娃部(同上),粮食直接过不去,怕出了剑南就得遭抢了,是吧?”兰陵没一点发愁的样子,乐开怀的替朵岭三部发愁。

“你尽搅和吧,挑一个支援就成,死娃那边有没有朝你求援的?”这话都念得不舒服,没几个顺口,仿佛在玩强手棋,粮食就是筹码,谁过谁的地方还得交点公粮,既然有一臭男当引钱,在附近扶值个亲唐势力和吐蕃人对了干也有意思。可按照地图上的标示,死娃一部显然比朵岭三部大得多,而且是拥护吐蕃大相的强硬势力之一,和唐帝国接壤的边境线也长,驻守了不少军队,朵岭三部明显不是人家的对手,还闹独立,臭男是想让三部被抄家灭门。

“不要紧。”兰陵忽然给地图甩了软榻上,纵身扑我身,轻快欢喜道:“不看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蜡都烧一半了呢……”

“装,肯定是有了打算。”挡住兰陵来势,按了肩膀上用力搬了下去,随后的表情显然比研究吐蕃地图有意思得多,相对于地理学山川地貌,我觉得自己还是对人体构造更感兴趣一些;当然,生物化学兼物理学的知识也是必须的,功、能之间转换的乐趣让人难以自拔,看来我在物理学上的造诣更精进一步。

一早派人朝农学里请个假,我回来招待臭男,兰陵则需要有个小安排,兵分两路。臭男没打算逃跑,虽然是牲口棚里过夜,可他没觉得有委屈的地方,唯一不满意是我这个曾经的好朋友忽然翻脸不认人对他和他的手下痛下毒手,见我过来脸倔强地扭了一边只顾吃饭。

“劳烦毛血旺兄在舍下屈居一宿……”

“不配和我说话,你不是我的朋友!我叫拉旺毛赞。”臭男几下刨完饭食,用脚勾过一捆干草料垫在屁股下,坐端正细心整理身上的金银饰品。

“这是为了拉旺兄的安全着想。”我笑容依旧,朝二娘子递个眼神,示意他出去,“既然是为粮食来的,你这么大声嚷嚷可不行,而且我不把你留在王家的话,以兄弟您的性格,估计已经关押在官府里了。”

“难道买粮食也见不得人吗?我们那边没有粮食吃,你们这边却用上好的谷物喂牲畜,我们用真金白银换取你们吃剩下吃不了的粮食也该受到处罚?被朋友毒打?”臭男觉得不公平,剑南不卖给他,他不气馁跑了长安找大官朋友,认为朋友间相互帮助天经地义,可理想与现实差距过大,虽然早上的饭菜还是很丰盛可口。

“哦。”我搬了捆干草在他对面坐下,“你看,最近几个国家关系有点不正常,按理你在剑南买不到,从长安也买不到,我能帮助你的就是不让你在这边被你们自己人……”笑了笑,做个切割的手势,“你也知道,毕竟是两个国家的事,换个身份,你站了我立场上想想。”

“我只有朋友,只有朵岭,只有你们才当我是吐蕃人。”臭男有点失落,他觉得朋友之间不该分那么多档次,更不该分国界。“我从生下来就没人告诉我是吐蕃人,生长在朵岭,发财的地方是王家庄子,你认为我是吐蕃敌人的时候,我却仍然拿你当朋友。现在你竟然让我和你换身份想,难道你认为朋友之间的身份可以交换吗?”可能是价值观不同,理念上的差距让臭男有点伤感。直爽汉子不懂得掖藏自己的感受,“父亲去世了我有哥哥,哥哥赶我出来的时候送了我银库里一半的财物,还拥有了自己小小的领地。虽然领地上没有几个人,或许还比不上花露水作坊的人多。但这都不是你该欺负朋友的理由!”

臭男的话让我有点不痛快,我不懂得怎么和才见过几次面的人交朋友,也从没想过生意场上能有真正的朋友,可不管他是做戏还是真诚,于情于理上我都难以辩驳。

从臭男的话中能听出一些缘由,吐蕃人领地观念强。国家观念却极其淡漠。只于出生地自居,连自己为什么变成吐蕃人都不清楚。从他话里能听出来,他对王家庄子的感情都比祖国深厚。野蛮落后,单纯靠大部族强横的武力联系在一些的松散国度竟然能给体系完善装备精良的唐帝国造成这么大威胁,这是个奇迹。

“你领地上的民众挨饿吗?”这是我最关心的,对吐蕃国内近况不太了解,吐蕃使节都自诩国内百姓过着天堂般的日子,根本不屑去征服贫瘠的吐谷浑,是吐谷浑挑衅后才实施军事报复。

臭男摇摇头,一脸幸福道:“我领地的民众是朵岭最幸福的人,有数不清的牛羊,吃不尽的青稞,地窖里装满了美酒,比你请我喝的美酒还要醇美。每天晚上都有美貌的姑娘都用了花露水带着香气在高楼上等我,我喜欢这样的日子……”说到这里脸色忽然暗淡下来,“可忽然有一天,就是去年第一次大雪的时候,我发现周围的领居都在挨饿,包括拥有无尽肥沃土地的哥哥。”

我点点头,能想来一只肥羊身处在一群恶狼之间的感受,臭男的日子不好过。

臭男指了指自己一双眼睛,“亲兄弟之间就好像眼睛,相互不能靠得太近,也不会离开太远,只有长久依存,这是最美好的。但哥哥领地上蔓延了饥荒,饥饿让一切变得和从前不同,总有牛羊被抢夺,我领地里的民众为了保护家园,不得不拿起唐人打制的武器砍到曾经的好邻居身上。”

这么看来臭男没吃亏,这家伙可能用生意上的关系搞了不少唐军淘汰下来制式武器。因为朝廷新式度量衡的标准件生产已经上了规模,近卫军中已经开始大规模换装,而驻扎在边境的少数部队也逐渐开始淘汰一些老旧装备,这就难免让财大气粗的臭男钻了空子。

“那你跑这么远出来就不怕有人趁机再去掠夺你领地的财物吗?”有点替臭男担心,是个冒失的家伙。

“朵岭人的誓言……”臭男蔑视扫一眼,很看不起我的样子,“在我押运大批粮食回去之前,没有人会动我领地上的一个吊壶,就是饿死也不会。”

虽然我不明白饿死吊壶之间的必然联系,可能从臭男身上感受到一丝纯真。能发誓,能信奉誓言……换句话说,和臭男相比,我就是人渣。“打算怎么运回去呢?要知道不光是朵岭挨饿,你打算怎么绕开饥饿的死娃部?”

“死娃?”臭男有点茫然,“你说的是南边?可朵岭离他们很远,为什么要绕开朵岭几百里外的部族?”

“啊!你们不是矛三朵?”

“怎么会是柔三朵?矛三朵已经变成了战场,他们向西攻下了别束,却被别束的姐姐带了人杀了回来,柔三朵的萨颥现在正躲在死娃部里不敢出来。”臭男不愧是跑买卖的人,消息比兰陵那边细作还快,就没听过有这么全面的报导。“我们是雅契朵,离你们的雅州只有不到二百里,难道我们雅契朵会在唐国被劫掠吗?”

弄不好这家伙会唱康定情歌,可能是叫法有误,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他们部族的准确位置,关键是他身上的味道误导了我的判断,没想到啊,住了那么美丽的地方怎么就不知道多洗澡呢?

我和兰陵俩白痴,俩人自以为是地爬在地图上指东打西还洋洋得意,激烈地庆祝活动让我现在腰还发酸,太丢人了。不过这么一来兰陵会更高兴,那边若是收回来的话,价值远远大于那个死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