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我几天的观察,发现二女对小动物的爱心泛滥,属于溺爱。她不懂养蛐蛐,我也没有刻意去教她,所以第一只蛐蛐下场凄惨,被鸡蛋黄撑死了。早上二女发现爱宠挺了个圆骨碌的大肚皮爬在鸡蛋黄上含笑而逝后,还沉痛的给死在饭桌上的小家伙举行了个小葬礼,拿了小铲子在花池子里挖了个小坑,拿小竹节做了个棺材安葬起来。

我在一旁看的有趣,心头得意,看来小丫头本性还是蛮善良的,只不过小时候的悲惨遭遇让她受了刺激,才变的孤僻阴沉。只要我有耐心,细心的呵护她,努力的引寻她,用爱心去感化她,二女一定会变成一位青春靓丽聪明善良的……

正想着,院门外传来了哭泣声。不是吧,为个蛐蛐哭啥,爱心是爱心,哭就有点过分了。我赶紧跑去安慰,发现达莱跪在后宅外的台阶上,二女正怒气冲冲的拿了根竹条朝她施暴,达莱哭的稀荒。

“停!”我上前夺了二女手里竹条,崴了两半扔到房顶。革命尚未成功,爱心教育仍需努力。上去把二女拉了一边,“大早好端端的怎么就打人?不就死个蛐蛐嘛,下午回来我带你去抓一只,比那个叫的还响。”

二女眨眨眼睛,点头。

“夫君,大早和二女说什么?快让她收拾好还出门呢。”颖从门里出来,拉了我和二女进去。瞪了跪着的达莱一眼,“好好跪着,寻思为啥挨打,长了记性!”转身把院门关上对我道:“夫君,莫怪妾身罗嗦。该不该打是二女地事,咱俩没插手的道理。既然这婢子给了二女**,死活都是二女的人了。没有当了奴婢的面说二女该不该的道理。往后那贱婢还当有个撑腰的出来,越就没了管教。还要她作甚?”

我摸摸二女脑袋,“快去,吃鸡蛋喝羊奶,再晚就耽误了吃饭。”见二女得令跑出去才拉了颖坐下,“不是心疼婢女,就是怕惯了二女坏习惯出来。往后还要长大,这手越来越毒可就难收场了。”

“再不是也得背后说。哪有当了奴婢面崴棍子的。”颖接过丫鬟递过地青盐水漱了漱口,捻了块蜜陈皮放了小嘴里,笑道:“如果您当了面打二女,妾身也没埋怨夫君的道理,就再是心疼也得等您出了气才能劝,是不?”见二女端了半碗羊奶又急惶惶跑回来收拾头发,颖恨地照了脑袋上就一指头,“披头散发的就敢出门了。都是和老四学的坏毛病。”

二女嘻嘻一笑,吩咐丫鬟给她盘头,不时还喝口奶,小模样调皮。

等二女走了,颖才和我饭桌上开始刚刚的话题,“莫怪二女手狠。这高丽女子本就来历不明,早先又在二女跟前漏了马脚,不打她打谁?按说到了咱家有点时间了,整段的话听不懂有情可原,要连一两字的意思都学不会,那才是怪事。”

颖就是不说我也知道,小狗小猫的,时间长了也能听个单词,‘走’‘来’之类地没点问题,这高丽女这么长时间才仅仅达到猫狗的地步。若不是天生弱智就是故意掩饰。弱智排除,文绉绉吃饭的弱智还没见过。掩饰的可能性级大,我几乎断定了。

按二女说的意思,这女子原先估计是有身份的。现在交给官府已经不可能了,虽然我挡住二女没给她烙印,但奴隶身份已经定性,交回官府没个说辞,总不能说自己在日期上动了手脚,现在良心发现放她为良民的话,这样就是抽自己嘴巴。“要不,叫了胡账房小妾过来盘问下底细,套套话出来。”

“靠不住,报不准她俩一个鼻孔出气,被骗了才冤枉。”颖转转手腕,小眼睛精光忽显,“不怕她是个什么来头,依咱家的身份,那怕她就是高丽王女都不折了身份,到了咱家门里算她是个有富地。交给妾身问,二娘子先卸了她俩胳膊,还怕她不说?”

“行了,早上才按了二女下去,你就跳出来作怪。就你的话,任她谁都关系,还问个什么?”颖相对二女要慈悲的多,平日在府上也嘘寒问暖关心下人,从没亏待过王家的杂役和佃户,加上一再的援手云家渡难关,方圆几十里上是有名的女善人,比我得人心。但慈悲也是相对而言,她从来没把高丽人当了同类看待,杀猪杀羊般心安理得。“朝廷也说明过,文书你也见了,现在都是大唐子民,该改改看法了。”

“呵呵……”颖听我这话笑了起来,“夫君可是菩萨心肠,都开始拉扯子民了。除了您,妾身还没听过旁人说这话,子民可不是这些高丽鬼能担当地。买牛买马的都有个来路,咱家可容不下路数不正的婢女。”

“我估计是人贩子手里逃跑的。”将那天傍晚回家时的遭遇给颖陈述一遍,正说着,兰陵来了。兰陵现在来去自如,全府上都知道公主和夫人是闺中挚友,每个人都觉得是很有面子的事情。象这些话我也不避她,前后说了个清楚。

“叫了来,我问问。”兰陵见过达莱多次,已有了印象,上次还为这事和我闲聊过,今天得了升堂的机会,自然不放过。见达莱过来,指了指椅子,示意坐下,盯了她眼睛看了许久,又示意她站起来,走两步再坐下。才扭头对颖道:“没练过武艺,也不是庄稼人,常年教养下的,兴许认识字。”说‘认识字’时,飞快扫了达莱一眼,点点头,笑道:“不是兴许,是肯定认识字。”

颖也笑着拍拍手站起身,“可说呢。原来只是有疑惑,公主殿下这么一说,就是敲钉子下去。马脚藏不住了,连脸色都变了,看来真能听真切,呵呵……”

达莱没有受过克克勃的训练,虽然有思想准备。但还没有达到房倒屋塌面不改色地境界。现在地确有点紧张,为了掩盖表情。还刻意地低下头去,欲盖弥彰。

“好了,这种奴婢不要也罢。”兰陵笑的站起来,围了达莱转了一圈,“既然丢了身份,就得有当奴婢地觉悟。或许你以前是尊贵人。可到了大唐就得守我大唐规矩,装腔作势的蒙骗主家是死罪,任谁都跑不掉。”

颖笑的慈悲,缓缓过去轻轻抚了抚达莱地肩膀,柔声缓慢道:“不怕,没人想把你怎么样,就是问问你的身份,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细不是?你既然有苦楚。不请愿说就算了,不逼你。可怜地,问都问完了,没事了,别委屈,快下去吧。”

语气温柔可亲。听的我心里都暖洋洋。颖刚说完,达莱条件反射般的做了个欲站起来的预备动作,忽而发现不对,立刻又坐的笔直。小丫头完蛋了,这一下老天爷都救不了你,我佩服的给颖挑了个大拇指,诡精诡精的。兰陵先是一通高压式地盘问,连诳带吓,拿性命威胁,达莱心情紧张到极点。趁了这个节骨眼。颖忽然春风拂面般的抚慰,拿捏的恰到好处。达莱的心情就像一根被压紧的弹簧,忽然去了压力反弹,瞬间失去警惕心,前后眨眼功夫的松懈就被打回原型。

“好了,说吧。”兰陵和颖默契的对望一眼,拉了张椅子坐在达莱对面,“不管你是谁,以前是什么身份,到我这里还摆不上席面,既然懂话,也知道我身份吧?”

达莱轻轻点头,默认自己懂汉语的事实。沉默一阵,才涩声涩气地问道:“您就是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吧?”

兰陵满意的点点头,“话虽说的不流利,但意思也到明白,高丽上能说人话的不多,是个有头脸的人家。”

我咳嗽了声,给颖打了个眼神,颖会意,双手一合,“差点忘了,还要去云家庄子一趟。”说着给兰陵行了礼,告退出去。

“要不要你单独问,我也回避一下。”我站起身,示意兰陵将椅子拉远了审问,既然磨开了脸面,我就怕着女子狗急跳墙,起了歹念。虽然兰陵武艺高强,但近距离还是不放心。

“不用,你也是军中官员,没必要避嫌。”兰陵顺了我地意思,将椅子往后拉了几步,见我搬了椅子坐到两人中间,笑道:“坐我边上,你有这个心就好,量她没这个本事。”

达莱抬头看看我,又看看兰陵,“我是逃出来的人,本就早该死了,可有件事情一定要报知长公主殿下才能瞑目,事关重大……”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这里没外人,说。”兰陵皱了皱眉头,不快的敲敲扶手,“一个贱婢,没资格在大唐公主和开国伯面前称‘我’,就是高藏都不行!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过了分寸。”

“是,贱婢知错了。”达莱起身两步,盈盈赔了一礼,“贱婢从高丽带来一物,事关重大,还请殿下亲自过目。”说着又上前两步,恭了身子从怀中欲掏东西……

不好!火光电石间,我窜起身子挡在兰陵和达莱中间,抬了胳膊挡住达莱一个突刺,兰陵一把拉过我,将达莱踹出老远。

“他奶奶的,谁不好学学荆轲,老子剁了你。”见达莱躺在墙根起不来,没了威胁后才感觉手臂剧痛,一根长簪子示威般的扎在我小臂上。

“别动。”兰陵拉住我的去势,掏了个手绢出来按在伤处,轻轻将簪子拔了出来,用力勒紧见没血渗出才松了口气。奔上前去照了达莱脑门上一脚踢昏,才转身怒道:“谁叫你逞能?你当我没防备吗?凭这丫头能伤了我?你自找的,别指望我感激。”估计是气极了,拿起手里的簪子就朝达莱连捅好几下,又疼的醒过来。兰陵一把拉住达莱头发狠拖几步,搬正达莱地脸,阴沉道:“好,扎地好。今还不让你死。让你看着全高丽人死你前头。全部!”仍不解气,“看杀人一个眼睛就够了。”说着提了簪子就朝达莱眼睛扎了下去。

我赶紧给拉住了,兰陵劲大,簪子仍旧在达莱眉心豁出一个小口,鲜血顺了面颊泊泊而下,又吓晕过去。“行了。至于和个半死不活地人计较不。没看都被你一脚跺地快咽气了。”

兰陵被我拉住后才发现自己失态,扔了达莱。拉起我胳膊检查半天“动动,看碰了筋骨不。”见我活动自如,紧绷的面孔才松弛下来,轻声道:“你就瓜的,幸亏是个簪子,再是别的,手就废了。我早就有防备。谁叫你跳出来挡一下?讨我喜欢也没这个办法的。”指了指达莱,“这人在你家留不得,交我带走。”

看了眼地上半死不活的达莱,中了兰陵玩命地一脚,半条命已经丢了。这姑娘也是被逼到绝路上才拼命的,被俩女人一惊一诈乱了分寸,尤其兰陵话说地狠了,以为自己性命不保才生了拼死一搏的念头。兰陵在气头上。一旦让她带走估计想死的利索都难,“算了,留我家养着吧,你踹人的力气我最清楚,活过活不过还两码事。”

“仅仅行刺我这一条就能让京城里的高丽人没一个活口。保不下来她,谁的事情谁担当。”说着踢了踢达莱,“醒了就说话,谁派来的,为什么要行刺我,说实话。要不京城六千余口地高丽王族显宦都有牵连,出了这个门我就能让他们人头落地。别装死,踹的地方还要不了命。”

“和他们无关,是我起了拼命的心思。我都讲给你听,放过他们。”达莱听兰陵有杀完高丽降俘的意思,赶紧打了精神阐述了前因后果。

这达莱原本身份果然尊贵。是高丽五部耨萨(势力最大的五个城主。一方诸侯)之一,南部耨萨高男德之女。高男德是高丽亲唐派系的代表。属于有见识的,见唐兵强马壮,不是高丽能够对抗,为留国留种,极力主张高丽效仿新罗依附大唐为其属国,并多次派代表同唐政府接触。但高丽内变后,高丽新主逐渐收回五部耨萨的军权,高男德随之失势,并遭受排挤迫害。直到唐军对高丽进行夹击,高男德仍怀着同唐军议和地希望向新主进言,高藏为保持军队和主战派士气,派兵将高男德部屠杀殆尽,达莱却在护卫的保护下得以逃脱。本欲逃亡至黑水,过江时不幸落入武装人贩子手里,才被销往京城。然后就是逃脱,被狗咬,成为奴隶。

“哦?如此说来,你父亲也算是识时务的人。装模作样是个什么道理?为什么又存了行刺的心思?”兰陵听了达莱的叙述,表情宽和了许多,将达莱拽起来放在椅子上,没有了刚才的杀气。

“行刺?”达莱苦笑着,“我有什么资格行刺?父亲被族人误会死于乱军,几名护卫拼死保我出来,本以为过了江能就逃出生天,可乱军中舍命护我出来地侍卫均死于唐人之手,我……”说到伤心地方,哭泣起来,“恶狗咬,又落入恶人手里,也罢,装了不懂唐语,至少不引起他人注意,苟活性命而已。我本以为自己都认命了,无端遭打骂,是我命苦,亡国之人,能活命就是万幸。可你们非要步步相逼,又是大唐规矩,又是欺瞒家主罪该万死,既然被拆穿,我也就不奢求活命的想法,只想死前出口恶气而已,不,恶气都谈不上,只是怨气。”

哎,我最不爱这个场面,对兰陵道:“算了,今这个事情就撂过去,这女子也是个苦命人,有万余高丽降服做底,她也没闹的胆子。”不等兰陵回话,扭头对达莱道:“听清楚没有?你若稍有异动,今天刺杀公主殿下的事情一旦说出去,近万降俘都难逃一死。”

兰陵瞪我一眼,“看在小侯爷面子上,今日饶你一死,若再欲行不轨……”翻手斜切一下,“一人不留。”

其实不用威胁,这已经到达莱能够承受的极限了,下次就是递了刀给她,她都没勇气砍我,连扎个簪子都留在我身上没勇气拔出来的人……其实很多。也许我身边几个女性都太刚强了,我心里竟然有点鄙视达莱。那一簪子要换了我身边任意女性出手,今天可能挂掉。

“今天你身上的伤都是我打的,记清楚。原因就是气你装样子骗我,才动手惩罚你。”心道:这丫头身世可怜,以后要善待点是。既然说清楚了,就没再虐待的道理。回头对兰陵道:“胳膊上是小伤,血都没流多少,别给贱内知道。”

“恩。”兰陵点头答应,见达莱神智有点不清,“找医生来给她看看,我只会打不会医。你顺便去换身衣衫,外面这件沾了血迹。”见我要走,又拉住我,“虽然……下回别二杆子了,我现在还有点后怕,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好好保重自己,咱俩这辈子没给对方披麻带孝的缘分,只能指望彼此都活地久些,多些相处地日子,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