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节,大漠的天空好不容易又有了一回云淡风清。旭日刚刚升起,万道金光照射着大地,给草原帐篷上涂上了一层金色。远处,一条大道隐没在茫茫大漠的天际,通向太阳里。道两旁稀稀落落的有一些牧民,偶尔有一两处帐篷向外会冒出一缕袅袅的炊烟。

萧皇后信步走出帐篷,慢步在這条通向太阳里的大道上,突然在一处回廊绿柳底下,看到苑外马厩中有一个年轻的汉子,在那里割草上料,观看着马吃草料。萧皇后看那汉子的衣着,长相都很像中原人,他乡遇故人的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于是走近前来问道:“马官,你是什么地方的人?”

那汉子一惊,抬头一看,见是一位贵妇人,长相也是中原人,不觉又惊又喜。他猜想眼前這位贵妇人肯定就是那位隋朝天子的萧皇后,便忙上前跪拜施礼道:“草民叩见娘娘,请娘娘恕罪。”

“起来説话吧,你姓甚名谁,是何处人,为何到此?”萧皇后连问了一串。

那汉子起身答道:“回娘娘,草民乃中原扬州人,姓尤名永,本是跟随王世充出征,因流落聊城,与一个好友周逢春同住,不料又遇到宇文化及宫中三个女人,説是隋朝晨光院周夫人,积珍院樊夫人,明霞院杨夫人。那周夫人説起来原来就是周逢春的族妹,因此逢春便让周夫人嫁给了我,樊夫人、杨夫人都嫁给了周逢春。”

“噢,”萧皇后一听,惊讶道:“有這等事,如今那三位夫人呢?”

尤永道:“周夫人与我结婚后一年,因难产而死,那樊夫人也得了顽疾,不治而亡,只有杨夫人跟随周逢春在临清镇上,开了一家招商客店。”

萧皇后又问道:“那么,你怎么一个人到這里来了呢?”

尤永回答説:“草民因周氏已死,孤身漂泊,同伴又拉来一起投军,所以羁留在此。”

萧皇后又沉思片刻,道:“咱们可是实实在在的同乡啊,以后如有为难之处,请尽管告诉我,我会尽力而为的。”

“多谢娘娘。”尤永叩谢道。

常言道:路边説话,草丛有人。萧皇后与尤永的邂逅,早有人报告了颉利可汗,颉利可汗本性多疑,心胸狭窄,立即传萧皇后到他的帐下。惊恐之间,萧皇后慌忙下拜,颉利可汗正色道,“爱妃,你可认识這小厮?”

萧皇后抬头望去,答道:“臣妾前天在回廊之上,看他在苑外马厩上料,像是中原人,故此认识,一问才知,臣妾与他却是同乡。”

颉利眯起眼睛,皱起眉头,“原来如此,既然是這样,就让他留在我身边吧。”

“多谢可汗的关照,”萧皇后又重新跪拜道。

可是不到三天,颉利却借故将尤永杀了。

萧皇后得知,一种天涯孤客叹飘零的悲哀油然而生,這时,义成公主又来到她的帐篷,对她説,“嫂子,我千里迢迢把你接来,你怎么会做出這种事来,让我好生难堪啊。”

萧皇后忿然道:“没想到堂堂可汗竟如此心胸,是我害了尤永同乡啊,我要去问可汗尤永犯了什么罪?”

“嫂子,如今可汗正要南征唐朝,你就不要再去烦他,给他添乱子了。”义成公主一副女主人的气魄。

萧皇后尽量克制自己心底波涛翻滚的情绪,平静地説:“公主,当初我敬佩你,感激你,那是因为你有气节,有骨气,有一颗正义善良的心,能胸怀大局,深明大义。可如今你却为虎作伥,逆水行舟,极力怂恿颉利入侵中原,令成千上万本已饱受战乱之苦的黎民百姓,更是雪上加霜,难道你不知道突厥兵卒烧杀抢掠成性吗?难道你不知道颉利心胸狭窄,惟利是图吗?

“改朝换代本就是历史的必然,得人心者得天下。眼下,唐朝的君臣正是顺应天命,天下英雄纷纷归服,而颉利却偏偏逆历史潮流而行。不説别人,就单説唐朝的秦王李世民,当年解雁门之围,云定兴就是采用了他的疑兵谋略,当时他才十六岁,有這样的人在唐营中,何愁天下不取。”

义成公主怔怔地望着萧皇后,她简直有点不相信,這就是那个性情温驯的萧皇后所説出的话,质疑地问道:“嫂子,你今天是怎么啦,听你這口气,倒是不应该去征讨唐朝哟,要知道,正是李渊攻取长安,取代了隋朝啊!”

“是的,”萧皇后慷慨陈词,“是李渊攻取了长安,夺取了大隋江山,但导致這一后果的根本原因,还是由于主上荒**过甚,以致国力衰竭,江河日下,犹如一个病人膏盲的人,已经无可救药。又何必徒劳无益,再一次燃烧战火涂炭生灵呢!”

“嫂子,”义成公主瞪大眼睛,“你怎么变了?”

“不,我没有变,变的是你,”萧皇后坚定地説。

“我……”义成公主更加困惑了,她仿佛对眼前的這个人愈来愈感到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