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王李神通命慰抚使张道源镇守赵州,窦建德攻陷赵州,活捉了总管张志昂和张道源。窦建德要处死他们,国子祭酒凌敬劝阻道:“人臣各为其主,他们坚守城池,不肯屈服,是忠臣。陛下若是杀了他们,用什么来激励将士们效忠大王?”

“本王到了城下,他们还负隅顽抗,力尽被擒,实属可恨。”窦建德咬牙切齿地説。

“高士兴抗拒幽州罗艺,罗艺刚到,他就投降了,這种人好不好?”

“爱卿言之有理。从今以后,凡忠臣不杀。”窦建德下令释放了张志昂和张道源以及刑州刺史陈君宾。

夏军乘胜向卫州挺进。窦建德行军,每每兵分三路,辎重及家眷居中,步兵骑兵左右保护,相距三里左右,本人则率领千余骑兵走在前面。李世勣派遣丘孝刚带领三百骑兵担任斥候。丘孝刚骁勇善战,精于骑马及使用长枪,和窦建德遭遇,击败了窦建德。幸亏右翼兵马救援,斩了丘孝刚。窦建德怒不可遏,回师攻下黎阳,生擒了李神通、魏徵和李渊的妹妹同安公主,以及李世勣的父亲李盖。李世勣带着几百骑兵逃过黄河,因为父亲被俘,几天后又返回黎阳投降了窦建德。卫州得知黎阳陷落,也跟着降了窦建德。

窦建德任命李世勣为左骁卫将军,仍用他守黎阳,把李盖带在身边充当人质。唐滑州刺史王轨被家奴杀害,家奴带了王轨的首级向窦建德纳降。窦建德轻蔑地瞟了家奴一眼,冷笑道:“家奴杀死主人,乃属大逆不道,不可收留。”遂下令斩了家奴,送回王轨的首级。滑州官民深受感动,打开城门迎接夏军入城。窦建德返回洛州,修建万春宫,并设宴庆祝胜利,犒赏三军将士。

酒宴上,窦建德与将士们猜拳划令,兴致大发。降将李世勣趁机道:“大王,今日当此庆祝之际,何不让萧娘娘也入席陪酒,也好让将士们开开眼界,一睹這位大隋皇后的芳容,也算三生有幸啊!”

众将一听,都附合道:“是呀,是呀,李将军説得对,大王就让我们看看這位天姿国色的皇后吧。”窦建德一时高兴忘乎所以,竟当着众人的面説道:“本王要封萧娘娘为皇妃呢,岂能這样随随便便!”不久,這话传到曹皇后那里,她立刻醋意大发,狠狠説道:“才做了几天皇帝,就专想美事,莫不是要重蹈隋主的覆辙……”

一日,萧皇后在住所里,眺望着窗外蒙蒙细雨想着心事,一名侍女来报:“娘娘,曹皇后懿旨,请你即刻赴宴。”

萧皇后有些诧惊,曹皇后又有什么喜事?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大摆筵席?虽然上回酒筵间,曹皇后对她是那样的以君臣之礼相待,但她仍然隐隐感觉到了曹皇后母女那种隐藏内心深处的卑视,只不过当时也乐得借酒消愁,试图抛弃所有的烦恼与忧愁。

萧皇后本不想再去赴宴,她知道那样的借酒消愁只不过是一种自我的麻醉而已,一旦酒醒,一种万念俱丧的情绪便会油然而生,从而使她更加痛苦更加悔恨,更加思念江南舅舅家那个山青水秀的小村庄……但是,既然是曹皇后懿旨,她又不得不去。如今已是寄人篱下,哪里能像在隋宫那样自己作主呢?一想到這里,萧皇后禁不住更是暗然伤神,她强抑着内心世界深处的忧伤,强颜笑道:“请回禀皇后,哀家谢皇后恩典,即刻就到。”

更令萧皇后感到意外的是,這一回,她的辇车到曹皇后的宫门外,只有勇安公主代为迎接,并説:“母后本当出来迎接娘娘,但因足疾未愈,不便迎迓,还望娘娘海涵,乞鸾舆进城,入宫相会。”

萧皇后的心中一阵酸楚,然已到了宫外,不便推辞,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进去。

宾主入座,席间,曹皇后仍然像前一次那样,亲热地与萧皇后拉起家常来。酒过三巡之后,曹皇后问萧皇后道:“娘娘,东京与西京,哪一处更好?”

萧皇后答道:“若论规模,西京宏敞,但却没有什么名苑风景,而东京不仅建造得宫室富丽,而且还有西苑的湖光山色,十六院更是幽房曲室,一年四季都有无限的风光美景。”

曹皇后点点头,道:“听説宫内常常赌歌题句,剪彩成花,想必娘娘也多有佳句吧?”

萧皇后答道:“這些都是十六院夫人所做的,哀家与先皇,只不过是评阅而已。”

曹皇后説:“臣妾还听説,清夜游,马上奏章;演杂剧,月阶试骑,真是千古帝王从未有过的畅快与极乐啊!”

萧皇后一听曹皇后這语气,感到有些走调。其实,早在她的鸾辇来到宫外,曹皇后托词足疾未愈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感觉到,今日宴会肯定不会像头一回那样和谐轻松,心中已有几分窘迫。对曹皇后的发问,每一句都在字斟句酌地回答,惟恐有失。曹皇后這句讥讽的言语,让萧皇后满面羞红,低头无语。

萧皇后的随身侍女韩俊娥不知深浅地抢白道:“那一夜,因娘娘有兴,所以皇上选了许多御马进苑,以作清夜游,通宵盛会。”

曹皇后向韩俊娥问道:“你们当初共有几个美人?”

韩俊娥答道:“回皇后,当初有朱贵儿、袁宝儿、薛冶儿、杳娘、妥娘、贱妾与雅娘、后又增吴绛仙、月宾。”

曹皇后道:“杳娘是为拆字死的,朱贵儿、袁宝儿是骂贼殉难的了,那妥娘呢?”

雅娘答道:“是宇文化及要逼她,她跳池中自缢而死。”

曹皇后冷笑道:“看来這妥娘与那朱贵儿、袁宝儿都好不痴呆。常言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何不像你们两个,随着娘娘一起,落得消遥快活,何苦枉自轻生?”

萧皇后只感到面颊滚烫,从曹皇后的嘴里説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支支利箭扎进她那颗滴血的心,她无言以对,只有沉默,恨不得立刻钻进地缝里去,或者干脆一死了之。曹皇后的问话,多半只是“嗯”上一声。心里乱糟糟的只有一个念头:快点离开這里,越快越好。

正在无可奈何之际,只见宫人报道:“主公已到,请皇后接驾。”

曹皇后对萧皇后説:“本该留娘娘再宽坐长谈的,怎奈主公已到,只得委屈娘娘回驾了。”

萧皇后昏昏沉沉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住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