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月色朦胧,星光点点,宇文化及带着从江都出发所率的残部,悄悄地离开了魏县,惊慌失措的向聊城方向奔跑,萧皇后坐在辇车之上。回首长安,仰望茫茫的星空,无限感伤:想不到我一朝皇后,如今竟落得如此田地,真是世事难料啊!”

此时,宇文化及的部队离魏县才二百余里,只见一名侍卫飞马来到萧皇后跟前猛地勤住缰绳,下马跪地施礼道“娘娘,陛下传命,让你快速跟上。”

天亮以后,唐淮安王李神通涌进魏县城,诛杀及浮虏二千余人,又穷追宇文化及到聊城,宇文化及用隋室珍宝引诱农民起义领袖王薄。王薄便率军入聊城帮助宇文化及守城。李神通兵马团团围住聊城。余月过去,李神通仍未攻下,聊城还在宇文化及的手中。不久,城中粮食吃完,宇文化及走投无路,向李神通乞降,李神通接到宇文化及的降书,咬牙切齿的骂道:好一个杀君逆贼,走到穷途末路还想屈膝求全,哼哼,非叫他碎尸万段不可!

“答应他投降,双方都可以避免伤亡,有什么不好。”

安抚副使崔民干這一反问,激怒了李神通,他唱斥道“你懂什么,我军长途跋涉,风餐露宿,多么辛苦,现在宇文化及粮草已尽,黔驴技穷,聊城旦夕可克,我要以武力宣扬国威,用他的财宝分赏将士。”

“窦建德的大军已快到达,若在此之前还未能平定宇文化及,我军将面临着腹背受敌的境地,那就非常危险。”

“這里倒底你是主帅,还是我是主帅?”李神通气得毛发直竖,暴跳如雷。

崔民干不肯示弱,扭着脖子,强辩道:“我是安抚副使,自然也有我的一席之地,更有我发言权。”

“去你的,本帅偏不让你在這里!”

“不要骂人”。

“本帅不但要骂你,还要教训教训你,来呀,给我拿下。”

李神通摆出主帅的架势,下令逮捕了崔民干,囚禁大营。

军情瞬息万变,没隔两日,宇文士及和封德彝从济北运来了粮食,宇文化及的兵马又重新振作起来,登城拒守。李神通督师攻城,贝州刺史赵君德奋勇先登,他的将士第一个攀上城垛,李神通怕赵君德抢了头功,忙鸣锣收军,一误再误,又一次失去了战机,赵君德孤掌难鸣,只好退下,回到军营里质问李神通“将军为什么收兵?”

李神通答道:“窦建德的兵马就要到了,不便攻城。”

赵君德翘首遥望,没有看到窦建德的一兵一卒的影子,心里明白,李神通忌恨自己抢头功,于是长叹一声,怅然退下。

第二天拂晓,只听得锣鼓喧天,号角嘹亮,窦建德的人马真的浩浩荡荡地开过来了,李神通自知失策,這才放了崔民干,引军撤离了聊城。

窦建德立马于聊城之下,遥望李神通撤退的军队那若隐若现的旗帜,心中并没有体会到胜利者的喜悦,而是升起一团团疑惑,秦王李世民不是早有约在先,与我合力征剿宇文化及這弑君逆贼吗?怎么唐军见我军反而撤退呢?這其中莫不有诈,想到這里,他立刻命令部队后撤五十里,暂时对聊城只围不攻,静观动向。

是夜,聊城之内的萧皇后和衣斜靠在榻上想着心思,不知是因神志困惑还是多日的颠簸劳累,竟使她昏昏然然,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

朦胧中,萧皇后乘着銮车四处游荡,她来一个地方,這地方很像一个大都市,這都市规模宏大,气势雄伟,城南面对龙门,北依邙山,东逾伊水,西至涧河,一条宽阔的河流横穿其间,都城分为宫城、皇城、东城和外廓城几大布局。

萧皇后陡然记起,這是东京洛阳。

宫城,也就是禁城,东西宽五里二百步,南北长七里有余,与长安的宫城不同,洛阳的宫城并不位居都城中央,而是在北面,宫城里建有乾阳殿,大业殿,文城殿,元清殿……是皇上执政议事的殿阁和寝宫所在。

皇城围绕东宫城绕东宫的东西南三面,是宫城的外围,皇城内有许多殿堂院落,皇族儿孙及公主府弟,百官的府署都设在這里,皇城的正门在南面,叫端门。

外廓城也称罗城,是百官的府弟和百姓的住所。东宫城和皇城的南面偏东,外廓城的总体布局呈方形,东北一面和洛河南岸为里坊。“坊”是民居区域的称谓,因为坊的东西和南北的长度是三百步,正合一里,因此叫里坊。东京洛阳共有一百零三个里坊,三个大市场。那条横穿城中的河流就是洛河,洛河南岸有二市,东西的叫丰都市,西边的叫大同市,洛河北岸的市场叫通远市。三市都临近可以行船的漕渠,往来极为便利。仅一个丰都市,周围就达一千八百余步,四面有十个门可供出入。市场内有一百二十行,三千多个肆,四百多家客栈,市内重楼延阁,鳞次栉比,道路两旁遍植榆柳,交错成荫。

皇城正南,是一条宽近百步的大街,叫天津街。天津街北起皇城的端门,向南跨过护城河上的天津桥,直达外城正门定鼎门。

萧皇后对這里的一草一木的确是太熟习了,那是从大业二年开始,她就是经常居住在這里的。

大街两侧陈列百戏,唱曲的、跳舞的、杂耍、皮影、龙灯、旱船、五花八门,应有尽有。鼓乐喧天,来自全国各州府县的数千名乐工,分列天津街两侧,吹拉弹奏,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城内各种店铺商家,各种货物齐全,琳琅满目。萧皇后兴致勃勃,一家一家地观赏。奇怪的是,那些臣民见了她,竟视而不见,没有一个人搭理她,更不用説对自己叩拜施礼。她不由得心中好生纳闷,正要质问,忽然,一队京城禁卫开道,一辆辇车冉冉而来,萧皇后见辇车十分面熟,心中甚是诧异,這不是皇上专乘的辇车吗?真是太好了,要告诉皇上,這些市井刁民竟敢对哀家无礼。

萧皇后正待上前,却见那辇车到了自己的跟前停下,一位神态威严的魁伟的汉子向自己走来。只见他头戴冕旌,身穿龙袍,双目注视着她。

果然是皇上,萧皇后睁大眼睛,一阵惊喜。

“臣妾叩见陛下”萧皇后慌忙下拜。

“住嘴!”只见杨广怒道,“你是朕的什么臣妾,你与那弑君叛国的乱臣贼子同床共枕,还有脸回到东京来见朕。”

“冤枉呀,陛下。”萧皇后声泪俱下,“你想,哀家一个女人,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又能怎样呢,陛下身为九五之尊不也只能束手无策,坐以待毙吗?”

“放肆,”杨广怒道:“你敢强嘴。”

“陛下,不是哀家强嘴,哀家实在是有苦衷啊,况且……”

“什么苦衷?况且什么……”

“况且,哀家也曾多次苦口婆心劝陛下要有所收敛,要体恤民情,要以江山社稷为重,不可荒**过度,误国误民,可是……”

“大胆,你竟敢指责朕误国误民,来人,拉下去斩了。”

两名禁卫军应喏,几步跨上前来,一人架起一条萧皇后的一条胳膊,就要把她往起拖。直吓得她浑身发抖,汗珠沿两鬃滚滚落下来,她用尽力气,想挣脱禁卫的手,任她怎样左右挣扎,还是摆脱不了。萧皇后急了,使出浑身气力,声嘶力竭地喊道:“陛下,绕命啊!”

两名禁卫听见皇后喊绕命,不知怎地又松开了手,萧皇后竟扑地一声摔倒在地上,這一下摔得好痛啊,萧皇后觉得浑身的骨架都摔散了似的。她忍住疼痛睁开眼睛,哪里有什么皇上,禁卫,原来是自己作了一个噩梦。

她清醒过来,首先想到的就是,聊城是否已被唐军攻破,她想叫一名侍卫来问一问情况,但终于还是忍住了。她知道,问了也是无益,自己一个弱女人又能怎么样呢,既不能带兵御敌,又没有什么破敌良策,就是有,那个许皇帝能听得进去吗?况且,一想到刚才的梦境,她心里就有一种难言的滋味,是愤慨,是惋惜,是哀叹,是愧疚,都説不清。它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地刺在她的心里,她一摸脸颊,仍然有两行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