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涯元尊屋里出来后, 许兮面上表情很淡,内里却是一片汹涌。

这个汹涌的源头来自于——邬煜。

她避重就轻回了明悟两兄弟对邬煜下落的纠缠,遵从了无涯元尊临出门时对她的嘱咐。

两兄弟见少女面色厌厌, 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自然聪明的不再过多追问,转而谈起了后日的簪花大会……

好巧不巧的,许兮又住进了上次来时的院子。

院子虽偏僻了些,但胜在安静。

明悟在最后又叮嘱了守门的弟子几句, 这才同许兮二人告辞。

许兮甩了甩手, 示意他们两兄弟赶紧去忙他们的。

待推开院门后,许兮侧头喊住了铃儿。

铃儿偏头望着面前红衫少女,乖巧等候她家主人的吩咐。

“铃儿,当初邬煜醒来时, 可有异常的地方?”许兮看着她眼睛, 还是没忍住接着问询道, “邬煜他, 他走之前可有话留给我?”

铃儿错愕了一瞬,坚定的朝她摇了摇头。

“好吧,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话落,许兮冷哼一声后走进里屋。

铃儿跟着进去后, 便见着她家小主人往竹榻上一躺,面朝里滚了进去。

这幅样子, 是她家主子生闷气的表现。

在合欢宫, 也只有姜女圣思故意下她面子,暗讽她修为差劲时, 小主子才会如此的生闷气, 事后又将这股闷气发泄到修行上。

“宫主, 容铃儿多嘴一句,幻境中所经历的,宫主千万当不得真的。”铃儿单膝下跪着劝诫道。

许兮见她如此动作,哪还能继续躺下去。

少女直接一个仰卧起坐,伸手过去拽着铃儿肩膀拉了她起身。

她见铃儿起来方才道:“又跪,我都说过了,你们几个?????私下用不着对我如此见外的,这动不动下跪的毛病不能惯,得给我改了。”

“我知道铃儿姐姐是为我好,我也知道幻境里当不得真的。只是……”许兮略一筹措还是说了出来,“只是,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我担心我在幻境里没处理好,铃儿你说……”

最后,许兮还是停了下来。

她知道书中邬煜,这个男人在书末被修真界奉为正道之光,凛然又正直,高岭之花般的存在。

先前心中的那股酸涩,如今更多是恐慌。

她害怕因为自己在幻境中处理不对,让邬煜误入什么歧途。

眼下,她没法和铃儿说出这些。

在要入幻境时,她彻夜看了众多关于合欢宫历情的卷轴……许兮以为自己是可以的,她明明有用心的学习了。

然而,无情宗此行,彻底打破了她这种认知。

她在幻境中再如何的把握,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孩,没半点心虚是不可能的。

但在那时,许兮看着邬煜一步步沉溺的样子,她觉得自己是对的,她的步骤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然而邬煜的生不见人,给了她一锤子。

这一锤子砸在她心上,就仿佛在嘲讽着她的天真又弱小。

历情,她自身都被困囿于幻境情愫,又叫邬煜如何看透情呢?

越是这般一想,许兮心底的恐慌和不安就越甚。

邬煜他,究竟去了哪里呢?现在的他是如何样子,他有没有因为幻境中受了什么影响?

竹榻上的红衫少女纠结着蹙眉,手也不自觉的在薄被上揪扯着。

铃儿见竹榻上小主人久久没说出后边话语,她眼睫微眨贴心道:“宫主要实在担忧,那我们何不去寻他?”

“宫主,我们合欢宫修为较无情宗弟子稍逊一筹,但论寻人……”铃儿话未尽,面上的骄傲神采实打实的惹眼。

惹眼到,令竹榻上的泄气红衫少女也明亮起来。

许兮几乎是立刻端坐好身子,神采飞扬的告知铃儿,让她传令底下弟子立即暗中寻访。

然而,她的这传令并未起到多大作用。

因为簪花大会的第一日,邬煜便归来无情宗了。

一身白衫的少年,归来的一点不安静,他归来的轰轰烈烈。

邬煜归来那日,事情如下。

许兮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自然要上簪花大会台上一战的,软磨硬泡着铃儿也帮她报了名。

站上台时,许兮没想到第一个对手竟是谢子殊。

谢子殊,她都快要忘记长什么模样的书中男主。

书中男主嘛,自然长了张好看的俊脸。

谢子殊生了张窄长轮廓的脸形,眉飞入鬓,底下眸子还是一双桃花眼,微低首看人时,自带深情。

书中还形容谢子殊,微抿着薄唇时,带着股天之骄子的神情倨傲感。

许兮没感受到半分书中形容的深情眼,她只看到了他那张脸摆着四个大字,神情倨傲。

好家伙,这抽签怎么回事?

书中谢子殊明明抽的是女主柳依依的签,怎么这签抽到了她许兮啊?

台上的许兮错愕,但底下看客们激动啊。

望着台上一红一白的两道身影,弟子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一时间,偌大的会场一片嘈杂之声。

簪花大会嘛,看的就是宗门近年新秀之间的切磋之意。

点到即止的切磋。

是以,这簪花大会以抽签定对手,谁都可能和谁对上。

只要人多的地方,争议和八卦就会衍生。

许兮和谢子殊二人间的纠纠葛葛,那得从很多年前说起了。

总之,在很多弟子眼里,这就是一场很有看头的比试。

一个是修真界第一美人许兮,一个是九泽渊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子,光这两点就足够有看头了。

且不说,这二人间早前还有些绯闻八卦满天飞,传闻中求之不得的人,如今站到了彼此的对立面,这多大的看点啊。

再有,台上二人均不抽剑的举动,将众弟子情绪调动到极高点。

一时间,嘈杂散去。

偌大的会场逐渐只余落针可闻的寂静。

众人屏息,无数双眼睛盯着台上的他们,期待着他们拔剑相向的那一瞬。

然而,就在许兮稳住心绪抽剑时,一道身影飞快的从上空掠过,落在了她身前。

待站定时,众人方才看清此人是谁。

一身白衣的少年,身量极高,但由于冷白肤色加上身形消瘦,病弱感横生。

即使如此,众人也不会觉得这少年真就病弱了。

毕竟,这可是无情宗首位直接从幼时便修无情决的弟子,宗门百年难遇的天才。

他邬煜这个的名字,终究会在修真界的无情道,书写上他浓烈的一笔。

最激动的,莫过于最上方的无情宗诸位。

宗门宗主和长老都一眨不眨的望着邬煜,尤其是他的师尊,无涯元尊眼里甚至含了些泪意。

他们的等候,终究是没有白费。

邬煜,他们这个钦定的下任宗门宗主,他又回来了,无恙的站在这诸多宗门面前。

满场寂静,持续着蔓延。

这中,唯有许兮跑了上去,她仰首看着他,眉眼一弯道:“你回来了?邬煜。”

少女话语中雀跃掩饰不住,她是实打实的高兴。

然而,被她问询的邬煜,他只微垂首瞥了她一眼,然后便抬首看向对面的谢子殊,极轻又淡的嗯了声。

冷漠疏离,甚至隐隐有着不耐感。

许兮拽了下自己宽大的衣袖,压住心底持续冒泡的酸涩感。

收敛好心中酸涩,她再次抬首问询道:“邬煜,你没事了吗?我……对不起。”

对于清冷声线带着的软糯道歉言辞,邬煜半分视线没给。

他只极其平静的出声道:“我是来践行承诺的,宫主当初说帮我除心魔,我答应为你打一场架。”

他说的毫不避讳,坦**又磊落。

许兮知道他提的是什么,那是之前二人之间的交换,还是许兮以除去心魔刻意提的一场交易。

既如此,许兮也不再纠结什么。

邬煜都将幻境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去提什么呢。

眼前这人,恢复了没心魔时的疏离感,她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啊。

“好,少宗主果然信守诺言。”许兮说着,折身准备下台。

然而,她的去路被瞬移过来的谢子殊挡住。

他双剑在手,微抬下巴,神情倨傲:“宫主,在下没同意这场交换。”

话落,还未待许兮说什么。谢子殊看向望过来的邬煜,眉眼微压道:“少宗主,您要想和谢某打,在下随时奉陪。”

“但这一场,是在下和她之间的,少宗主您替不得。”

邬煜对此局面,微拧眉头,看向了许兮。

对于他看过来的视线,许兮知晓,邬煜这是彻底忘却了幻境中的种种。

因为,如果是幻境中的邬煜,他绝不会将这个选择权交给她来选。

若是那个邬煜,他一定会固执的站在她身前。这场比试,他也一定做好了是他来打的觉悟。

这般轻易交出抉择权的邬煜,不再是在乎兮兮的那个邬煜。

想清楚后,许兮轻勾唇角,自嘲一笑。

她握紧剑柄走了上去,微翘唇角道::“好,我来。谢道君如此盛情,本宫主自不会辜负。”

话尽,许兮将手中剑一拔,迎着谢子殊而去。

红衫长剑在手,少女的动作是极快的,径直穿过一侧的邬煜,直接迎了上去。

谢子殊两柄剑在握,手腕微动,右手中那柄长剑锋轻挑,极其漂亮的一个格挡。

这一格挡下,许兮手中剑的走势,逐一被化解下来

许兮不明白谢子殊非要和她打什么。

两人之间的差距显而易见的,几招下来就如意料中落了败势。

台上红衫少女眉目如画,即使带了几分慌张手中剑也不减锋芒,仍旧招招呈攻击。

对面谢子殊一身白衣,手中双剑收放自如,在许兮越发激进的攻势下,他反而收敛一剑背负在身后,只用一剑在手应对。

见如此,许兮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管以赶紧结束战斗来打。

看出许兮在剑招上的敷衍,谢子殊借着一个剑招逼近,眉目微皱看着她,轻声道了句专心点。

对于他的这番提议,许兮倒也没生反感。

少女借着剑上灵力一个后退,沉下心来应对。

二人对峙间,底下看客们也从一开始的聒噪,逐渐沉浸在二人有来有回的剑招里。

诸多宗门也在这时候才惊叹,合欢宫那位新上任的主人,倒也没传言中那般草包美人。

眼下看来,非但不草包,在剑招领悟上天赋可见一斑。

台上许兮也发现了,谢子殊在借着这场比试,对她喂招又拆招的教她。

虽不明白这人有何用意,但能被书中有天生剑骨之名的男主指导,她自然不介意多学几招。

两人打的火热,台下的邬煜越发沉了脸

他在许兮出剑,从他身侧穿过时便心生不满。

这股心底莫名而起的戾气感,在他走到师尊面前时,方才稍减。

邬煜走时突兀,出现的也突兀。

他师尊无涯元尊抚着花白的胡须,上下打量?????一番后眼里高兴,止不住的点头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见老者如此,无情宗诸位长老也知趣的不再多说什么。

无情宗弟子很多,天资优异的也不在少数。

这次簪花大会,各宗门派喊的是点到为止,看看近年的新起之秀。

但比试嘛,谁不想自家宗门弟子技压群雄,压旁的宗门弟子一头。

近年,邬煜这个名字在修真界声名鹊起。这个少年以未入元婴之身修无情决不说,还用自身修为证实了,不是此修炼方法不行,只是旁人不得行罢了。

是以,无情宗需要他邬煜。

然而,这样的邬煜,看着比试台上一红一白的身影,二人正有来有回的喂招拆招,他需靠清心诀压抑着心中不快。

他知晓,自己从历情幻境出来后便不正常。

他变得易怒暴躁焦虑,就连无情剑在手,也没了之前挥剑时的随性感。

早前回到宗门的当夜,他只面见了师尊无涯元尊。

他告诉师尊,醒来那刻对许兮的在意之情的确没了,心魔应当也是随着历情没了。

未待老者将眼里的疑虑问出。

邬煜抬首问师尊:“师尊,心魔既已除,但弟子只觉得心中空****的,这是为何?”

师尊为他解惑多年,这一次却也同他沉默下来。

心中隐隐有答案呼啸而出,但邬煜选择了连夜离开。

走时,他只和师尊留了句灵笺:弟子愚钝,想去寻个答案。

眼下,无涯元尊看着台上的比试,又扫了眼身侧立着的弟子。

老者在心底暗忖,他弟子邬煜所寻的答案,应当就是台上这名少女了。

情之一字,果真是不可控的变数。

面上越是无情淡漠之人,心底生了情,哪能说除就除的。

想到此,老者想到了邬煜的父亲。

望着台上的许兮,抚着花白胡须的老者垂眸,在心底暗叹一声兜兜转转。

“你要想要和她打下一场,那就去抽签。”老者声量压低,朝身侧眼睛都要冒火的弟子提示道。

闻言,邬煜面上淡漠,抿直下唇。

没隔多久便如老者所料般,快步往抽签区而去。

少年略显急促的步伐,一一落在身后人眼里。

老者轻摇首眸里含笑,这别扭劲,吃亏的可是他自己。

台上逐渐陷入了焦灼,许兮越打越认真,不再如一开始的敷衍。

谢子殊仍旧游刃有余的很,但也不再刻意让着,用一剑在手和她认真起来。

最后,许兮还是输了。

少女喘着气,额上有细汗渗出,捏着宽袖压了压酸软的手腕。

最后几剑,极其的出其不意。

不光是谢子殊眸里有惊奇,最惊奇还属抽签回来的邬煜。

没有谁比他更熟悉那几剑,那是幼时母亲拿着树枝,亲自教他的几剑。

他不记得这几剑有在外人面前显露过。想到此,他面上一寒,捏紧了手中抽到的签。

这边,许兮和谢子殊二人行了承认礼,这才一前一后下了比试台。

二人要分开时,谢子殊喊了声宫主。

许兮侧首,微挑眉示意他有话就说。

“抱歉,上次在无情宗,态度上我对宫主多有不是。”谢子殊说完便觉得不自在,面上甚至起了些薄红。

他面带纠结接着道:“宫主如今进步很大,长此以往,多加练习下必有所成。”

许兮望着眼前之人,仿佛第一次看清他似的。

她摇了摇头,边走边出声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还有,谢道君在我面前不必自谦,你刚让着我我知道,多谢。”

望着话落便只身走了的少女。

谢子殊攥了下身侧的手,停住了想追上去的脚。

先前,在台上已然失态。

如此再追上去,那就真的是失态了。

台上让着她、甚至不自觉的教她几个应对的剑招,那也不过是因为芥子袋没还给她,心中生出的愧疚感罢了。

想通后,谢子殊径直走向了九泽渊的席位。

许兮回身走向铃儿时,迎面碰上了邬煜。

少年一双凤眼微敛,里中眸子黑的很,视线也沉的很。

对于他主动过来,许兮还是高兴的。

她下意识的问询道:“你当时走的突然,我也不知道你回没回无情宗,你去了哪里?”

说至最后,她稍微靠近了些,声音压的很低。

这么多问询,全部归咎下来也不过是问邬煜一句,现在的他没事了吧。

邬煜看着少女面上的笑,心底的戾气感莫名就轻了些。

他收回视线,垂眸道:“换个地方,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嗯?这不想谈的不是他自己吗?这时候又来说谈谈了。

许兮心中小抱怨归抱怨,但面上还是下意识的点了头。

邬煜见跟前少女答应的轻易,稍一疑惑便嗯了声,说了句稍等。

他说的稍等很快。

邬煜伸手朝远处的明悟看去,手掌向内勾了勾抬手,明悟和明净二人都极快的跑了过来。

还未待二人噼里啪啦的问询,邬煜先一步将手中的签条给了明悟。

见他接住,他又才抬首扫了眼簪花比试台,示意他们二人待会谁上都可以。

这种明目张胆的给签条,接签条的明悟反倒给他遮掩起来,将它放置在了袖下。

“师兄,我要没打过丢脸怎么办啊。”明悟说着说着面上带了些委屈感。明净也在一侧帮衬着点头,想着还是让师兄自己上为好。

多日不见的师兄回来向他招手,竟是为这?就只差没直接把他推上台了。

闻言,邬煜回首拧眉:“柳依依你打不过?”

柳依依这名字一出,明悟赶紧拿出签子看了看。

看清柳依依三字后,兄弟二人开始就谁上去比试争抢。

不光二人如打了鸡血,就连稍前些的许兮都侧首了。

这可是本书女主,人送小仙女柳依依啊。

许兮瞥了眼四周,想要一睹小仙女花容月貌。

美人贴贴,她想要看看小仙女。

邬煜看她眉目顾盼的样子,蹙眉道:“走了,在找什么?”

许兮下意识的想扯他袖子,看着他略显不耐的脸,她忍住了。

走了两步跟上去问询道:“柳依依,她人在哪?”

对于这话题的跳跃性,邬煜看了眼她后,道了声不认识。

好吧,果然还是那个冷漠的邬煜。

二人在周遭弟子的注视下,逐渐走到了外围。

待出了人群,许兮摇首打趣道:“你交出的那枚抽签,你错过了一个大美人。”

邬煜对此不置可否。

瞧着少女真心遗憾的表情,他没忍住说了声:“比你还好看?”

话一落,他便觉出不对劲来。

他这话属实就是冒犯,还带了轻浮感。

想到此,他已经直接道了声抱歉。

话尽,他还是对自己生了股唾弃感。

闻言,许兮噗嗤一笑。

现在的邬煜,真的有些割裂感在身的。

“当然比我还好看,是那种不落凡尘,清雅脱俗的好看。”许兮就著书中对女主的形容,如此说道。

邬煜对她口中形容的女子并无印象,但还是附和着嗯了声。

二人走至了一座偏山,许兮循着自己喜欢的竹林走去。

待没什么弟子人影时,许兮寻了块石头坐下,微仰下巴道:“谈什么?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听闻此话,邬煜也才觉出她也想和他谈的意思。

他本想让许兮先说,但看着她往后一靠,姿态已然做好倾听的准备,便直接问询道:“你在台上最后的那几剑,谁教的你?”

对于邬煜这一问,许兮属实没想到。

台上比试时,最后时刻,谢子殊手中长剑逼人的紧。

许兮也没注意自己使用了什么剑招来格挡,现下一回想,她最后那几个招式,分明是幻境里邬煜教的那几招。

“我如果说是你教的呢?你信吗?”许兮问着,微仰下巴,眸里盛满真诚看向了他。

眼下许兮坐着,邬煜站着。

少女微仰下巴看人,杏仁眼睁大,一眨不眨的盯着人看时,无辜感满满。

如此殊色,邬煜并未多怜惜。

他眸里疑虑更深:“我亲自教的你?你意思是在幻境中我亲自教的你?”

“当然,我不学你还拉着我学呢。”许兮打补丁道。

见邬煜不做声。

许兮起身摇头叹息道:“说了你也不信,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

“站住,教了你那几招,你一一比划一遍给我。”邬煜。

见他如此的理直气壮,泥人也有脾性。

许兮冷哼一声:“我比划完了,然后呢,你就能判定我是怎么得来的剑招了?”

幻境中的邬煜,断不会用此来怀疑她。

许兮已经在心底暗示自己无数遍,幻境中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关于邬煜此人,历情所经历的不过是一个虚幻罢了。她早就告诫自己一定不要为此感到落差,但真面对上邬煜这明晃晃的怀疑,还是令她感到格外的难受。

邬煜口中的兮兮,终究应该随着那场幻境破而梦醒。

少女久久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没注意身前邬煜蹲了下来。

身量高的他,即使半蹲下来,还是略高于坐着埋首低头的少女。

有一滴泪啪嗒着落下,许兮对此慌忙?????抬袖遮掩。

看着眼前一幕,邬煜想起许兮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为的还是一个要划花她脸女子的死,属实就是有些不知好歹。

眼下呢,她又是为谁哭?

“你是一宫之主,谁对你生了怀疑时,你也这般哭哭啼啼的应对?”邬煜略感烦躁的说道。

他不明白,不过是几句问询,她怎么就又在他面前哭了。

二人因彼此记忆不对等,邬煜自然不能体会到她这刻的难过。但他感到心中生起一股很强烈的烦躁,还有一丝无措感。

烦躁压也压不下去时,邬煜清楚的认知到,他不想她哭。

他还是喜欢她之前盯着自己看的模样,略带狡黠又明媚的样子。

“好了,这点不谈了。”邬煜站起身,又接着道,“但这几招没我允许,不许传授任何人,宫中弟子也不可。”

闻言,许兮抿了下唇角,瞥了他眼方才点头。

但在最后,少女还是没忍住呛声道:“本宫主也不稀罕你这几招。”

邬煜此刻倒也不严肃了,他轻扯了下唇角方才道:“这不是稀罕问题,这是我母亲亲手教我的。”他只是不希望,往后随便一个人都能使出这几招。

说到母亲,许兮知晓这人心中对双亲执念多深。

望着邬煜垂眸的视线,她乖巧的点头说了声:好。

许兮见他又不做声了,主动接过话茬道:“还有呢,少宗主还想同我谈什么?”

见对面人迟疑,许兮眉目一弯道:“既然你不说,那该我说了啊。”

“历情幻境破了,少宗主不记得幻境中经历了什么,但还记得幻境外我许兮这个人吧,为何匆匆而别,连和我一声招呼也不想打吗?”

许兮早就想直接问了。

眼下终于让她逮到机会,自然不加掩饰的问了。

她问的坦**,视线也不眨的看着眼前人。

邬煜眼微敛,稍顷才抬首看着她道:“我不知道幻境中你我二人经历了什么,但幻境中一切皆为虚幻……”

对面之人闻言,红衫少女自嘲一笑,许兮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好,我知道你意思了。我还想问一个问题,邬煜,你想知道幻境中我们经历了什么吗?”许兮就这么看着面前人,语速缓缓道来。

对于她的这一问,邬煜少见的没及时回复。

他面有纠结,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他朝面前少女摇了摇头。

邬煜自认并不是怕苦痛之人,然而历情幻境破时,清醒那刻感受到的撕心裂肺感,犹如多年前父母在他面前离去的痛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种,为除心魔破的痛,经历过一次也足够了。没必要去细细体会,他并不是什么贪恋苦痛之人。

何况,这历情的卷轴还是他亲手所写。

醒来时,许兮的昏迷不醒已经确定了,她的确走了他亲手所写的卷轴结局。

幻境中皆为虚妄,他即使知道了,这意义也并不大不是吗。

见他坚定的摇头,许兮连说三个好。

她微抬首眨眼,忍着心中涌起的那股酸涩,极力克制住了想要掉眼泪的感觉。

“好了,告辞了。”许兮说着便要朝来时路回去。

她现在不想看到邬煜这个人,原来所有的担忧,都是自己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就在她走了几步后,少女的手被身后过来的邬煜一把拽住。

许兮也不挣脱,回首的脸很是冷淡,瞥了眼被拽住的手腕道:“怎么?少宗主还没问完想要问的?”

对此冷淡,邬煜也没放开她手。

见他还是不做声,许兮微掀眼皮:“我说,少宗主你有话就说,再不回去,铃儿也要担心我了。”担心了,自然就是要来寻她这宫主的。

她不想因此,闹得无情宗弟子出动。

再有,她眼下也实在不想喝邬煜待在一块,她想要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

静默几息。

“在历情幻境中,我们有成亲了吗?”邬煜问询道。

许兮对此问侧目,将视线扫在他脸上道:“没有。成没成都是那么一回事,少宗主你想它成了就是成了。”

反正,这历情幻境中的成亲,也是自己先提的。所以,算不得邬煜的心意。

一个没了记忆的人,的确如邬煜所言,幻境中皆为虚妄,

她这话虽说的弯弯绕绕,但一听便知,少女是带了些气性说的。

“你这叫什么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邬煜凝视着眼前的少女,紧薄的眼皮微掀,“实不相瞒,我醒来那刻的记忆,是你一身嫁衣的样子。”

许兮面上无恙道:“是吗?那我穿了一身什么样的嫁衣?”

“红色的嫁衣?”邬煜带了些不确定道。

须臾,他按了按眉心又否定道,“应当是我记错了,抱歉。”

话落,他放开她手腕。

这抱歉大概是在抱歉自己唐突,不小心拽住她手腕之举。

对于他这声抱歉,许兮感到好笑。

眼前之人,总是令她生出他和幻境中那个邬煜是一个人的希冀。

然而,他这一问一否定的嫁衣,令许兮心底的这丝希冀也彻底破灭。

合欢宫历情之法,时日相隔越久,对于这中记忆也就越是模糊。

眼下,邬煜都在下意识排斥着幻境中记忆。久而久之,他应当能是忘个彻彻底底。

就在许兮要离开时,有三三两两的弟子声音传来。避无可避下,她径直往旁边的竹林深处走去。

见她如此避讳的样子,邬煜感到不舒服了。

望着那抹红衫越走越远,还有越到近处弟子谈笑的声音过来,他心底就越发不痛快。

这种不痛快,驱使着他直接又朝许兮追去。

他这追的明目张胆,惹得过来的弟子下意识降低了谈话声量,无不侧目看向朝竹林深处而去的他们。

见二人一前一后,逐渐消失在视野。

一个眼睛颇有灵气的少女,眨巴眸子后压低声量道:“我们少宗主,久不现身的他偏偏在今天上去帮这小宫主打架,啧啧啧……”

“别的不说,这修真界第一美人,小宫主名不虚传。”

“要我说啊,咱少宗主再冷淡,那也是个少年心性的人,小宫主如此美貌,难免……”

“……”

他们这群弟子正是年方少艾时,被挑起兴致后下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还有几个少女,甚至扯到了九泽渊的谢子殊,什么爱恨纠缠各种版本,无不精彩绝伦。

最后,大家一致敲了结论:他们家少宗主消失的这几个月不简单!格外的不简单!

岂止是不简单,还有很多女弟子提出他们少宗主憔悴了。

无情宗,修无情道的他们,最忌讳的便是在修无情决后动了儿女情长的心思。

在他们心中,他们少宗主就是那高岭之花。

站远处观赏心悦目,亲手去摘就是想不开。

毕竟,一个从小便修无情决的人,他有如何去懂情.爱。

一时间,众弟子聊着聊着面上都带了凝重感。

最后,还是那灵动的女弟子插话道:“大家都散了吧,再聊下去犯了宗门戒律,那可就赖不着本姑娘了啊。”

话毕,她摇头耸肩后,拉着身边的朋友先行离去。

这群弟子三三两两离去后,从竹林的旁边走出一人,正是一袭白衫的谢子殊。

谢子殊若有所思,看向竹林深处。

驻足良久的他,最后还是遵循着心底声音,一个回身也走向许兮他们而去的竹林深处。

循着空气中遗留的幽幽冷香,谢子殊缓步踏入竹林。

他下意识的隐去身上气息,步子也走的格外小心,唯恐惊动了竹林深处的人。

并未走多远,他便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作者有话说:

还有更新,六月不会这么鸽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