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营帐里的空气太稀薄, 又或许是沈泽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太惑人,柳渊的理智在那一瞬间被抽离,他微微扬起头, 回应了沈泽。

沈泽的理智早在柳渊笑着让他去娶一个姑娘的时候焚烧殆尽,而此刻,柳渊的回应就像是在荒原之上刮起一阵猛烈的飓风, 带着摧枯拉朽之力, 席卷了一切。

唇吻加深。

沈泽早已松开了一开始按着柳渊的手,此刻,他的手放在柳渊的后颈,一下一下轻轻揉|捏着。柳渊也勾着沈泽的脖子,两人紧紧贴着的身体似乎感受到了彼此心跳,柳渊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

但是,沈泽说喜欢他的那个瞬间, 他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一刻他,他的一切好像都被沈泽占据,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那个时候, 他好像看不见也听不见,除了对方话语中提到的“喜欢”那两个字, 像是直接敲打在耳膜上一般, 然后直达心底。

原来,他是喜欢自己的, 原来,他是喜欢自己的啊……

柳渊落下泪来, 然后被沈泽轻轻拭去。

两人此刻都有些意乱, 当衣衫滑落时, 柳渊的背靠了一下软榻旁边的木雕护栏,虽然沈泽立刻就将他带了回来,但是冷意还是让他瞬间清醒。

他在干什么……

柳渊感觉心底的血都凉了一半,他这些天一直害怕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此刻,理智回笼,柳渊想推开沈泽,但是他被吻得狠了,全身无力,伸手的力气如小猫一般。

不过,沈泽还是察觉到了。

沈泽松开柳渊,但是却没有起身,只是这样低着头看着他问:“怎么了?”

沈泽的声音此刻已经带着欲|色,又低又醇,柳渊觉得耳朵一热,转而别开脸,下意识道:“你是不是要去那个晚宴……”

他想先让沈泽离开,自己冷静一下。但是他此刻多少还是有些不清醒,他没有反应过来,这样的话语在这种情况下是没有多少作用的。

与其说是拒绝,但实际上更像是撒娇。

事实上,沈泽也没有察觉出来,他看着柳渊发红的耳朵,笑了一下,道:“你觉得我还能去吗?”

他贴着柳渊,柳渊此刻后知后觉的才感受到了对方的变化,一张脸更红了。

沈泽看着柳渊这个样子,原本容色倾城的面容此刻含着柳渊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春|意,刚刚被欺负得狠了眼尾还带着点薄红,而受到了直接摧残的红唇微微肿起,牙关微张,沈泽眸色渐深。

沈泽低头还想再吻,柳渊意识到危险,他挣扎着想把沈泽推开,但是他这一动更像是点火一样,沈泽之间被他撩得起了火,一把将人摁在了**。

“不想我现在就动了你你就别动。”

沈泽这个话是认真的,柳渊再也不敢动了。

沈泽伸手替柳渊把已经褪到臂弯的里衣整理好,然后从柳渊身上离开,柳渊也连忙从软塌上爬起来,在行动间他下意识瞟了沈泽一眼,然后立刻收回了目光。

沈泽捕捉到了柳渊的动作,轻轻笑了一下:“怎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尺寸。”

柳渊一张脸直接爆红。

他在黑市中药之后发生的事情,随着药效对他影响的消失,他一点一点的全部都记起来了。

就在前些天,他还主动想过那个夜晚。

柳渊恨不得现在就遁走,但是他却被沈泽拉到了怀里。

柳渊刚想挣扎,便听到沈泽的声音道:“让我抱一下。”

柳渊就没动了。

太乖了,沈泽轻轻叹了一声,这个话此刻他还不能说,不然柳渊一定会红着脸就跑。

只不过,刚刚那个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拒绝他,沈泽心里有些在意。

沈泽将柳渊揽在怀里,道:“刚刚欺负了你,抱歉。”

柳渊将头靠在沈泽臂弯中,没吭声。但是在沈泽看不到的地方,柳渊神色难过异常。如果他不是柳渊,而沈泽也不是三皇子,那他想就这样和沈泽一起过下去,一起到天荒地老。

可是,这是他心里的帝王啊……

柳渊想沈泽能够名垂青史,当后世人提到他的时候都歌颂他的丰功伟绩,而不是被史书记上一笔,让后人在谈论到他的时候都会去关心一下他与另一个男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沈泽没有注意到柳渊的神色,他此刻将人抱在怀里,觉得是最为满足的时候了。“我当时听到你说那样的话,我很生气,所以……但是,说喜欢你的那句话不是气话,我……”

“三殿下,”柳渊突然开口打断道:“今天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沈泽一愣,甚至来不及阻止,柳渊便从他的怀里离开了。

“阿渊……!”

柳渊没有看沈泽,只是很平静的说道:“殿下也当没有说过,我也当没有听过,出了这个营帐,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柳渊起身要走,然后被沈泽一把拉住。

“为什么?”沈泽头一次这么慌乱,柳渊突然改了称呼让他隐隐有些害怕,他不明白上一刻明明还那样温存,而这一刻对方那样柔软的唇能说出这样冰冷的话语。这原本温暖如春的营帐里仿佛四处都透着寒气,沈泽想握住柳渊的手,但是在即将扣住的时候,柳渊将手抽走了。

“为什么?”柳渊轻声重复着,然后用力笑了一下,他回头看着沈泽,眼神锋利如刀:“殿下未来还会娶妻生子,又何必来与我说上这些?”

沈泽想说话,但是柳渊并没有给他机会。

“或许,殿下这个时候会拍着胸脯同我信誓旦旦的说,你绝对不会娶妻生子,你心里只会有我一个人,就算殿下这些都是真话,但是未来呢,殿下如果有一天成了皇帝呢?那时候,后宫可不是殿下一个人能说的算的。”

“殿下不会不知道这个世人对于男子好男风这件事的态度,殿下这些年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也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倘若这件事被天下人所知,殿下觉得您还有荣登九五的机会吗?或许满朝文武都会跪在宫门外,他们不允许一个断袖,坐在那个位置上。或许,您有能力能坐上那个位置,且文武百官都没有异议,那世人呢?史书呢?”

“我不想未来与殿下走到相看两厌的那个地步。”

柳渊笑了起来,但是他自己都觉得此时这个笑容一定异常难看,这些话刺伤沈泽的同时也反刺着他的心。

柳渊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我跟随的这一位帝王,身上落下任何一个污点。”

我想看你受万人敬仰,流芳百世。

“如果殿下对于我这些想法,那一定是我这个做臣下的失误。”

沈泽摇头道:“阿渊,你不要这样说……你知道我……”

“殿下,我就是知道你……”

就是知道你一言九鼎,就是知道你心怀天下,就是知道你有这帝王之才,所以,才这样拒绝你啊……

柳渊红了眼眶。

“所以我想好了,这两天我便收拾一下离开北疆,我可以先去江南那边同严修他们汇合,严修他们在那里建立了一个十分发达的关系网,而且他慢慢在控制那里的盐物,我想替殿下把这个事情抓在手里,殿下未来一统天下,钱财是一大关键。”

柳渊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沈泽都没有听进去,他只听到了那最关键的一句,柳渊要走。

刚刚那些温柔,刚刚那些满足,沈泽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将心里所爱的人抱在怀里,终于以为自己藏着的那些心意可以说给对方听,但是没有想到,这一切的开始就是结束。

沈泽突然很后悔。

他应该再忍耐一些。

他应该早就想到了,柳渊看起来放浪形骸随心所欲,但是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极为正统的人。所以上一世他们才会成为敌人,因为在柳渊看来,他自立为帝对于大齐来讲,是一种背叛。

而此刻柳渊在心目中将他作为未来帝王的人选,所以柳渊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与未来的帝王发生这样的关系。

他应该早就想到的……

沈泽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道:“这些事情你不想提我也可以不提,你想当没有发生我也可以当没发生过,但是,你说的要离开我现在无法答应。因为你在这里的身份就是同我一起逃难而来,你若突然的消失,对于赵彦他们来说,都是可疑的点。”

“你暂时先留在这里,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这些天可以去军营里呆着,等北疆的事情差不多了,我再送你离开。”

柳渊低着头,沉默许久,“好……”

沈泽点了点头,他看了柳渊一眼,那个眼神似乎想把对方的模样刻在心底。

柳渊避开了这个几乎要让他所有的拒绝都要功亏一篑的眼神。

沈泽到底还是走了,在沈泽的脚步声消失在营帐之外后,柳渊脱力,半跪在软垫上。

许久之后,那几乎是绝望一般的难过,让柳渊抑制不住的痛哭出声。

“沈江远……”

“沈江远……”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柳渊能分辨出来,这个脚步声不是沈泽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明显就想往这边来,柳渊眉头紧皱,他看了一眼自己此时的情况,想再整理衣衫已经来不及了,他一手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沈泽摘下来的面具戴在脸上,然后在对方即将进入的那一瞬开口道:“什么人?”

外面的脚步一顿,但只停了一瞬,下一刻他就挑开了门帘走了进来。

柳渊将外套披在身上,看清了来人,他能闻得到,对方身上带着的浓郁酒气。

王耀的眼睛直勾勾的盯在柳渊的身上,即便是对方披了一件衣服,但是却没有挡住那能窥探一二的春|光。

而此刻,对方脸上虽然戴着面具,但是那没有被面具遮住的嘴唇,分明是刚刚被蹂|躏过了的模样。

王耀感觉下腹一热,那些酒都化成了胆大包天的冲动,即便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是别人的人了,他还是想尝尝对方的味道。

“你,”王耀打了一个酒嗝,“我刚刚听到,你在哭。”

柳渊已经猜到对方想干什么了,他突然觉得特别的恶心。柳渊没有说话,只是阴森森的看着他。

但是王耀此刻显然是被酒水和美色冲昏了脑子,他丝毫没有发现柳渊眼里的杀意,他还故意放低了声音,显得他似乎很温柔,道:“是不是姓江的那个小子不会心疼人?你放心,你跟着我,我和你试试,你一定知道爷的好的……”

柳渊不愿再听,他皱着眉,忍着恶心道:“滚开。”

“滚?”王耀突然被这个字眼激怒了,“你一个给人骑的,装什么清高?”

王耀说完,几步上前,但是他的手还没有接触到柳渊,就感觉自己的脖颈处一凉。

他微微瞪了一下眼睛,原本还站在他面前的柳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身侧。

王耀下意识想去看柳渊,但是先注意到的是自己脖子处喷出来的血迹。

血液飞溅到了柳渊的面具上,柳渊退了一步,然后伸手将面具摘了下来,随手扔在了地上。

王耀看着这一张脸,不可置信的指着他,这张脸他见过。

“你……你……”

未尽之言都随着王耀生命的终结而消散。

王耀倒在地上,柳渊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目光冰冷。

当晚,巡逻的侍卫在猎场里发现有一处不太对劲,他们走过去才发现,王耀死在了那个地方,脖子处不知道被什么野兽啃得就剩下一点点,王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死不瞑目的模样。

这个事立刻惊动了王焕,王焕震怒异常,原本都要开始的晚宴被立刻暂停,他带着赵彦和沈泽一起去看了王耀的尸体。

“身上并没有搏斗的痕迹,”赵彦看了尸体之后道:“这个应该死后被抛尸,那个凶手特地指引野兽去咬了王大人的脖子,想来是想掩盖什么。”

沈泽的目光落在王耀脖子上的伤口上。

“江沅你有什么看法?”王焕问道。

沈泽道:“我来北疆的时间不长,不知道王大人以前有没有什么仇家。”

“仇家?”王焕想起了北方的狼族。

赵彦同王焕想到了一起去了,但是他觉得不太对劲,只不过此刻他并没有说什么。

沈泽也只是点到为止。

王焕没了亲弟弟,伤心是肯定伤心的,但是愤怒还是居多,因为,王耀管着北疆大大小小的军务后援,此刻他突然间这样死了,很多事情一下子没有了着落。

他需要赶快安排这些事情,所以即便是伤心,王焕也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赵彦,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不管是北方狼族还是谁,只要他敢动我们王家的人,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赵彦拱手道:“是,将军。”

王焕叹了口气,道:“验尸的时候要注意,验完了之后找个能干的入殓师傅,让他替二弟好好修复一下。”

在赵彦点头应下之后,王焕便离开了这里。沈泽也没有久留,在仵作过来之前便离开了。

在回军营的路上,沈泽脑海中回想起了王耀的伤口。

虽然对方让野兽咬烂了王耀的脖子,但是,无论是他还是赵彦以及验尸的仵作都能看出来,王耀是被一击毙命。

这个人手法快准狠,不是第一次做这个事情。

而且,这个人杀人的手段虽然厉害,但是显然不是有预谋的。

沈泽心里有些隐隐放心不下。

沈泽还没走到柳渊营帐,便听到了那边传来女子哭泣的声音。

“大人吃了酒之后说出来转转,我看着他是往你这边来的!后来大人就死在了外面,一定是你杀了我们家大人!”

沈泽快步上前。

柳渊的营帐外面围了好大一圈人,柳渊站在营帐的门口,手里抱着暖炉,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清情绪,但是,沈泽注意到,对方换了衣服,甚至连面具都换了一个。

在那女子哭诉的时候,柳渊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对方哭完了,才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子怒不可遏,她指着柳渊道:“我有一只狗,它熟悉我们家大人的气味,是它带着我来到这里,你还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女子的手指向柳渊身后的营帐,“你营帐里有血腥味传出来!你打开营帐让我们看看!”

“血腥味?”柳渊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他抬起门帘,道:“你是指这个吗?”

营帐之中,一只死去的野鹿正放在桌案上。

柳渊转动了一下手里的暖炉,道:“这是我们家大人送来的,夫人还有什么疑惑吗?”

女子口中所说的小狗在门口嗅了嗅,然后转头钻进了主人怀里。

意思是它什么都没有察觉。

女子抱着狗,不断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大人明明往这边来了,明明往这边来了啊……”

柳渊神色不变:“退一万步讲,就算王大人曾经来过这里,但是也不能代表是我杀了他,在这里值守的几位大人应该都知道,我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来。”

被点名的几个守卫道:“是啊,我们今天都在这里值守,我们没看到这个小公子有出来过。”

“那你看到我们家大人了吗?”

几个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有些犹豫。

这种犹豫给了女子希望,她期盼问:“你们见到我家大人了,对吗?”

女子话音未落,沈泽开口道:“出了什么事情?”

众人看到他,连忙给他让出一条路来。柳渊站在营帐门口,眼神微闪,他低头,轻声道:“大人……”

“嗯,进去吧。”

柳渊微愣,抬头,但是发现沈泽并没有在看他,柳渊垂下目光,轻声道:“好。”而后转身进了营帐。

柳渊在门帘后站定,沈泽的声音隔着门帘传了进来。

“大家都知道,王耀王大人是在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被发现的,但是王夫人却口口声声说这件事与我的人有关,但是王夫人凭借的却只是王大人曾经来过这里这一点。”

“我暂且先不追究王耀为什么会往这相当于内眷的营帐这边来,但是,外面的守卫应该清楚,王大人到底有没有出现在这里。”

沈泽看向那几个守卫,那几个守卫连忙道:“我们确实见到了王大人,但是王大人在这里停了一下便走了。”

沈泽问:“是往那边走了吗?”

沈泽指着发现王耀尸体的方向。

几个守卫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那个方向。”

“好的,我知道了。”沈泽看向众人,“我能理解王夫人的心情,但是这件事已经交给赵将军全权处理了,不论是谁有什么线索或者证据,也应该通过赵将军那边来查验,这样冒冒失失的就指着别人的家眷说是杀人凶手的行为,我认为并不是什么正确的做法。说不定这正中了真凶的下怀。”

“我想,今天的事情等会赵将军就会来询问,各位也做个见证,若是再有人突然攀咬,还请各位将今日的情况毫无保留的说出来。”

现在事情已经明朗了,几个守卫也看到了,王耀确实是往这边来过,但是没停留又走了,被指做杀人凶手的人连营帐门都没有出过,这件事与他完全没有关系。

王夫人抱着狗,眼神有些惶然,她知道王耀对这个江大人带来的小公子恋恋不忘,喝了酒之后便想去找人家,她拦了没有拦住,眼睁睁的看人往这边来了,可是为什么人会死,她完全不知道,她只是隐隐觉得这件事与这个小公子有关,所以她才把狗也放了出来。

狗一直找到了这里几乎证实了她的所想,所以她那时才那样笃定。

但是,现在一切和她想象的都不一样了。

而后,她听到这个叫江沅的男人用着冰冷的声音道:“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王夫人,夫人笃定王大人来过这里的理由是什么,虽然王大人已经死了,但是我想,夫人说不定知道一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

别慌(各种意义上的)

明天日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