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苍白的嘴唇被无意识的咬出了一道道血痕, 阿策在**拼命的挣扎着,每一寸骨骼仿佛都错了位,神经互相拉扯, 他疼的喘不上起来, 即使是在昏迷中仍旧是一副痛不欲生想要崩溃的表情。

“愣着做什么, 过来,按住他。”

细长的银针倏然插进了身体各处的穴位, 又快速的拔了出来, 殷红的鲜血从细小的孔洞里流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仿佛要将人撕裂成无数片的更加深入骨髓的痛感。

阿策挺动着腰肢,像是一条被扔在沙滩上濒死的鱼, 不停的扭动着身体。额头跟鼻翼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很快滚落在脸颊上,跟泪水混合在一起湿了被褥。

阿策的嘴里被塞了一块干净的棉巾。

恍惚中听见有人说话:“你这是做什么?”

“怕他疼得狠了咬了舌头。排毒的过程本就痛苦, 他如今昏迷着,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更容易出事。”

“不行啊谈神医, 我按不住他。”

“闪开,我来……”

下一刻,混合着草木气息的熟悉味道扑面而来, 阿策的双腿一下子被强硬的紧紧的压在了**, 手腕也被束缚进了别人的掌心里。

“还要疼多久?能不能熬点止痛药给他?”

身上之人话一出口, 阿策的身体忽然颤了几颤,紧绷的身体缓缓的松懈了下来。他抽了抽鼻子, 被堵住的嘴巴急促的发出两声呜呜的类似于啜泣的声音, 眼泪瞬间大滴大滴的从紧闭的双目中滚落了出来。

“怎么突然哭了。难道是我按疼他了?”

“主子, 要不还是我来吧。”

不要……

不要走……

阿策知道如今捆缚他的人正是温折玉无疑, 他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眼眼前的人,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掌握不了身体的控制权,灵魂仿佛跟□□分割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个体,他分明是有意识的,但身体却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之中。

只有被药物控制的下意识的反应。

很快的,阿策大脑里的那根弦一下子崩断了。思维也随之土崩瓦解。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策才重新听到外界的声音。他能感觉的到,之前那股熟悉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她,没在身边……

与此同时,身边响起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男子的声音。

“小公子,我们走吧。您私自来这里,若是让沈小姐知晓,恐怕不太好。”

紧接着,又有一个略显泼辣的年轻男声气呼呼的接口:“哼,有什么不好,不就是一个外室么,就算沈窈她日后将人纳进府里,不也得称我一声哥哥么。你可莫要忘了,我才是他换了庚贴的人,以后她明媒正娶的正君,也只能是我。”

两道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就到了眼前。

似乎有微弱的亮光在他的眼皮上跳来跳去。

阿策的脑袋上好似压了一块重逾千斤的巨石,一时间不能理解他们话里的意思。

“啪嗒”

一滴滚烫的烛泪滴到了阿策脖颈上,他的眼皮微微的颤了颤,在心里无声的口申口今了起来。

“公子你小心点,这蜡烛离他太近了。”一只手伸到阿策的脖颈上,帮他将凝固的烛油拿掉了。

“闭嘴,我就看看这小狐狸精长什么样。”过了片刻,那小公子愤愤不平的啐了一声:“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也没什么好看的嘛。听说阿窈之前很喜欢他是吗?还给他买房子置办仆人的,定了不少的名贵首饰?哼,难不成,阿窈之前逃婚,就是因为他?”

“应该不是,他是沈小姐来了清溪县以后才认识的。沈小姐之所以逃婚,那是因为没见过我们公子。若是知道我们公子相貌品性,怎么可能会离家出走。我看今日里他见了您,进退有度,斯文有礼,应当是喜欢的。”

“那是自然。”那人沉默了片刻,缓缓的道:“那沈窈,长的倒也不错。性情,也并非传说中那么木纳。”

“公子好福气。”

“哼!但我听说沈窈对这个人倒是在意的紧,真是个麻烦。”

跳跃的烛光渐渐远离,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也渐渐的听不清了。阿策混沌的意识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他是在做梦吧……

他们嘴里的沈小姐,是沈窈?

……

温折玉没想到她只离开了一会儿,竟然有人趁她不在去了阿策的房间,那两个人关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她回来。

温折玉的脸色立刻就变得不善起来,声音冷的彻骨:“你们进去了?”

“阿窈,我听说你近几日都陪在这里,十分辛苦,想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回话的小公子名叫傅瑄润,是刚刚随照落回来的沈窈的未婚夫。

知道他身份的那一刻,温折玉差点想掐起照落,怎么弄了这么一个麻烦过来,要知道,她并不是真正的沈窈,如今正值她跟沈清越对付蝶杀的节骨眼上,她并不想节外生枝。

照落哭着回道,她是被人跟踪了,并不是有心将人带回来的。

温折玉无法,只能接受。

幸运的是,这傅瑄润没见过真正的沈窈。

不幸的是,他是来寻妻的,而真正的沈窈逃婚了,沈清越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于是,这人的身份便立时尴尬了起来。毕竟是别人的姻缘,温折玉既不敢拒绝,也不敢同意,只能想办法先稳住他,看能不能将人劝走,同时,加紧步伐去寻找沈窈,让她来将人带走。

“傅公子,夜深了。您该回去了。”温折玉在京都的公子圈混迹多久,对他们小心思了解的一清二楚,知道这傅公子应该是听说了她跟阿策的闲话,好奇心发作,去看情敌去了。

不过,阿策现在正是需要人陪在身边看着的时候,温折玉实在是没有心思跟这傅公子虚与委蛇。

“好吧,那我……我明日再来看你。”傅瑄润委屈的红了眼,行了个礼,拉着小厮就要退下。

“等下……傅公子。”温折玉严肃起来的时候颇有几分威严,正色的道:“你我之事,与他人无关。婚约的事,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阿策这里,你们无需再见,也不会有过多的交集,懂吗?”

“我,我明白了。”

“小九,从现在开始不用跟着我,就守着这个房间。以后除了我跟谈神医,谁也不允许进来。”

温折玉冷冷的吩咐完,也不管傅瑄润做何反应,直接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之前沈清越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对这傅瑄润一定要保持君子之礼,温柔相待。然而当看到对方冷着脸从阿策房里出来的一刻,所有的心理建设一下子就崩塌掉了。

敢私自窥探她的人,何其大胆。若非他身份特殊,温折玉一定会忍不住,对他动手。

温折玉三两步走到床边,第一件事就是观察阿策的情况。

似乎跟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看起来呼吸还算平稳。

温折玉静静的看着他,良久,忽然朝他伸出了手。

谈神医说过,阿策身上的毒,至少携带了十年之久。只是一直靠短期的解药压制着,才没有复发。她这话一说出来,温折玉瞬间就明白了。

早就听说过在江湖上,不少杀手组织都是靠药物来控制手下的人,看来这蝶杀,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靠近自己,都是为了任务,为了活命吗?

那为什么,后来又直接告诉了她谈嗅嗅的所在,放弃了离开大牢的机会。

当时若是让他离开了,是不是这毒,就不会发作了……

温折玉的手落在了阿策苍白的唇上。

如今那唇上齿痕密布,已经有了不少溃烂的地方,温折玉只轻轻的碰了一下,就见他的嘴唇轻微的哆嗦了一下,立刻将手拿走了。

温折玉烦闷的揉了揉脖颈。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将视线移到了阿策的身上,想将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放进了被子里。

只是放的时候,温折玉忍不住拿起来端详了一下。如今这两只手腕都蒙上了厚厚的纱布,纤长的手指隐隐的透着青色,仿若无骨似的安静的垂着,让她看后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发紧。

他左手掌心的伤,想必也并不是什么继父伤的,而是做任务的过程中落下的吧。怪只怪当时她太相信阿策了,这么严重的刀伤,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乡下的孩子身上应该有的,她当时竟也没多问两句。

温折玉回过神来,才发现她竟然又不自觉的给他揉了起来。

以前每逢刮风下雨,他总嚷嚷着手心疼。帮他揉手似乎成了温折玉睡前的一个习惯,不知这疼,是不是也是装的呢。

“玉姐姐……”**的人突然咬紧了嘴唇,含糊不清的嚷了一句。

温折玉一怔,忙将他的左手塞进了被子里。

“玉姐姐,对不起……”

温折玉苦笑着勾了勾唇角。

他清醒的时候倒不见他说一句道歉,如今昏迷着,每每说起梦话来,不是“对不起”就是“玉姐姐我好疼”,真的是……

就算是没什么意识了,也惯会使手段让人心疼的。

“阿策啊阿策。这次,玉姐姐不会再上当了……”

就算心疼又如何,她不会让他知晓,更不会再因此而退让。她绝不会再将软肋,亲自交到他的手里。

毕竟,那个软软糯糯乖乖巧巧的阿策,已经没了,剩下的,只有鸩羽。

她厌烦的,那个诡计多端的鸩羽。

阿策昏迷了半个多月,温折玉倒是一直守在他的身边,但是等阿策时不时的开始有清醒了之后,温折玉便不再去见他了。

很快的,温折玉发现,之前阿策的手下一直都在试图闯进县衙寻找他的踪迹。

沈清越原以为温折玉会因此一网打尽,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暗示小九,让人将阿策救走了。

“你居然放了他?不是说要将人依法处置吗?”

“这事你该问小九,是她没将人守好。”温折玉一副不想多谈,与我无关的表情。

“你啊你,嘴硬心软,我算是明白了。其实你不该放他走的,以他目前的处境,留在县衙反而安全。”

温折玉不耐烦的皱了眉:“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没有义务保护他的安全,亦不欠他什么,清越。如今,我与他,再无瓜葛。蝶杀的位置已经暴露,罪证也收集了不少,你我应当将心思放在这上面才是,想想该怎么灭了他的老巢。”

说话间,她的脑海里又一次快速的掠过了一张苍白的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不由的烦躁的摇了摇头。

之所以将人送走,是因为通过这次阿策毒发,温折玉已经深刻的意识到,她根本就是舍不得杀了阿策的。但原谅他也是不可能,倒不如再不相见,两厢清净。

“要消灭蝶杀,谈何容易。就凭清溪县这几个虾兵蟹将?上次抓阿策还是我花了重金请来的江湖高手呢,这次,你请多少人也不够啊。”沈清越说到蝶杀的事,就立刻愁眉苦脸了起来。

温折玉灵机一动:“我有办法,我去给你请救兵去。”

正好因为傅瑄润的存在,让温折玉最近焦头烂额的,于是打定主意,借着请救兵的事,离开清溪县一段时间,也刚好借机清净清净。

温折玉离开了……

沈清越却差点为了应付几个小公子累到崩溃。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