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是蝶杀?”沈清越吃惊的看着她。

温折玉不忿的捶了一下桌面, 面容阴郁:“今日,便是从她们手里截下的丫头。这蝶杀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不仅涉及私盐, 暗杀, 竟敢还干拐卖幼童的勾当。简直是无法无天, 罪大恶极!可惜,我没能捉到对方, 她服毒自尽了。”

沈清越沉默着, 良久:“清溪县的水真深啊。”

是啊……

谁能想到一个偏远的小县城, 竟然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桩桩件件,哪怕提溜到京都,都是能够引起轩然大波来的。

可沈清越试探着往朝堂里递了讯息, 竟然石沉大海。

如今的清溪县,就像一片被遗弃了荒野,诞生了层出不穷的妖魔屡屡作祟。

而他们不过是两个突然闯入这方土地的陌生人, 想要除魔,何其艰难。

沈清越在心里嗟叹完, 又拾起了关于盐商曲静宜的话题:“曲静宜这里,还不仅于此。提供了不少关于蝶杀的信息给我们。她是要以此投诚,跟我们合作。”

“哦?”温折玉往前倾了倾身子, 来了兴致。

“清溪县的私盐是从四年前徐絮接任之后开始兴起的, 这徐絮应该之前就认识蝶杀的人, 也是她牵线与清溪县的盐商勾结,做成了这笔买卖。而蝶杀, 则负责帮他们将私盐护送入京。”沈清越顿了顿, 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势, 继续道:“不过, 蝶杀涉及的范围远不止于此,这个组织十分的神秘,庞大,既接杀人的勾当,也有专门的情报网……”

温折玉没有丝毫奇怪的表情,毕竟这些信息之前赵云寰在信中也透露过给她。如今,只是印证了她的话而已。

“她还提到一点儿,蝶杀的总部就在附近,在临近清溪县的一处海域。只是……唯有内部的人才进的去。蝶杀每四年都会大批搜罗一群孩子,据说是为了,填补新鲜的血液。正常来说,这曲静宜也算是蝶杀的盟友了,我猜测她的女儿应该是因为私生女的关系,被误掳走了。但奇怪的是,她说,她在女儿失踪后,曾经像蝶杀求助,被拒绝了。也可能是她做了什么,被舍弃了……”

温折玉冷笑连连:“狗咬狗,还有脸找我们给她找孩子。”

“稚子无辜。”沈清越叹了口气。

“她说废话有什么用,不知道总部在哪里,我们也无能为力。”

“但她能跟蝶杀的人牵上线。若是我们因此埋伏……”

温折玉目光骤然一亮:“要牵就牵个大的出来。他们不是要孩子吗?不如……我们就给她们孩子……”

“是个好主意。”沈清越欣然点头。

主意是个好主意,但想要实施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的。蝶杀的人一概狡诈,看不到兔子是不会撒鹰的,但倘若真的给他们提供孩子,怎么保证这些孩子们的安全又成了一定的问题。

两个人将计划仔仔细细的拟了一遍,反复推敲了细节之后,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快要沉下来了。

温折玉眉头一皱:“怎的还没把阿策接回来?”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间小八一阵风似的闪了进来,跪在地上禀告:“主子,观海楼里,并没有看到阿策小公子的身影。据小二娘说,她端着饭菜上楼之后,窗户大开,您跟小公子两个人都不见了。”

“什么?”温折玉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冷汗一下子湿了整个后背。当初阿策被鸩羽劫走,负伤扔在破庙的情景瞬间涌上了温折玉的心头。

她刚刚才逼死一个蝶杀的人。

阿策……

温折玉猛地站起了身,急急忙忙的就往外走。

一出门,差点撞了人个满怀。来人吓得倒退了两步,被她下意识的接住了。

“玉姐姐,这么急,又要出去吗?”

是阿策……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温折玉手脚还在发抖,惊恐未定的将人搂在了怀里。

“怎么了?我早就回来了,你走之后我心里着急,不小心把衣服打湿了,怕丢脸就赶紧下了楼,想回来换衣服的。还没来得及赶回去,就听她们说,你已经回来了。”

温折玉长吁了一口气,搂着阿策的后背轻轻拍着,在他的额前浅浅的亲了一口:“没事没事。回来就好。”

等她的心绪彻底的平定下来,定睛一看,阿策果然所有的衣服首饰都已经换过了,从小桃花妖换成了一枝清新淡雅的兰花仙。

“回来吃过饭了吗?”温折玉摸着他脑后的头发,浓密的卷发微微透着黝亮的光泽,泛着淡淡的潮气跟桂花蜜的清香。

没等阿策回答,温折玉已经不高兴的曲指谈了下他的额头:“怎么还洗头了,都没擦干,跑过来做什么?!”

“你一直没回房,我想见你,一洗漱完就想着抓紧过来看一眼。饭吃过了,光鸡丝粥就喝了两碗,你别挂心了。”阿策勾人的狐狸眼弯成了一个狡黠的弧度:“你呢?跟沈大人商量完了吗?若是没事了,我可要把你带走了。”

“能有什么事。走吧,你吃了大人还没吃饭呢,回去再陪我吃一点儿。”温折玉拉着人的手就走。

连沈清越的房门都没关。

沈清越被迫听了一耳朵黏黏糊糊的酸掉牙的对话,揉了揉眉心,又咬了咬牙,翻过身躺了回去。“小八,把木槿给我叫过来。就说我伤口又疼了……”

呵,谁身边还没个男人么。

温折玉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就让人撤了下去,这阿策也不知怎的了,回来后竟然格外的反常。

她吃饭的时候,这人倒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托着腮在桌子的一旁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痴痴的,看起来幽怨极了。

温折玉扔下碗筷,派人来收拾了。三两步走到桌前将人抱走了。

去的是后面的卧房。

温折玉将人放倒在床榻上,倾身靠近弯了腰身,嘴角微微勾着,眯起了漂亮的桃花眼:“粘人精,来,玉姐姐让你看个够。”

阿策本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双手还交叠的揽在她的脖颈上,闻言竟然一反常态的没有否认,反而更加幽深的看了她几眼,将她的脑袋再次拉低了。

唇齿相依。

阿策吻的很克制,很轻。

他的吻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在触碰一个不可捉摸的梦。

可是,就在他流连忘返的时刻,那个原本任他予取予求的梦境,突然间发了狂,狂风骤雨般将他给吞噬了。

阿策没来得及呼喊就被捂住了嘴唇。

胸膛前跳起了滚烫的音符。

他成了梦境的禁锢品,被拖进了梦境深处。无数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缠了上来,缠到他的身体每一寸,让他动弹不得。

而他……

抱着献祭般的念头,疯狂的将自己溺死在了梦境里。

阿策睡着了。

温折玉认命的叹了口气,在拿湿帕子擦他脸上的泪痕。

今日的阿策如此反常,令她的心里也跟着隐隐的泛起了一丝不安。若是以往,阿策对这种事情虽然不算抗拒,但总是羞涩难当的,哪里会像适才一样,又疯又急,追着她任她索取。

可她只做的稍微过了一点儿,小白莲就难以忍耐的哭成了泪人。边哭边让人抱,攀在她的脖颈上偷偷咬她,弄得她肩膀上赫然留下了两个尖锐的牙印,深的都能看见血丝。

这哪里还像朵柔弱的小白莲,分明是条缠人还带着獠牙的小水蛇。

唉……

“沈大人,谈神医过来了,沈县令让您速去她那里,有事商议。”

刚给人擦完身子,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是照落过来传话了。

温折玉头也没抬,压低嗓音回了一句:“知道了,马上就去。”

她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帮阿策将头顶的发簪拆了,放在枕边,而后亲了亲他的侧脸。

“好好睡一觉,回来再审你。”

温折玉出了门后,阿策的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狭长的眼睛里还有未曾消退干净的春情,除此之外,是细密的血丝。

他偏着头安安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枕边的那枝兰花簪,慢慢的伸出了左手。

就在马上要摸到簪子的一刻,忽然听到门外温折玉悄悄问照落:“谈神医来做什么?”

“听说是她家的女儿不见了……”

“什么?!”

阿策的手指尖抖了几下,眸底浮现起一缕茫然的神色。他没有继续去勾那枝兰花簪,反而将左手伸到了眼前。

看着手心丑陋扭曲的疤痕,扯起嘴角艰难的笑了一下,然后,拿手掌覆盖住了湿漉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