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阿策在温折玉的怀里茫然的睁开了眼睛,头晕目眩,没有力气,各种放纵以及梦魇后的后遗症都袭了上来。

他想起身,但温折玉抱他抱的很紧,是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

他的左手还在她的手心里攥着,他根本动弹不得。

阿策吐出了一口绵长的气,拿唯一能够自由的右手按了按脑袋。

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以前的事情了。

在那场比斗结束后,原本的影刃堂首领死在了他的手里,可他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左手肌腱切断,肋骨骨折,小腹也被戳了个血窟窿,半死不活的让蝶主丢给了蝶杀里的大夫。

在**躺了半个月才清醒。

那时候□□寒过去看过他,曾经说过,若他再不醒,蝶主就会放弃他,将人丢海里喂鱼去了。

他醒后,便继任了影刃堂的首领,赐名鸩羽。

从此刀光剑影里来去,杀了许许多多的人,也不知道多少次差点死在别人的手里,一颗心也磨得越来越冷硬。

他从未有过像昨夜那样的情况。

他就像是中了蛊毒一般,完全沉溺在了对方给的快感当中,身体不由自主,思维也无法控制,对方的手像是携带了一把火种,无论撒到哪里瞬间就能燃成燎原之势。

阿策不知道眼前这人有什么魔力,但他知道,有些事情,开始脱离掌控了。

这个人,分明是把自己当做了她的所有物,说不定哪天来了兴致,就会直接要了自己。

可他当初废了半条命爬到影刃堂里去,宁肯满手沾满鲜血,不就是为了能摆脱以色事人的命运吗?

如今,还要走这条路吗?

可是这浑浑噩噩的十一年,这满目苍痍的十一年,这身不由己的十一年,他过的太累了。

他从有记忆起,就生活在蝶杀,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他尝试过,也失败过,甚至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这次,是他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机会。

清白……真的会比命还重要吗?

还没等阿策想个明白,余光里忽然见温折玉的眼睫动了动,他慌忙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又是那个纯洁无垢的小白莲了。

温折玉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怀里的异动,睁开眼正看到阿策把手悄悄的摸到了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熟悉的荷包来。

他应该是一只手不方便,动作很慢,将荷包里装了大半袋的麦芽糖掏出来一块,默默的塞进嘴里,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温折玉想到昨夜的事情,心情很好,出声道: “那么喜欢吃糖?怪不得那么甜。”

她忽然出声,大概是吓到了他,阿策的眼睫迅速的抖了几下。身子往下蹭了蹭,往她的怀里躲。

温折玉摸了他的脑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害羞什么?”

阿策用鼻音小声地哼了几下,像是讨饶一样蹭了蹭她的胸口,温折玉笑着将人从怀里拉了出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乖,我今日要到衙门里去,你昨夜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那我起来给玉姐姐更衣。”

“不必了。你躺着吧。”

温折玉起来穿了衣服,将案头的配饰一一挂到身上去,这时阿策已经从**爬起来了,害羞的给她将外衣递了过来。

温折玉在昨夜里已经深刻的见识到了他的纯情,忍不住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戏谑道:“怎么?不舍得我?”

阿策抿着嘴唇,低垂了眼睫,轻轻点了点头。

温折玉之前仅限于在勾栏院里胡闹,跟那些个良家子弟也只是过过嘴瘾。她没养过外室,还真没有类似的经验,但怎么看,这个时候直接走人都有些不厚道。

温折玉的视线放在他的衣服上,想了想,跟他道:“既然如此,陪我去逛逛街吧。”

……

温折玉是打算带他添置几件衣服,毕竟她的人,整日里穿的这么简单,未免有点丢她的脸面了。

温折玉喜好奢华,给小白莲挑起衣服来自然也是照着自己的风格来的。明暗揉杂,花里胡哨的配色,加上乱七八糟的禁步一条条的往他的腰带上挂,将阿策装扮的像个人形的花树。

阿策不好意思的躲在成衣铺子单独的试衣服的隔间里死活不肯出来,如果说温折玉打扮的像一只母孔雀,那么此时的阿策,便是公孔雀无疑了。

温折玉亲自去隔间里逮他,被人摇着衣袖讨饶:“玉姐姐,这也太招摇了,能不能换一件……而且这些首饰,丁零当啷的,很不方便。”

温折玉笑眯眯的在他的发间别了一只金灿灿的鸢鸟发簪,紧贴着浓黑茂密的青丝。然后退后两步,端详了一会儿,认真的赞叹道:“好看!”

此时的阿策经过装扮,确实美的惊人,他本来五官就长的过于精致,再配合着这些华丽的衣服首饰,看起来跟京城里富贵人家宠出来小公子并无区别。

甚至在模样上,还要胜过三分。

但阿策不喜欢,再美的衣服首饰,配不上一个笑脸,也就没了意义。

温折玉可惜的看着他这身打扮,指着店铺墙壁上悬挂着的一件件五颜六色的衣服,问道:“喜欢哪个?玉姐姐给你买。”

“我,我想要那套白色。”那是他一进门就瞅了好几眼的一套衣衫,制式简单大方,确实是小白莲花的风格。

只是……他若真穿件白色,只怕与莲花也无甚区别了。

温折玉心情好,对他便格外的宽容,吩咐店里的小厮将那件衣服取过来。

阿策拿到手里,立刻又反悔了。将衣服重新递还给小厮,吞吞吐吐的道:“不……不要这件了。”

“怎么了?”温折玉奇道。

“太贵重了。”阿策皱眉。

这套白衣看着普通,阿策一拿到手里立刻就感觉到了它的不同寻常来。首先是重量太轻,众所周知,越是轻薄的材质造价就越是昂贵。其次,这衣服远远的看着像是纯白色,实际上处处都是细节。袖口跟衣襟处勾了一层又一层的银线,简单而不失雅致。外衣的后面及袍底皆用了同色的蚕丝勾勒了一幅低调的山水图。

“这衣服的款式,看着与别个不同。”温折玉认出了这是她离开京都时,京都刚刚流行起来的款式。

“女君真是好眼光,这个呀,可是京都的款式,朝廷上达官贵人家的夫郎,都是这样穿的。您看,这里还有一套专门为搭配它设计的玉簪,乃是出自京都的玉清轩,而这刺绣啊,则是出自霓裳羽衣阁的老裁缝之手。”

“是吗?果真不错。”温折玉像是见了什么稀罕的宝贝似的,拿起那几只玉簪反复的看着,确定它们确实是出自玉清轩之手。

她随手取了几支插到阿策头上,饶有兴致的问道:“还有什么新奇的款式吗?”

小厮连忙迭声道:“有有有,您看这边这几件。”

温折玉一直在听着小厮介绍,时不时的插上几句:“不错不错,这两件也要了。不过,真的是京都制式吗?清溪县离着京都数千里之遥,你们不会是诓我的吧。”

“客人您说什么呢,我说的话,绝无虚言。”

“我不信。要不,还是再考虑考虑……”

“女君,看您是个生面孔,是第一次来我们清溪县吧。咱这里地方虽然不大,但有钱的郎君啊,多着呢,他们就是推崇这京都过来的东西,无论是衣服首饰啊,随处可见,没必要说谎。我们店里的衣服,也是每隔半年才更新一次,这几款就这么一件,错过,可就没了啊。”

“小小清溪县,不见什么稀奇的。你们这的人,做的什么营生,这般有钱?”温折玉相信了她的话,随口问道。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以前啊,县里也是穷的很,是自从徐絮徐县令来了以后,才慢慢富起来的。”小厮想要讨好温折玉,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边温折玉打探着消息,顺便以眼神示意阿策去换衣服,待他穿着白衣从换衣服的隔间走出来的时候,正巧被刚刚进门的徐瑾看在了眼里。

“哎,你别动……”

徐瑾第一眼便认出了阿策的身份来,向前走了几步,双手掐在腰上拦住了他。

“果然是你……”

徐瑾是徐家的独子,从小娇生惯养的,徐县令死后他虽然没了倚仗,但是嚣张跋扈的性格却没有任何的改变。

他可没忘记,那日夜里就是这个人把他撞倒在了地上,破坏了他跟温折玉的幽会。

阿策估计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徐瑾打量着他,发现他身上正是自己前几天看中了,但没来得及买的衣服,顿时大怒:“什么东西,也配穿小爷喜欢的衣服,来人呐,把他身上衣服扒下来。”

“你们做什么?别碰我……”阿策害怕的后退了两步。

他紧张的看着徐瑾身旁蠢蠢欲动的仆从,软了声,带着一丝讨饶的意味:“我本就不打算买的,公子若是想要,阿策脱下来给你就是了。不用公子费心,我这就进去自己脱。”

徐瑾皱着眉头盯着他,阿策一袭白衣,楚楚可怜的模样刺痛了他的眼。他可没有忘记,那天夜里,温折玉的视线从他出现的一刻起,就没有从他的脸上挪开。

阿策越是委屈,徐瑾偏要去羞辱他。“愣着做什么?给我扒了!”

就在他身旁的几个奴仆朝着阿策凶神恶煞的冲上去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夹杂着怒火的厉喝。

“做什么?作死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