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峰看得马子良已然把那黄白粉末吃了下去,再看左右之人,也有几人吃下,还有两人正准备去吃。

不明所以的欧文峰,也就不再多犹豫了,碟子在手中,就往口中倒去,只是把这五石散,当作桌面上佐酒的小菜一般。

见得这一幕的徐杰,眉头一拧,已然开口:“欧兄且慢。”

欧文峰止住了动作,往徐杰这边看来。那马子良也是转头来看徐杰。

徐杰起身,几步走到对面,直接身后去拿欧文峰手中的碟子。欧文峰没有来得及反应,碟子便被徐杰接到手中。

马子良见此,面色似有不快,却又笑了出来,开口说道:“徐公子若是想要此物,开口与我说上一声就是,这东西虽然价值不菲,但是我手中多的是,何必拿欧贤弟的呢?”

徐杰也不答话,只是翻手,把那黄白之物皆倒在了地上。众人皆是不明所以,欧文峰也看得一惊。

马子良已然怒起,开口喝问:“徐杰,你这是什么意思?平白无故非要与本少爷作对?得罪本少爷,你可吃得起这般的苦头?”

徐杰还是不答话语,而是转头看向欧文峰,开口说道:“欧兄,此物乃五石散,猛烈之药也。寻常吃不得,重病无法,方才能食。以此佐酒,极为伤身,乃毒物也。”

旁人在吃这东西,徐杰大概是懒得管的。奈何欧文峰差点也吃了,徐杰终究还是挺身而出了。

欧文峰看着徐杰模样,不似作伪,与欧青对视一眼,见得欧青听到“五石散”三个字,正是一副极为震惊模样,欧文峰连忙转头与徐杰拱手,口中说道:“险酿成大祸。多谢徐兄提醒。”

马子良面色大变,抬手指着徐杰,口中怒不可遏:“徐杰,你胡说八道个甚,此物虽然是五石散,何以就是毒物?此乃魏晋之风流,君子之风尚,乃高雅之物也。你如此胡说,败坏少爷名声,是何道理?在这大江城,你可知道得罪了少爷的后果?”

马子良的气急败坏,便是徐杰当着众人的面说他给毒物与众人吃,这是豪爽大方的马子良不能容忍的。

却也是马子良当真就觉得徐杰是在败坏他的名声,五石散,几百年不见的东西。马子良显然不是那读书精益求精之人,魏晋君子之风尚不假,书中也多有记载。但是马子良当真就不知这东西不知害了多少魏晋之人。唐代药王孙思邈,便是极力反对此物。也是在唐时期,五石散才慢慢消失在文人士子的面前。

这一点,马子良这般读书不求甚解之人,自是不知。包括欧文峰,也并不知晓。却是那欧青,显然是知晓的。便看欧青此时的面色,已然不快,盯着马子良的眼神,多是气愤,气愤这人怂恿自己的弟弟吃那五石散。也向徐杰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徐杰听得马子良威胁之语,并不理会,看得欧青投来感激的眼神,便是点了点头,直接回头落座,今日是来消遣的,是来听大家唱曲弹琴的。徐杰便也不想在这个场合扰了一场好宴,扰了这琴音诗词的享受。

马子良见得这青山来的小子竟然对自己这般的不屑,更是怒火中烧,几步追到徐杰桌案之前,再道:“徐杰,你若是不与众人道歉赔礼,收回刚才胡乱之言,今日之事,往后有你受的。”

已然落座的徐杰见这马子良还在胡搅蛮缠,抬头看得一眼,冷冷答道:“你吃你的,莫害他人。”

马子良被徐杰这么一语,气得浑身抖动,若不是回头看得颜思雨大家还在当场,怕是已然要动手打人,连马子良带来的一个随从,也从座位之上起身,便等马子良一声令下,好教这外地小子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此时欧文峰也已落座,正在听欧青耳语,听得欧青详解几句这五石散,便也听得也有怒意。

显然这欧文峰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便看欧文峰抬手一挥,把桌案之上刚才用来盛放五石散的碟子直接打翻在地。

那碟子落在木地板之上,翻滚几下,已然到得马子良脚边。

马子良回头一看,看得欧青也是一脸怒意,还打翻了碟子,对自己怒目而视,便更是觉得自己被人诬陷了一般,好心成了驴肝肺,再看徐杰:“小子,你莫不是想吃打了?”

一语而出,马子良那带上船的下人,已然出了案几,几步走到头前,踩得这木地板嘎吱作响。便是这一手,显然也是个不差的练家子。这大江首富之家,看家护院的,显然不是普通把式。

云书桓听得嘎吱作响的木地板,已然站起,眼神盯着那故意大力去踩地板来显示武力的汉子,口中冷冷一句:“滚!”

那汉子闻言已然有怒,却是把目光看向了马子良。便等马子良开口,一个消瘦少年郎,虽然生得眉清目秀,即便抱着一把刀,也当真吓不到这武艺在身的汉子。却是这汉子终归是看家护院,还是要等主人开口,只要开了口,那个“滚”字,便要让这开口的少年做出来,做出个满地打滚。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此时已然剑拔弩张,欧文峰也站起身来,开口怒道:“马子良,你还要众目睽睽之下纵奴打人不成?这大江城,王法何在?”

欧文峰在这种情况下还开口帮衬,徐杰听得倒是极为舒服,更是觉得这欧文峰人品不错,便看徐杰笑了笑道:“欧兄且坐,这位马兄想来是平常嚣张惯了,一场雅宴,打起来便是更雅了,欧兄且坐看这架该怎么打。”

却是徐杰,自始至终,没有多看那已然怒得发抖的马子良一眼。

马子良何曾受过这般的不屑,手臂一指,口中就差一句“给我打”。

台上颜思雨,早已有些惊慌失措,头前不敢多言,见得此时当真要打人了,强忍了几番有些害怕的心神,站起身来,开口劝道:“马公子,在这画舫之上,何必与他人一般见识,这位徐公子想来也是多有误会,既然是误会,说开了便是,马公子向来有君子风范,息怒息怒。”

颜思雨显然是知道这位马公子是何人,便是连后面的老板与妈妈也要讨好的人物,出言便是为徐杰解困,不想徐杰真受了一番殴打。颜思雨可不认为这青山小县来的外地少年,可以在大江城与马子良争锋。

徐杰自然知道这位大家是好心,回头看得一眼颜思雨,点了点头。并非感谢颜思雨为自己解困,却是也要回应一下这位女子的好心。

再听左右,也是有人出言来劝:“马兄,何必与一个外地乡下人一般见识,且来喝酒。”

“马兄向来大气,喝酒喝酒。”

徐杰又听得这些人都在帮着自己解围一般,心中倒是也觉得这些文人,终归是读圣贤书的,品性其实并不差,至少也知道帮衬着看似弱小的自己。这世道,终究还是好人多,就如那淳朴的徐家镇,勤勤恳恳,人心向善。

马子良听得颜思雨与众人抬举之语,心情果然好上了不少,忽然装出了一番和善的笑意,与那颜思雨点了点头,口中回应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只要颜大家心知在下风范,便也足够了。”

马子良一边说着,一边玩自己桌案走去。佳人当前,当行雅事,当面动手打人,那便是有失了风范。

却是这已经走出来的随从有些发愣,显然这人对于自己这位少爷是有了解的,也就知道这件事情不该是这么一个结果,应该是动手让人满地打滚方能出气的。

便看马子良路过这汉子身边之声,低声小语一句:“下船再说。”

这汉子闻言,点了点头,转身也回去落座。

在场众人并未听到这一语,唯有身上有吐纳之气流动的徐杰耳聪,闻言浅笑:“下船等你!”

颜思雨听得徐杰话语,眉头一皱,这莫名其妙一句,听起来像是徐杰挑衅一般,心下便想这位青山徐公子,文采当真极佳,奈何初到大江,文人傲骨太重了些,不知低头。

颜思雨便是左右去看,想着如何能提醒一下这位青山徐公子,让他下船之时,赶紧走,避免一遭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