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在时涵手里玩得开心,鸟爪指甲精心修剪过,并不会抓伤手指,松石绿的羽毛映衬阳光,发出熠熠光泽。

他曲了手指,戳戳小鹦鹉的脑袋,不舍地交给等候旁边的管家。

有些日子没见,这小鸟雀似乎把自己吃肥了一圈,手感比先前还要舒适,想必受到更加精心的照顾。

想到这儿,他状似不经意朝杜山阑看过去,杜山阑双手插进裤兜,觑着一双俊眼,那双眼里的神情似冷非冷,仿佛无声质问些什么。

时涵讪讪避开视线,微笑看向左妈妈:“没想到阿姨也喜欢骑马,看来梓乐的帅是从您这里继承的。”

一句马屁拍出去,左妈妈忍不住地掩嘴笑,“我老了,不敢骑太快,一会儿你们和山阑去玩,我在后面拍拍视频。”

敢情是游客式骑马。

时涵默默吐槽一句,余光偷偷观察,发现杜山阑已经没在瞪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杜山阑重新跨上马背,居高临下地说:“上马。”

好像是对时涵说,又好像是对底下这一片人说。

总之一片人纷纷乖乖上马。

这样场合,左梓乐显然经验丰富,轻车熟路驱马过来,“表舅舅,要比赛吗?”

杜山阑浅浅应了一声“嗯”,转头往时涵处看,“还不上去?”

时涵拉着缰绳,呆呆地说:“我骑术很烂的,而且阿姨一个人在后面,我帮阿姨拍视频吧。”

话说完,杜山阑目光肉眼可见地变冷——

“拍视频这种事情,管家会去做,你是客人,我得好好照顾你。”

时涵眨眼睛,手指不安地摸向唇角,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话。

他果然精准踩中了老虎尾巴,虽然有一部分成心的意思,但归根结底是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左妈妈解释。

没拿定主意的事情,他就喜欢拖……

话说到底为什么杜山阑会是左梓乐的表舅舅啊?

左妈妈骑上马背,迎着艳阳微风,颇有些飒爽气质,但脸上的笑容温柔和蔼,“是啊,你是客人,尽管跟着去玩就好了。”

话已至此,时涵想破脑袋没想出第二个借口。

他犹犹豫豫攀上马镫,不过动作慢了点,便听见杜山阑冷道:“用不用我帮你?”

时涵尬笑,“不用……”

说完,赶紧爬上马去,马儿前后踏了两步,鼻子里发出呼哧声。

坐稳,他夹紧马肚子,驱赶到杜山阑旁边,“就这样开始?”

抬高了高度,看杜山阑不再那般有压迫感,只是杜山阑紧抿薄唇,没有丝毫开口回答的意思。

他冷幽幽凝望着,手里马鞭挥起,“啪”甩在时涵那匹马的屁股上。

马儿受惊,前蹄往上一提,重重落地后嗖一下冲出去。

视野摇晃,风声从耳边啸过,时涵吓得惊呼。

身后传来左梓乐的呼喊:“时涵——”

然后这声呼喊很快被马嘶声淹没,杜山阑猛勒缰绳,长腿蹬住马镫,朝他追赶上来,同时手臂扬起,又是一鞭子甩向时涵的马。

时涵欲哭无泪。

这就是调皮踩老虎尾巴的下场?

身后,左妈妈目瞪口呆。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杜山阑这么……热情主动?她看向自己的儿子,似乎想说什么,却见左梓乐坐在马背上,眼神复杂地望着两人背影。

半晌,他扭回头,沉闷地讲:“我来帮你拍视频吧。”

心情本来低落,但看到两人和好,莫名跟着开心,一阵痛一阵暖,难以诉说。

表舅舅和时涵,都是他很喜欢的人啊。

左妈妈略带苦涩地微笑了下,“好啊,留下来陪妈妈。”

前头,时涵已经冲得只能看见模糊背影。

杜山阑越玩越来了兴致,眼里升起得意又满足的亮光,“怎么样,够照顾你吧。”

时涵紧紧抓着缰绳,上半身几乎趴到马脖子上,艰难往这边扭头,“杜先生,我骑术真的不行,我快摔下去了!”

杜山阑微仰下巴,语气不屑:“现在知道怕了,刚刚不是胆子大得很?”

马上颠簸,时涵好久没做这么激烈的运动,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颠得挪了半寸位。

他气:“昨晚才说不凶我的!这才过去几个小时!”

杜山阑冷哼,长臂扬起,马鞭落下,“这不是在凶你,是教训!”

马儿吃痛,四蹄不要命地狂奔,时涵仓促叫喊,身子往旁一偏,滑了下去。

电光火石的半秒钟,右边手臂被牢牢抓住,杜山阑压了身子过来,一把给他拖到自己的马上。

受惊的马儿顿时成为脱缰野马,无方向地朝前奔逃。

时涵吓得脸色煞白,胸口拼命起伏,半晌缓不过神。

杜山阑的嗓音从脑袋后方传来,“吓丢魂儿了?”

马儿匀速奔跑,一上一下的摇晃节奏舒适,和刚才自己那匹相比,一个是狂野飙车,一个是婴儿摇篮。

时涵稍稍回过神来,男人的双臂如两根护栏挡在肩膀两侧,后背紧贴坚实的胸膛,安心的气息将他整个笼罩。

他咬住下唇,出门前偷偷化了轻淡眼影的眼睛猛上一层若有若无水汽,委屈地向后回瞪:“你还说这不是凶?”

少见的,杜山阑轻挟了嘴角,“逗你玩玩,当然不是凶,下次再敢这样,有你好受的。”

时涵无奈解释,“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一天前她还以为我是梓乐的男朋友,一天后我变成了梓乐的‘表舅妈’,这合理吗?”

杜山阑大言不惭:“自己给自己挖的坑,活该。”

时涵再度咬唇,不知道该怎么顶嘴。

可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转眼,马场被他们跑到尽头,杜山阑熟练勒马,稳当地调转方向,往回路奔去。

时涵乖乖坐了会儿,远远瞧见左妈妈和左梓乐的身影,心里慌了下,“你怎么不放我下去?这被看见了要怎么解释?”

杜山阑轻哂,“那是你自己的事。”

言下之意,关我什么事?

时涵脸一黑,才发现他还有这样玩闹的一面,兴致来了谁都会嘻嘻哈哈吗?

说话间,距离越来越近,左妈妈见到他们,抬起手臂挥了挥,然后奇怪:“你们怎么坐一起了?希涵,你的马呢?”

随着吁声,马儿平稳停下,时涵艰难扯出微笑,“刚才跑太快,差点摔下来,杜先生把我拉过来了。”

左妈妈惊呼:“呀!那么危险,有没有伤到哪里?”

时涵想说没有,杜山阑故意似的抢先一步,“放心,不会让他伤着,不然就是我照顾不周了。”

时涵暗自腹诽,这人怎么还抓着不放了?

“不过——”杜山阑话锋一转,“他这衣服太暴露了,我看着来气,你们先玩,我带他去换一身。”

可能习惯了这幅口气和作派,时涵居然忘记自己正在演戏,重点放在“暴露”两个字,不自禁低了头去看,“哪里暴露了?”

杜山阑不理他。

左妈妈已经觉得奇怪,笑容变得尴尬,“你们两个,还真是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杜山阑客气道:“哪里,只是打过几次照面而已。”

左妈妈越发不相信,挤着眉头问时涵:“是么?”

时涵猛地反应过来,干巴巴眨眼,“是、是呀……”

他这包在纸里的火,已经烧着纸了。

杜山阑利落下马,站稳后转身,一把给他拉下来,稳稳接在怀里:

“只不过这几次照面,都是在**打的,你说是不是啊,骆希涵?”

时涵两颊猛烫,舌头不争气地僵硬,吐不出半个字。

左妈妈震惊捂住嘴,“这么说,你、你们——”

杜山阑小小无奈了下,“表姐,麻烦你们照顾他了,这孩子跟我闹脾气,不肯回家住,现在闹完了,人我先领回去,一会儿跟管家过来吃饭。”

左妈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怪——难怪无比讨厌回家的杜山阑突然搬回来,还突然邀请他们做客……这么说,早在上次,学校里打架那次,两人也是认识装不认识,那时候也是闹别扭?

一连串事情以极其诡异又非常合理的方式连贯在一起。

左梓乐上前来,低叹一口说:“他是我同学,顾及我们家和表舅舅的关系,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你别见怪。”

左妈妈不可思议地回头,“连你也知道?”

左梓乐无声点头,“很多人都知道的,是你太佛了。”

这是事实。

杜山阑最后向他们点了点头,抱着人走远。

走出去很远,时涵还在刚才的惊吓里回不过神,直到进了换衣服的房间,杜山阑把他放下来,他猛一下抓住杜山阑的袖子,“你、你怎么能在阿姨面前说那种话?”

杜山阑居高临下地觑他,“哪种话?”

时涵稍稍松手,语气平静下来,“可以慢慢跟她讲清楚,说什么**什么的,太……”

太难为情了。

杜山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屑一顾,“她是我表姐,我跟她说,没问题。”

他走到柜子边,轻而易举找到时涵换下来的风衣,“穿上,以后不准再穿这么暴露的衣服,见一次教训一次!”

关注点再次回到这身衣服。

这身衣服不过是紧身了点,不过是把腰臀线条勒得紧致了点,脖子手臂都没露,怎么暴露了?

时涵把双肩松懈下去,嘴角无奈抿了抿,“杜先生,你管得也太严了,我本来还接了个浴缸广告,要拍裸浴视频,被你暂停工作后,广告商换人了。”

杜山阑冷冷地说:“换得好,以后再来找你也不准接,还有你那综艺,穿的都是些什么?”

时涵想起舞台首秀穿过的露背装,没想到这么久远的事情也能被翻出来。

他撇嘴,“行,知道了,以后只穿给你看。”

杜山阑把风衣扔过来,“知道就好。”

时涵轻笑。

他把风衣搁下,帽子和其他护具一一卸下,露出黑色骑装紧紧包裹的躯体,“那现在呢,你看不看?”

杜山阑垂下眼睛,眼神深邃了些。

时涵双手往后,撑住柔软的沙发皮垫,让身子微微后仰。

恰巧有一束阳光从高高的窗口射入,轻巧爬过平坦小腹。

杜山阑大步走过来,膝盖抵在沙发,把人锁在身下。

他的身架子太高大,即便这样半跪着躬曲着,身下还是留出很大空间,时涵要仰起下巴才能够到他的唇。

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杜山阑幽叹一声,“跟我回家吧,嗯?”

时涵静静凝视,鼻腔里发出一声乖巧的:“嗯。”

光线灵动地飞舞起来,将两人相抵的侧脸渲染出亮边。

杜山阑抓着他的手臂,深深压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