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这个游戏叫‘障碍无极限’!”

有一个说法认为,同年龄的女孩子都是比男孩子成熟的。这句话,在曲子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印证。

曲子总是告诉夏一跳:不要惹事。不要惹事。她非常清楚在月鹿学园得罪骆泽他们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除非退学,否则直到毕业都将受到他们变本加厉的欺负。

“对着干固然可以展示男子气概,但其实是得不偿失的。”曲子耐心地说,“仗着家里的权势欺负别人,这是最幼稚不过的了,所以你不理他们,他们反而自讨没趣。”

曲子的话,夏一跳完全理解。但理解归理解,他就是很难做到。他的性格里有冲动的成分,像个鞭炮,一点就着。

“好吧,我尽量学习你的精神。”夏一跳勉强说,“说起来,让我烦恼的事情可多了,的确是没有空理睬那些家伙。”

“你还有别的烦心事吗?”曲子问。

“嗯……还不就是钱?”

夏一跳住在一片由各种陈年建筑构成的街区。它们的共同点就是破陋。不知已经历了多少年的风吹雨打,墙体无一不斑驳,甚至长着青苔。让人怀疑一旦发生地震,那一带就会立刻被夷为平地。衣食无忧的阶层因此戏称该处为“老沟渠”,相对的,迷宫市的繁华地段被唤作“新天地”。

可想而知,住在老沟渠的夏一跳和鲁大,家庭经济该是多么捉襟见肘,但是昨晚,臃肿的房东太太却登门用理所当然的口气通知:“要涨房租了!交不起就给我搬走!”

那之后,夏一跳征求鲁大的意见:“不如我退学去工作吧?”被鲁大狠狠瞪了一眼。

再之后,就发生了夏一跳“梦游跳楼”的事件……

听了夏一跳的话,家里同样不宽裕的曲子不禁叹了口气。明明只是少年,却要动不动为钱烦恼,这让他们常常觉得,自己过早地苍老了。

“我想去打工。”夏一跳自言自语,“只靠鲁大赚钱还是不够。我应该也能做点什么才对。”

“但你还要上学……”

“放了学去嘛。喂,你知道有什么工作是我能做的吗?”

“不会太多,但我会帮你留心的。”曲子说。

夏一跳又叹了一口气,目光扫向另一边的骆泽。不禁想起那句老话:人比人,气死人。

再没有什么比得上讨厌一个家伙却又样样不如他来得更郁闷了。

现在,夏一跳和曲子不在教室里,而是在运动场上。月鹿学园傍山而建,占地面积十分辽阔,运动场的规模同样可观。塑胶跑道富有质感,各类健身器材一应俱全。如果不是有骆泽那样的讨厌鬼,在这里学习其实是相当愉快的事情。

骆泽正眉飞色舞地向狐朋狗友们吹嘘自己的家境:“……你们谁家还用烛台的?没有了吧。这年头都用电灯了嘛。但我告诉你们,烛台才是身份的象征!上流社会都喜欢吃烛光晚餐嘛。话说我们家的烛台啊,纯银制造,握把上还雕着巧夺天工的花纹……”

伴随着骆泽口沫横飞的炫富,听众们很配合地发出“哇!”“啊!”“太帅了!”等赞叹。隔着一段距离,夏一跳不屑地撇撇嘴。

不想这一表情竟被骆泽捕捉到了。“喂,夏一跳同学。”他喊道,“你名字里有个跳字,今天早上又差点儿从楼上跳下来,你一定非常喜欢跳吧?”

“神经病。”夏一跳没好气地回答。曲子紧张地看着他。

“刚才收到的最新消息:这节课,体育老师不来。我们可以自由活动。”骆泽说,“我有个好提议: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不等夏一跳回答,骆泽的手下们已经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游戏?”

“这个游戏叫‘障碍无极限’!”骆泽像个挥斥方遒的大将军那样叉着腰说,“去体育用品仓库搬点儿道具,在跑道上垒出些障碍,再加上已有的那些——”他指着沙坑、单杠、双杆、乒乓球台、天梯等等,“弄一条路线出来,看谁能第一个通过它们,又快又帅气地抵达终点。对。就是跑酷的玩法!”

“跑酷”是一种极限运动的名称。以奔跑、跳跃为主要动作,去逾越由楼梯、门窗、墙壁、栅栏等构成的“障碍”。因为它随时随地可以进行,所以在现代城市里十分受欢迎。

骆泽的提议引起了周遭同学的兴趣。马屁精们更是争先恐后地叫好:“一定好玩!老大英明!”

“怎么样?难得老师不在,我们应该玩得尽兴。”骆泽嬉皮笑脸地问夏一跳,“一对一,敢不敢?”

“好!”夏一跳毫不犹豫地回答。一来他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示软,二来他必须承认,

这确实是一个有意思的提议。要知道,对于从小在老沟渠长大的夏一跳来说,能玩的可太少了。

气氛立刻就热烈了起来。骆泽神气地指挥手下们去筹备一切,体育委员乖乖地拿出钥匙去开仓库的门,班长也对这种自作主张的活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置身这样的氛围里,夏一跳都要错觉骆泽的真实身份是体育老师了。

人多好办事。不一会儿,运动场就按照骆泽规划的,建起了一条“障碍道”,地面还用彩色粉笔标出了一连串箭头,指示行进的路线。夏一跳放眼望去,只觉这些布置乱七八糟中透出一股娱乐性,他不禁有些兴致勃勃了。

“骆泽指名要你参加,可能是想整你。”曲子不安地说。

“那他要失望了。只要我能赢得了他,他还不丢个大脸?”夏一跳幸灾乐祸。

“问题是你赢得了吗?”

“小看我!我跑得挺快的不是吗?”

如果问,夏一跳全身上下什么最值得骄傲,他能且只能回答的,就是“身手矫健”四个字了。

老沟渠那样的环境,是不能指望有什么娱乐潜力的。夏一跳小时候做得最多的游戏,就是跟左邻右舍的穷小子们在巷子里玩捉迷藏版的“官兵抓强盗”。那里地方狭窄,不用担心会忽然蹿出机动车辆,坏处就是单调,除了跑还是跑。可以说,夏一跳的娱乐一直是和跑步运动结合在一起的。

“如果你能跑进国家队,我们就衣食无忧了。”鲁大曾经开过这样的玩笑。当时夏一跳冲他做了个鬼脸:“做白日梦去吧!”骨子里有些自卑的夏一跳,从不敢奢想自己能有那样的未来。

不过,自己的身手不比骆泽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差,对于这点,夏一跳还是有些自信的。

2、“没有规则,先到先得!”

夏一跳和骆泽站在了起跑线上。

一个胖得都有小肚腩了的男生担任裁判。他喊完“各就各位”,两位选手就摆好了起跑姿势。

“骆泽加油!”帮骆泽助威的人占了绝大多数,澎湃的声浪仿佛这里是奥运赛场。

“夏一跳,小心别摔啦!”也是有人帮夏一跳加油的。曲子的声音尤其大。

“跑赢了我的话,你想要什么奖品?”骆泽笑着问隔壁的夏一跳。

“想你离我越远越好。”夏一跳真诚地说。

这时,那个小胖子把手指塞进嘴里,响亮地吹了一声哨:“哔——”

骆泽与夏一跳双双冲出起跑线,呐喊声立刻连成了一片。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上课,运动场被建得远离教学楼,他们可以尽情呼喊。

夏一跳想给骆泽一点颜色看,不知道想了多久。因此他一开始跑就卯足了全力,让他意外的是,骆泽跑得倒也不慢,不过,他还是渐渐被夏一跳拉开了距离。

但这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赛跑,而是富含游戏色彩的“跑酷比赛”!很快,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排一排的栏架。夏一跳立刻想起了曲子说过的“他可能想整你”,果不其然!在属于他的那侧跑道上,栏架的摆放显然过于密集了,并且每个栏架都被调高了好几厘米。夏一跳恼火地看向骆泽,他正一脸得意地跨过一个矮栏。

“可恶!”夏一跳气极了,但他的脚步却不慢反快,跨栏的时候一脚踩上栏顶,再向前一跃——竟就这样连过两栏!后边的障碍,也被他如法炮制。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跨栏方式,问题是,这也不是正规的比赛呀。一开始骆泽就声明过,这场比赛,“没有规则,先到先得!”

顺利征服一排栏架后,等待他们的是两座跳箱,不出意外,夏一跳的那座比骆泽的足足高了两层。恨不能比夏一跳的人都高了。

“嗨!”夏一跳两手攀住箱顶,借力一撑,过去了!他从没有玩过这么高的跳马,没想到竟意外的顺利!

故意设计来整夏一跳的路障却被他接连攻克,骆泽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这个时候,他们来到了环形跑道的拐弯处。在那里,骆泽安排了两个男生舞大绳,选手必须不被绳子打到而通过这一关,夏一跳跑在骆泽前面,两个男生在看到他的那一刹,明显加快了舞绳的力度,“呼呼呼”的风响仿佛挥鞭抽打空气。

但夏一跳只是稍微慢了一慢,就灵巧地钻进又钻出了这“鞭阵”,那两个男生看呆了,后果是竟将绳子抽到了骆泽的脑袋上,被骆泽一人赏了一颗爆栗。

双杆,夏一跳看也不看,直接就踩着它跳了过去;

天梯,他用细碎的脚步踏着每一根横杆,小心而敏捷地通过;

在沙坑那里,骆泽别出心裁地安排了几个手下抛接篮球,美其名曰“增加难度”,而等夏一跳一到,所有篮球都毫不客气地朝他招呼上来,但夏一跳却反应极快地避过了那些来者不善的球,且丝毫不延误前进的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天以异常的方式开头,夏一跳觉得自己的状态好得不像话。他越跑越快,连停下来观察的动作都省略了。一旦障碍出现,他就或闪或跃,将它甩在身后。

所谓的跑酷,就是眼中没有任何障碍,因为任何障碍,都是拿来当踏脚石的!

夏一跳脚踩沙坑边缘,发力一蹬——“唰!”他的脚底甚至没有沾到一粒沙,就来到了沙坑的对面!

前方不远处就是终点了。至此,夏一跳已经循着骆泽定下的路线,把整个运动场绕了一周。在那个既是起始也是尽头的地方,一大群同学正激动地欢呼着!

“夏一跳!夏一跳!夏一跳!”他们发出有节奏的叫喊,这一次,支持夏一跳的声音占了多数!夏一跳看见曲子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惊叫雀跃,一直叮嘱夏一跳要忍耐要忍耐的她,这一刻竟表现得比他更扬眉吐气!

夏一跳笑了,他慢下了脚步,回头望着骆泽。他们仍然差出一段距离,骆泽却已经放弃了再追上来。他狠狠瞪视着对手,如果目光具有杀伤力,夏一跳现在肯定已经被戳成月球表面了。

过不过终点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所有人都能看出,夏一跳赢了。骆泽和他那群无聊的手下费了那么大工夫来整他,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让夏一跳大出风头!

夏一跳被同学们团团包围着,接受他们叽里呱啦的赞美。到底都是些年轻人,尽管平时和夏一跳不太说话,但是这一刻,他们完全把他当成了大英雄在景仰!

反观人群之外的骆泽,他的脸色简直比某些三流电影还难看……

哇哈哈!夏一跳觉得,这种感觉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