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人听得丑陋公子是潘世杰,又见他跳上跳下的颇是仗义,竟把事情尽数揽到自己头上。冷声道:“好,够义气!”嘴上虽在称赞,脸上却满是鄙夷。又道:“既然你强出头,本公子便与你好生斗斗。记住,本公子符震,乃楚王世子。”话音甫落,也没给人思虑的时辰,手中长剑“噌”声出鞘。

先是一道光影,继而一朵璀璨剑花倏然而现,便似平空生出。“嘶嘶”作响里,犹如毒蛇含信,迳向潘世杰刺去。

众多公子哥们听青衫人原是楚王世子,无不惊悚,情知今日撞了一块大铁板。

楚王何人?他是当今大秦皇上的嫡亲兄弟,也就是皇室贵胄。据闻,当今皇上能登上宝座,还有楚王的一半功劳,若非他当年死挺太子,皇位不定会落在哪位王子的手上。当今皇上登基后,论功行赏,封楚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只是时日一长,出于上位者的疑忌,便派楚王率三十万大秦雄师镇守大秦西北边关,以防西戎寇边。这么一镇,就镇了足足二十年。这些年里,楚王逢五进都拜觐皇上。今年恰是第四次进京。故而,身为楚王世子的青衫人,长安城的众多公子的确不识。

潘世杰瞧着剑影骤到,心下委实惶恐。他适才大言不惭,一来以为青衫人在这大秦之都必不敢轻易动手,二来,己方人也多,纵是一人不敌,相信一拥而上,定能把他压垮。怎料,眼前小子居然是楚王世子。尽管身份并不比自己高上很多,可小子的剑术实在吓人。那里像是口角之争,目下的趋势,简直便要取己的性命。

惊慌里,顾不上颜面,甚至美女在旁,也忘得一干二净。他晓得本身体躯肥硕,若要闪避,势必不行。索性蹲身抱头,大呼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刹那间,直觉头上一凉。过了良久,并不觉身上疼痛,把头微微抬起。却见楚王世子站在不远处冷笑不已,右手执剑横于胸前,左手也不知在那抓了一把黑毛,在剑上不断地试着锋利。瞧着黑毛飘过剑刃,便是一分为二的结局。

潘世杰但觉心儿发寒,毛骨悚然,寻思着,若长剑先前刺来,这会儿,老子我必已透心凉,死得翘翘。猛地里,一个激灵,心想,这黑毛莫不是我的头发。手一伸,迳自在头上抚摩。一摸,便感到头顶处光秃秃地不见一毛。顷刻,直觉满肚羞愤。与此同时,雷倩的笑声又是巧不巧地传来,教他愈发懊恼,惭愧欲死。

他素命风流,诚然容貌丑陋,平日衣冠着装却是讲究得很。今日教人削去头顶毛发,实不亚于被人枭首。更何况是在两大美女的眼前。若再不显露下自己的男儿气概,岂不被人看轻?当下跳起,戟指着楚王世子,怒声道:“你是世子又怎地?即便你是楚王,又怎地?难道就能削人毛发?难道就能不许旁人君子好逑?难道就能一手遮天?可你能遮得住巍峨长安么?哼……固是遮得住,但当今皇上英明神武,你楚王一家也不能上下通天吧?”

一口气讲了一连串,再则外怒内慌,情绪瞬变。说罢,竟是喘着粗气,显得累极。不过他这番捶胸顿足之余说出的指责好不犀利,字字句句扣人罪名。周遭围观之人无不震惊。

雷倩讶然,没料到平时瞧不起的潘国舅居然有此口才。

在楚王世子长剑疾刺那当儿,小石头已对潘国舅暗生同情,觉得他与自己当真一般苦命。仅是一句口舌争辨,便落得个被人斩杀的厄运。想起自己以往的日子,仿佛比他尚要幸运一些。那时,他虽想搭救,可惜经验欠缺,手脚也慢,惟能眼睁睁地瞧着潘国舅遭人剑刺。之后,见他逃得性命,仅是头顶毛发被削,不禁庆幸。但见他目下又掀风波,非但不愿低头认错,更且放声大骂。心下很是钦佩,寻思着,好男儿就当如是,固是刀剑斧钺加身,却是风骨不改,无畏无惧。

一时,对潘国舅等人,起初死皮赖脸地纠缠雷府一行,偏是尽数忘怀。心下直想着,倘然楚王世子真想再行出手,我定要助他逃脱大难。

楚王世子初闻潘国舅之言,大吃一惊,万没想到,这肥家伙竟有如此血性。与适才抱头蹲身大呼救命的形象,着实相差甚远。让他生出一种莫非换了人的感觉。然细辨后,不由愤恨难当。这肥家伙每言每句,均是扣着楚王一家目无皇上,妄想在京都长安翻云覆雨。倘然传出,即便无人相信。可也教人头疼。万一秦皇信了一句半句,那我楚王府岂非遭祸?况且,楚王府目下的处境,委实堪忧,秦皇原就疑神疑鬼,被他这样一说,猜忌那便越发的大了。

想到这里,胸中怒气陡盛。他在楚王辖地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哪个不是低三下四地奉承谄媚。再看向潘国舅,见他自一番言语后,脸上神彩怡然,容光焕发。更且有种小人得志的笑容,尤其让他难受异常。旁边的公子们诚然未有附和,但神色间的崇拜,却教他愈加恼忿。心想,本世子和他一闹,偏是让他风光得很。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思忖及此,铁青着脸骂道:“胡说八道,竟想污蔑我楚王府。你去死吧……!”喝声未完,长剑朝外一抡,蓦地划了道弧线,激泛着彻骨的寒气。此刻,他已打定主意,定让姓潘的家伙今日丧在手下。纵是回去后,被父王责骂,那也顾不上了。不然,颜面何存?

这一剑,他原是十拿九稳。何况前一剑,对这聒噪的家伙,已然大有了解,知他仅会摇唇鼓舌,至于武功却是半点也不会。虽说堂堂的楚王世子,又是崆峒派掌门散桑真人的爱徒之一,今日弑杀一个手无缚鸡的人,着实有些不光彩。可这会,由于胸中的怒火,再加素来顺风已惯的性格,一遇有人顶撞,况且讽到他骨子里,这等样的羞辱如不报复,教他怎生忍受下去?

周遭的人,见到这一剑之威,无不失声惊呼。尤其潘国舅那一梆子损友,更是愁云惨雾。寻思着,即便自己等人口才再好,终究不及人家的剑利。有些更而想到,是否此趟回去,寻个武师好生练练。

雷倩也是失声惊呼,追其原由,因在自己头上,若不是他们骚扰自己,楚王世子也不会强自出头。倘然不出头,先前的口角也就没有,既没了口角,眼下潘国舅势必不会落到如此堪急的状况。如若今朝潘国舅因此死了,雷府必也脱不了干系。

只是她虽习了些本事,可如要在此情形里,出手救下潘国舅,却是难为了她。毕竟雷家剑术至刚至猛,决不适合女儿家修炼。故而,雷倩习得的仅是点基础工夫,倘与寻常武夫较较手,兴许还有点胜机。但要和系出崆峒的楚王世子来比,那就差得不止一筹两筹,几乎便是霄壤之别。

便在大伙人人捂嘴惊骇之际。

只见一道黑影翩然而现。若神龙显首,又似青龙摆尾。直觉眼前一花,待定神看时,却见楚王世子手执一柄断剑,正骇然而呆立。那潘国舅却是被个雷府家丁带到远处,双手捂面,腿股打颤,在那直叫:“别杀我,别杀我!君子动口不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

再看那家丁,果是雷府的。因为他衣衫上的袍角边不正绣着一柄又粗又巨的剑形标记。

这标记可是雷府老爷,秦中剑王雷啸岳威震八荒四十余年的图案。闻说,纵是他率领的十万大秦禁军,都被秦皇恩赐,人人绣上此种标记。并且,亲自颁予一面巨剑军旗给他。这样的殊荣,别说大秦历史,纵观华夏历朝历代,也是有者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