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公子用茶盘挡着,一手儿假意试探轻薄水盈弦,一边装模作样油嘴滑舌的诚心气海莲。

明月公子悠然道:“你是气不过才说我的,再说也没人家好看。”

海莲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恨恨道:“你!”

水盈弦嫣然笑道:“海莲妹妹别生气嘛,人家虽是山村小子,无礼倒也无礼的有趣,别放在心上,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旁边另一桌上坐着的她们几个师哥,多是向着水盈弦的,回头笑道:“莲妹,你盈弦姐说的对,气能伤身,犯不上和村里的小伙子生气,我们还有要紧事,莫要再淘气再惹事生非了。”

海莲狠狠的白了明月公子一眼,扭头不再理他。

明月公子乐得他们不看,偷眼瞧着周大嫂这半天没有出来,想必是收拾房间喂马事儿太多,很有空闲去逗水盈弦。

若换做平日,明月公子绝不敢如此,没来雪国之前有香妹、兰蝶舞、彩环儿盯着,来了雪国之后,还有燕若雪、琴儿在,更是凤采铃,自己绝不能做任何对不起秋水的事情,但并不表明明月公子天生就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轻薄浪子倒也谈不上,花心大萝卜总有一些儿的,因此从来对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并不是不敢兴趣,而是不敢感兴趣而已。

如今明月公子乐得其所,好容易有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尤其是在打探虚实的掩护下,从内心里可以坦坦荡荡的说服自己,只不过是为了套近乎的需要,无所谓的。

明月公子搬开水盈弦的玉手,在她手上轻轻划下几个字,本心要些月半子时,佳人有约,后来霍然一惊,现在是杂货铺的伙计,穿的也是粗布衣袍,没的掉文让人起疑,索性毛手毛脚的写了“半夜我来”四个字。

水盈弦美目流盼,也狠狠的瞪了明月公子一眼,攒球的绣花鞋轻踢了明月一脚。

明月丝毫不敢用内力抵御,生怕露馅,装模作样的嘻嘻一笑,张口不说话,对着嘴型示意可否?

水盈弦盈盈一笑,用力一捏明月公子的手心,见酒肆的周大嫂和师兄妹们都出来了,忙起身道:“师兄,住的下吧?都安排好了?”

水盈弦所谓的师兄就是那三缕儿黑须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手捻须髯,微微一笑道:“住的下,你和莲妹柳妹住在楼上,我们住后院。”

明月公子听了个正着,暗暗苦笑这住到楼上反倒不容易相见了,当下见人多,不敢再勾搭水盈弦,又瞧着周大嫂出来,忙道:“周大嫂,让我好等,晚饭有些什么,随意来些儿,晶晶和老王掌柜想必都等不及了。”

周大嫂笑道:“让你久等了,厨下都炖起肉来了,我再去烧几个菜。”

明月公子忙道:“嗯!周大嫂快些儿。”

那中年男子也道:“老板娘,好歹也与我们摆些酒菜来,我们远路风尘的都饿了。”

周大嫂忙应了,接过明月公子递来的茶盘,匆匆下厨做饭。

这时明月公子见他们全出来了,人也多,也不方便和水盈弦和海莲说话,就见这伙人自然是以中年汉子为首的,口音都是关里幽燕之地的官话,冷不丁又瞧见一个足登六根清净的僧鞋,原来是个待发修行的头陀,明月公子暗暗好笑,猜得不差,看来果然是幽燕之地佛教传人。

明月公子听他们坐在一起,估摸是有自己在一边,尽说些没要紧的话,有的埋怨路途辛苦,有的又道乡村小店就是受罪,饭都一个人做,也太慢了。

明月公子听不到有关寒冰谷的一丝一毫消息,好不泄气,甚至怀疑他们只不过是过路的而已,白白的和那打扮艳丽的水盈弦眉来眼去了。

正当他有些泄气之时,忽听得水盈弦笑盈盈道:“这位小哥,你们冰封村离寒冰谷远吗?是顺着村里的街巷就到了?”

明月公子心中一动,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不算很远,顺着村头的古道,走十几里地就到了寒冰谷了,不过都是山间的小路,想水盈弦花儿似的大姑娘,还是少去为妙。”

水盈弦笑道:“哦?路上不安全吗?莫非还有什么歹人不成?”

海莲冷冷的道:“盈姐问他这些做甚,简直就是对牛弹琴,路上要是尽是遇上他这样的人,不是歹人也当歹人看待了。”

明月公子悠然道:“哦?我长的像歹人吗?我可是大好人呀,不然也不会告诉你提防着点儿,嘻嘻,莲儿妹子真有趣,随随便便就会气的发抖。”

海莲皱眉道:“什么莲儿妹子,你放尊重些。”

明月公子笑道:“我怎么不尊重了,我听他们都这样叫你的,很显然是显得亲热嘛!”

海莲果然气不打一处来,就要发怒,对这油嘴滑舌的山村小子不客气了,水盈弦等人忙忙的劝着。

明月公子瞧着周大嫂端出饭菜来,忙忙的接过茶盘,一溜烟的去了,回头笑道:“周大嫂,明天算钱啊,你记着些儿。”

周大嫂点头道:“好!你慢点儿,跑什么!”

海莲气苦,犹自愤愤不平道:“老板娘,只怕你这一茶盘子好肉好菜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臭小子也太坏了!”

水盈弦笑道:“好了好了,人家分明是故意气你的,偏偏还要上当,坏也坏的有趣。”

却说明月公子端着茶盘回到杂货铺,晶晶早已迎了出来,明月公子问道:“晶晶,爷爷回来了没有?”

晶晶笑道:“早就回来了,明月哥哥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和爷爷好等。”

明月公子叹道:“还不是周大嫂那里生意忙的很,好半天才有工夫给我们做,呵呵,进屋吃饭吧。”

老王掌柜的见明月公子穿着粗布衣衫端着茶盘回来也是一怔,苦笑道:“明月小兄弟,你怎么不穿你那月白缎子的长衫,穿老夫的粗布衣服做甚?”

明月公子笑道:“老王掌柜有所不知,我这是出去应应景儿,着实需要。”

老王掌柜点点头道:“我听说你周大嫂那里来人了,我不好多问,你要多加留神才是。”

明月公子应道:“明月理会得。”

晶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老王掌柜和明月公子也不往深里说,心照不宣罢了,晶晶取出水盈弦送给她的香囊,直到这时明月公子回来她才敢给爷爷看,笑道:“爷爷,今天来的有位姐姐问路,送了我个香囊儿,你看!明月哥哥说能收的。”

明月公子笑道:“晶晶真是懂事,还和那位姐姐说爷爷说过,陌生人的东西不能收,老王掌柜,你该不会怪晶晶吧。”

老王掌柜呵呵笑道:“不会,晶晶懂事就好,一个小小的香囊算不了什么。”

明月公子却暗道若不是这个香囊儿,也断不出他们就是佛教传人,可见作用并不小呢。

三人团团围坐,吃完饭,老王掌柜和晶晶都上楼去,明月公子还回里屋歇息,专门养足精神,等到夜深人静时好易容行动。

明月公子躺在床榻上,借着油灯的光亮,取出月白缎子的衣衫来,掏出袖中的几副面具,略略沉吟,暗道就与水盈弦所见所遇的,只穿粗布衣服不用易容反倒比易容了的好。

即便被发现了,水盈弦也会以为是写在她手上的“半夜我来”找她去的,明月公子转念一想,索性把月白缎的长衫包了个包袱,斜跨在腰上,还穿粗布衣服,只袖了两张面具,到时候见机行事,该易容时就易容。

明月公子躺了一个更次,等到二更天时候,冰封村已经静悄悄了,偶尔听得几声犬吠,也使得夜更加的静谧了。

明月公子收拾好,吹熄了油灯,从窗口掠了出去。

冰封村里,夜色朦胧。

明月公子既然不用易容,当然也是正大光明的走在村里的街上,绕到周大嫂小店的前,明月公子蹑手蹑脚的隐于矮墙的暗处,瞧见小店的楼上果然亮着烛光。

明月公子从矮墙上探出头去,瞧见小店的后院也亮着灯烛,思索着该如何进去打探消息,是先飞掠上楼顶屋檐下听水盈弦那略带沙哑的温柔声音,还是跳进院里,看那帮佛教传人的男弟子说话。

正在明月公子准备行动之时,后院的屋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的正是那领头的中年男子,往前面而去。

明月公子暗暗诧异,二更天里,他出来作甚?奇哉怪也。

眼瞅着那中年汉子进了前面楼里,明月公子恍然,是去他三个师妹的房中了,明月公子更是诧异,运起玄门心法,悄声无息的掠上了楼顶。

明月公子不敢十分的用力,生怕踩掉了瓦块惊着了屋檐下的三姐妹,因此脚腕勾住房脊,倾下身来,身不粘瓦,凝神细听着。

果然那中年汉子进了三位师妹房中,明月公子就听得水盈弦熟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道:“还是师兄去吧,或者派莲妹去也可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