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拟定了一个完善的计划,计划里有两个关键人物,一个是作为施救方的我方团长陆晨曦,另一个是作为待援方的我方被困同志林幼清。施救方陆团长负责转移敌方排长郑羽苍的注意力,使其在当日和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功夫生捆林同志的和自家堂妹的鸳鸯腿;待援方林同志负责认清意志保存实力,一方面在郑堂妹对其发动攻势的时候保住贞操,另一方面,万一林同志发现自己挺喜欢郑堂妹,也可主动放弃救援。

这个计划的全称叫做《林同志婚姻自由意志保卫战》

可千算万算我也没想到,施救方还没出场,敌方就快要从内部瓦解了。

当时我站在郑家别庄一楼挽着郑羽苍的胳膊,端着香槟听他跟对面看着眼熟的某位商界前辈寒暄。

他们寒暄的开头我还听得懂,什么“最近你爹好不好”“最近我爹特别好”之类的,理解起来没什么难度。可越往后涉及到什么上市分红期权之类的我就越听越困。我心不在焉的听他们东拉西扯,眼睛往门口瞟了两下,这一瞟就瞟出了问题。

门口那个表情冷淡正在递请柬的人,不是林幼清又是谁?而他臂弯里挽着的那个穿着鹅黄礼服,看起来很有几分俏皮的少女,不是郑堂妹又能是什么人?

他们也看到了我们。郑堂妹的身高蓦然就窜起一截,像是踮起了脚。她挥舞着一只胳膊冲这边打着招呼,还一边拉着林某人躲闪着来往宾客往这边小步跑过来。

嗯,这真是个活泼灵动的少女。

郑羽苍也发现了这两只的靠近,和那位商界前辈告别后,他脸上便勾出一抹遮也遮不住的贼笑,喉咙里“嘿嘿嘿”的笑声让我恨不得将高跟鞋脱下来把鞋跟楔到他脑门里。他看着林幼清,嘿嘿嘿了一会,转而看向堂妹姑娘,又是嘿嘿嘿了一会儿。嘿完之后,他挑着眉毛问:“羽媛,照顾好你幼清哥哥没?”

他那个猥琐样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倒是这位羽媛姑娘大方的很,小脸一扬,手背在林幼清的胸膛上拍了拍:“幼清哥哥才不用我照顾呢,他自己一个人玩比我跟着自在好多!堂哥,以后我俩旅游撞期你别告诉我了,我一去找他,发现他什么都知道,走到哪儿我不懂他还得给我解释,而且他还什么都不能吃,只能看着我吃,实在是太受罪了。”

林幼清没说话,依旧神色淡漠的转头看着别处,而后又淡淡的看过来。恰巧与我对视的一刻,他冷冷的瞥了老郑一眼。

我瞬间理解了那个眼神的含义,只有三个字:

做!了!他!

……好吧。

其实我不觉得羽媛姑娘哪里不好,反倒是直爽又可爱。但她的可爱显然不足以弥补老郑将“只能看着别人吃”这种苦刑施加到别人身上的罪恶。于是我悄悄对他做课一个加油挺住的动作。他微不可查的冲我点了点头,而后眼尾闪过一丝冷光,十分淡漠的瞟了老郑一眼:“我去洗手间。”

他就这样借尿遁了,且很有可能整个晚上都要在男厕所里度过。

在这样悲催的局面下,我更加盼望施救方的到来。

陆晨曦终究掐了个不早不晚的时辰,在晚宴马上就要正式开始的时候到场。

她穿了件明黄色的丝质旗袍,脸上是明艳大气的妆容,右手拿着明黄色刺绣的手包。她挽着墨五的胳膊,左手牵着郑洛川,站在宾客往来的门口看着我,整个人看起来透着股端庄雅致的味道。我看见她,眼角瞥了正扭头跟人说话的老郑一眼,心中冷笑一声,小步颠儿到她面前跟墨五拥抱完成交接仪式。

墨五向来不爱应酬,但每次出面都很得体。他此刻端着斯文至极的一个笑,眼镜片儿反射出的冷光让我心头一寒。他低头跟我拥抱时我耳边低声说:“人我给你带来了,寿礼账单寄到你家了。”说完换了一边又抱了一下:“记得给我转账,再见。”

我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有脑溢血的征兆,眼前的世界像是自带弹幕,飘来飘去全是“寿礼账单”。

我只觉得自己生生被人剜走了一块心头肉,回头看了眼还没有注意这边的老郑,那割肉的疼全都化作一腔怒火。

郑羽苍,你……

你看你那人模狗样的德行!对得起我的成本吗!

陆晨曦一手牵着郑洛川,一手用手包掩着朱红的唇笑得很端庄,眼底那点揶揄的意味却丝毫不加遮掩。我挽了她的胳膊匿到一边的角落里,四处观察了一下,问郑洛川:“儿子,让你带的画你带了吗?”

郑洛川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好的图画纸递给我:“带了。”

我接过来看了一眼,其抽象程度让我很满意。我心里坚定了未来绝不能让干儿子从事美术类工作的想法,把画还给他:“宝贝儿,一会儿你去找那人。”我指着远处正跟人说话的老郑,交代他:“张嘴就管他叫爸爸,让他带你去找妈妈,他问你妈是谁你就把这个画儿给他看,他要是不带你去找你就跟他哭,记得使劲儿欺负他,等欺负够了再装成刚想起来的样子,告诉他你妈妈在花园等你。”

陆晨曦严肃的看着我:“墨七,你能教我儿子点儿好的么?”

“别吵!我教你儿子怎么除暴安良呢!儿字,知道怎么欺负人吗?”眼见小朋友一脸严肃的直摇头,我嘱咐道:“让他抱着你到处溜达,喊饿,让他喂你吃东西,他要是敢不喂你就哭,一边哭一边问‘爸爸你是不是不爱我了’。知道吗?”

小朋友一脸凝重的点头:“知道了。”

陆晨曦表情更严肃了看着我:“墨七,你真的不能教我儿子点好的么?”

我说:“你不觉得老郑现在这副装犊子装的如鱼得水的样子有点不入眼么?”

她闻言看向远处依旧跟人微笑寒暄的老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去吧儿子,就是他,别认错了。”

之后的事情证明,本次行动的最终目的基本上达到了,郑羽苍已经无暇顾及林幼清和郑羽媛是否能搭上一腿,但其副作用是我始料未及的——晚宴开始后,我无论窝在哪个角落总能被人逮到,见了生人喝一倍,见了熟人喝两杯,十七八个生熟相间的人见过以后,我已经开始晕了。我无比庆幸墨五把陆晨曦带到这儿就走了,否则让他看见我这个被灌酒的架势,大概会以为我的项目已经缺钱缺到需要陪酒赚经费的程度了。

凡是常在江湖飘的老油条都有一项特殊技能,那就是即便喝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也还能强装清醒的跟人谈笑风生。我端着高脚杯呲着一排牙听面前的人嘚吧了半天,其实一句也没听懂。我能做的唯有在对方将杯子凑上来时轻轻与他一碰,而后内心泣血的把这口香槟抿了借尿遁。然则扶着墙还没挪动两步,我就又被人逮着了。

对方笑吟吟的看着我,对着我又闲扯了半天,还十分体贴把我手中的空杯拿走从一旁经过的服务生托盘上递了个满杯给我。凑上来的高脚杯里明黄的香槟酒液看得我直眼晕,我心里暗自一声叹息,刚要闭着眼睛灌下去,手中的杯子就没了。

“抱歉,她醉了。”那个声音清清冷冷,像是带着点寒意,眼神却不再那么冷淡。他对着那人举了举杯:“我……”

我瞪他一眼:“你敢喝你试试!”

他愣了一下,偏过头去笑了一下。他将手中的高脚杯放在一旁的桌上,淡淡对那人告辞,而后将我扶到一边。见我走的晃晃悠悠,他步子顿了顿,低声问:“还能走么?”

我看着他垂下来的脸,高挺的鼻梁,长而低敛的睫毛,素来清冷威仪的凤眼似乎没有了往日的淡漠,整个人看起来都散发着让人心旌**漾的柔和。或许是灯光和音乐都温柔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我竟然觉得整个人都有些软绵绵的,还莫名觉得有些委屈。我揪着他的衣襟问他:“你说我能走吗?”甩开他的胳膊,我踩着高跟鞋昂首挺胸的走了两步:“你看我能走吗?”

第二步踩出去我就觉得脚下不稳,刚有要歪倒的倾向,就被他一把扶住。我觉得有些丢人,赶忙转移话题:“……林幼清,你不够意思。”

“嗯?”他将我扶到角落的沙发里坐下,自己隔了十几公分的距离坐在我手边,似乎不大同意我的说法:“我怎么了?”

事到如今他还好意思问!

“说好了本次行动宗旨是保卫你的自由婚姻意志,结果呢?”我忍不住戳着他的良心问他:“你说你要是从了不就没这事儿了么?可是你偏不!不从就不从吧,老陆帮你引开火力,你又借尿遁了,就剩我自己在这被人灌的五迷三道的……有你这么坑队友的么?”

他伸手拿过桌子上一杯没人动过的果汁递给我:“是,政委,我错了。”顿了顿,他像是又笑了一下:“下次不管敌方排长怎么巧言令色我们都不理他了,我们两个自己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我觉得他说的很在理,这件事儿的罪魁祸首就是老郑。我充满了斗志,严肃的点头:“你说的对,郑羽苍呢?”

“他啊。”他眼睛眯了眯,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冷淡的脸上眉头极细微的挑了挑,衬着唇角那本就罕见的笑意,竟然有那么一丢丢的邪恶。他说:“他在跟陆团长叙旧。”

既然老郑拉着陆晨曦叙旧去了,那我就不能对他怎么样。万一他们叙的很不错,他就成了我没有血亲的姐夫,真要剁了他,那陆晨曦就成了寡妇了。

想到这儿,我脑子里顿时一片清醒。我明明可以去偷听他们叙旧,为什么要坐在这看一帮人相互灌酒?八卦之魂再次在我心中熊熊燃烧起来,我“腾”的站起来,课还没来得及迈步子就被人一把拽了回去。我又栽回沙发里,脑门还在林某人的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我揉着额角抬头看他,他正皱着眉头看我:“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他仔细看了看我的脑门:“你都醉成这样了,还想去哪儿。”

我觉得自己挺冤的,要不是他刚才拽我那一把,我也不至于撞上。但相比伸冤,更重要的是郑羽苍和陆晨曦的叙旧。要知道这种事情不等人,万一我晚去了一步,他们两个叙完了,怎么办?虽然事后盘问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万一他们两个做了什么羞羞的事,说了什么羞羞的话,陆晨曦不肯告诉我呢?!

我抓着他放在我头顶那只手,一脸诚挚的看着他:“林同志,我是个三八!”见他似乎不为所动,我继续说:“现在我要去偷窥敌方排长和陆团长叙旧,你要么掩护我,要么装作不知道。”我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敢透露风声,杀无赦。”

郑家花园设计的很有意思,不同花期的植物穿插着种成一片,这样就几乎任何月份都有花在开着,唯一的遗憾是任何月份花儿都开的疏密不均。这个月份正是月季金盏菊和波斯菊刚开的时候,我猫着腰提着裙边儿蹑手蹑脚的带着林幼清从大厅的后门溜出来,躲在一丛枝叶茂盛的金盏菊后面,陆晨曦和郑羽苍就站在花墙另一边一米左右的位置。

他能过来跟我一起偷听,其实有点超出我的意料的。但细想了想,我又有些同情他。整日里绷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深埋在心底的八卦之魂一定憋的很辛苦。

我猫着腰把高跟鞋脱下来,在花墙旁的地砖甬道上蹲下,扒开眼前的一根花枝,刚看清那边两人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听他们说的什么,林某人却开了口:“地上凉,把鞋子穿上。”

我一扭头,看见他盯着我的脚,莫名的觉得有些脸热。但想起被高跟鞋箍了一整晚的酸爽,我还是一脸坚定的使劲摇头:“不穿,疼。”

他像是极轻的叹了口气,从西装口袋里掏出装饰用的帕子,展开来铺在我脚边的地上:“踩这里。”

我喝得多了脑子有些沉,但即便如此,我还是隐约觉得他今晚的举动有些不大符合他以往的风格,但具体有哪些不同,他动作自然的很,我倒是也看不出哪里刻意。我挪到那张帕子上,扒着花枝看向花墙的那头。那两个人默默的对立着,陆晨曦唇角勾着一抹浅浅的笑,看着手中高脚杯里的酒液,花园甬道旁白色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看起来恬静柔和。郑羽苍却不那么淡定。他一双手背在身后,极为紧张似的捻动着手指,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脸,像是能看出朵花儿来。

我看着他们两个沉默的站在那里,觉得可能是自己被发现了,不然他们两个怎么连句话都没有?

这个念头刚闪过我脑子,一阵风刚好吹过,满鼻都是金盏菊的清香,顺带吹来了郑羽苍一句似乎酝酿了很久的:“……你这几年……”

陆晨曦笑了一下:“过的很好。”

他愣了一下,唇角爬上一抹苦笑,又是沉默许久,再开口时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他对你好么。”

陆晨曦终于把眼神移到他脸上,一双秀气的柳眉微抬,像是有些茫然:“嗯?你说谁?”

我在心里砸了砸嘴,陆团长啊陆团长可真能装啊。果然,就听郑羽苍的声音又艰涩了几分:“孩子的父亲……对你好么。”

“呵……”她笑了一下:“我们分手很多年了。”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禁觉得有些感慨,脑子也在这样的感慨中又有些昏沉,身子一歪就要栽倒。旁里伸过一只手将我扶了一把,林幼清的声音就响在我头顶:“累了?”他扶着我的腰,将我的头发往耳后拢了拢:“回去吧。”

我摇了摇头,觉得身子有些使不上力起,小声跟他打着商量:“你让我倚一会儿,好不好?”看着远处那两个人又陷入长久的沉默,不由又有些唏嘘:“你们男人都是这个臭毛病,走的时候屁股都不拍一拍,二里地外才想起回头。”

又有风吹过来,金盏菊略带清苦的香气更加浓郁,衬着枝叶摩擦的飒飒声响,像是鼓动和提醒着什么。

我话出了口隐隐觉得自己惹祸了,赶忙抬头看着他,心里挣扎了半天,补了一句:“……我说的是老郑,你别往心里去……”

他的脸就在我头顶没多远的位置,此刻正垂着眼帘看着我,眼底说不上是什么意味,似乎不象平日里那么冷淡,也不像是有多伤怀。

那似乎是一种我曾在他眼中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在什么时候见过的情绪。

“你说的很对。”他的声音很轻,大概是怕被花墙对面的两人发现,脑袋又向下低了低,出口的热气就在我耳边:“但吃一堑长一智,曾经犯过的错误,怎么会再犯第二次。”

我觉得他这个话说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似乎跟我刚刚说的有些对不上。

他十分好心的解释:“只要喜欢,就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半步。”

我心中一动,像是被他这句话劈出了一方新天地,但这新天地里有些什么,我还没看的太清楚,就见他的脸离我似乎越来越近,好像就要压下来,一颗心不知为什么开始噗噗直跳。风忽然就大了起来,带着满园掺杂的香气,吹的我脑子一阵发晕,越发的分不清南北。我看着他的鼻尖抵在我鼻头上却还在慢慢的靠近,脑子里一片空白。

花墙对面传来一声清脆却素来比同龄人凉上三分的童音:“墨七姨姨。”

他的脸顿在我眼前,一眨眼睫毛就能搔到我的脸颊。我回过神来伸着脖子看向花墙对面的那两个人和从花墙上伸出个脑袋的郑洛川,见他们也一脸怔然的望着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偷听被逮了个正着,这个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嘛!

我尴尬的看着他们,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躬身冲着面前的花墙跟儿就是一顿干呕:

“呕~咳咳咳咳,呕~”

我趴在地上装吐装的很卖力,卖力到自己差点真的吐了出来。或许是我演技太过逼真,花墙那头的两个人止住了要来看我的步子,一脸嫌弃的躲的远了点儿,倒是林某人及其配合的拍着我的背。

我悄悄递给他一个眼神以表达我对他的认可,顺便抬起右手远远指着花墙那边的郑羽苍:“老郑你真够意思!拖我下水还把我一个人丢下被人灌酒,”顿了顿,我觉得黑的再狠一点才对得住我被人连灌的那些酒水,于是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晨曦,得亏你当年没嫁给一个这样的,要不过日子的时候出点什么问题还不都是你扛着!”说完,我自认很识时务的两眼一翻,开始装死。

小花园里一时寂静,我就势靠在林某人怀里,回忆起自己刚刚的演技,觉得没什么问题。清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只小手碰了碰我的脸:“叔叔,墨七姨姨怎么了?”

“她喝醉了。”林幼清的声音难得柔和,再开口时却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听起来是对着花墙那边的郑羽苍:“我先带她回去。”顿了顿,他又问:“晨曦,你今晚住她那里?”

陆晨曦的声音由远及近,还是从前一样的温婉:“我住酒店,时间不早了,我也走了。”她到了极近处,停了一下,像是调转了方向:“谢谢郑先生款待。洛川,跟郑叔叔再见。”

我正想着该如何配合林幼清的动作,将装昏和随他走出花园这两件事完美的结合到一起,哪知道他却很让我省心,直接把我抱了起来。

我被他打横抱着,一只手臂耷拉着横支出去,却因为自己现在是个昏倒的人而不能自行调整姿态,脑也子随着他步伐的节奏越发的昏沉。

在还有意识的最后一刻,我觉得,自己的造型应该很像青丝他们警队发现的尸体。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我脑子有些沉。房间里没开空调,白色的纱帘顺着窗口灌进的微风扬起一个细微而悠长的弧度,床头尾近地板的夜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使整个房间看上去都格外柔和。

我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不是我的房间,虽然这房间看起来有些眼熟且装潢品位很不错,但这真的不是我的房间。

我不大搞得清现在的状况,四下里寻么了一圈儿,赫然看见床的另一边像是躺着个人。

灯光有些太暗,我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通过其平坦的胸脯和比我长上不少的身量,我基本判断出这是个男人。

深更半夜,在一个不知是哪儿的房间,和一个男人躺在一张**。

墨老七,你可以啊!

我看着天花板在心里兀自震撼了一番,就一道男声清清冷冷,带着点刚睡醒的细微沙哑,虽然语调平平,但却像是带着点询问:“醒了。”

我僵着脖子缓缓的扭过头去,只见那男人转过了身来面冲着我,一双原本淡漠的凤眼里像是带了点与往日很不同的意味,一只手伸向我:“别动,让我摸一下。”

我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一躲,尾椎骨“咚”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林幼清坐起来,看见我看着他,他居然很不厚道的笑了。我看着眼前的床沿,再看看**另一头的他,这才彻底回过神来。我扶着一旁的床头柜站起来后伸手揉了揉屁股:“什么情况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很显然是个男款。我更懵了:“我,我怎么在你家啊?”

“昨晚你喝多了,吹了点风,有些低烧。我不知道你家的密码,晨曦帮你换了衣服。”

他说着靠过来,伸出手背在我脑门上探了探,一双眉头轻轻蹙着。顿了顿,他忽然将我拉回了**,把眼皮贴住了我的额头。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我看着他近在眼前的鼻尖和嘴唇愣了半天,刚想找个刁钻的角度遁了,他却先我一步退开,伸手拉开一旁的床头柜,从里面取出一个体温计递给我:“烧应该退了,测一测,保险点。”

我接过那根形似验孕棒的体温计,只觉得心里有一群羊驼默默的在散步。

好吧,别做那些无谓的联想来吓自己,赶紧回家给自己炖只鸡压压惊才是正事儿。

我这样想着,把体温计夹在胳膊底下,转而又觉得不对:“为什么咱们两个会躺在一起?”

“因为别的房间没有床。”他拉开房间的门,回头淡淡的看我一眼:“盘问完了?睡了一整天,你不饿?”

对于林幼清家的冰箱里能有什么吃食,我的态度有些悲观。一个习惯性胃出血的人,无非就是囤上成堆的小米和馒头,吃东西连盐都不能放,人生乐趣在何在?

而事实上,他也真的只拿馒头片和小米粥糊弄我。

我咽着嘴里糙的能把嗓子喇出血的馒头干儿,不由得有些悲从中来。

“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我晃晃脑袋:“就是睡懵了。”

他抬眸看我一眼:“粽子在冰箱里,你现在刚退烧,明天再吃。”

霎时间,世界都成了虚无的背景,他在我眼中散发着黄金圣光,头顶飘着四个大字:“慈悲为怀”!

我高兴坏了,除了点头“好好好”之外根本说不出别的话来。

“以后不要一次睡这么久。”他用筷子夹了一片馒头片,十分聪慧的将它泡在了粥碗里:“睡久了会头疼,还会影响生物钟,不科学,也不健康。”

我看着他泡馒头片的动作,觉得自己刚刚生咽的举动简直又轴又傻逼,一边学着他的样子把馒头片往粥碗的汤水里沾,一边还没忘粽子的恩情,一个劲的点头:“行行行好好好对对对,你说啥是啥!”

他没有说话,但一双眼睛却忽的抬了起来,直直的盯着我,神色倒是不像往常一样冷淡,瞳仁里面像是有明灭的光晕。

我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低下头看着馒头沾米汤,觉得此刻气氛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什么情况?为毛这么盯着我?觉得我这话说的不够客观?马屁拍的太明显了?

“红尘,这是你说的。我说什么是什么。”他说:“我说我们……”

我听着他这么喊我,手一松,馒头片“咕咚”一声掉进碗里,溅了我一脸的米汤。

我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就见他伸手从一旁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伸到我面前:“你……”

话还没说完,他手机就响了。

我被他的一连串动作吓得小心肝直哆嗦,接了纸巾一边擦脸一边心说这电话来的及时,不管电话那头的那位仁兄是谁,这份情我承下了,以后有事儿招呼一声,我虽万死亦不能辞啊!

他接电话的动作和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似乎还带着点不耐烦,甚至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还皱了皱眉,接起来喂了一声,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见他眉头皱的更深:“怎么回事。”

我看他一脸不痛快的挂了电话,起身似乎有要走的意思,赶忙问:“嘛去啊?”

“羽苍出事了。”他说:“现在在中义区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