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意捏着金块,有些怔忪。

“我……现在的元力弱得连季清都打不过。”

“为师知道。”

“我这经脉,也没有多少修复的可能。”

“为师知道。”

“我身上的毒,可能只会让我再活一年不到。”

深吸一口气,佘天麟喉咙发紧:“为师也知道。”

她不理解地瞪眼:“那您还把我认回去干嘛,我就是个废物啊。”

佘天麟一巴掌打在她后脑勺上:“谁教你的这些破词。”

明意吃痛一声抱住脑袋:“朝阳司后和教习都那么说啊。”

“你听他们胡扯,人生来是做人的,不是做工具的!”佘天麟气得直瞪眼,“你就算没有元力,也还是个人,也还有师父和朋友。”

后脑勺疼得她冒出了眼泪,明意吸了吸鼻子别开头。

“你的毒为师会想办法,但你,现在就留在司徒府上。等有机会跟为师回去朝阳城,为师给你挑些温柔嘴甜待你好的男人,几个都成,比你选的这个好。”

明意默了默,心想我挑的这个男人,一开始也是温柔嘴甜待我好的。

男人这玩意儿就是单纯的靠不住,当然了,老佘除外,二十七也除外。

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终于开口:“师父。”

佘天麟指尖颤了颤,抿着唇努力严肃地“嗯”了一声,一时有些泪目。

结果这兔崽子下一句话就是:“我不想再回朝阳城。”

他的巴掌又痒了:“那是你的故土,你不回那里,打算去哪里?”

“朝阳城除了您,有的只是一群等着灭我口的人。”她看向窗外,“我从小被当成男儿养大,也真的以为男儿身就是自己这般,谁料一切都只是朝阳司后争宠夺利的骗局。”

“如今孟氏发现了我的身份,朝阳司后想让我死无对证,尸骨也不能存,所以我是回不去了。不过我也不想回去,看过了慕星城的银河繁空,我还想去看飞花城的漫天芳华、苍雪城的六月飞霜和逐月城的银盘耀日。”

佘天麟听得感慨,又觉得少了点什么:“怎么不去新草城看看?”

“看什么?”明意想了想,“看茂盛的树木拱倒他们刚修的宫殿?”

佘天麟沉默一瞬,体贴地替左平转移了话头:“那你打算怎么去飞花城?”

“等这里能脱身,我就买辆兽车过去。”明意掂了掂手里的金块,笑道,“多谢师父贴补。”

徒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佘天麟倒是不打算强求,只是:“你就不打算查一查是谁下毒害你?”

还能有谁。

明意摇了摇头。

她在朝阳城从小受千般监视,饭食茶水入口前都要被司药查上几遍——只除了在司后院中的点心。

几年前就下好的毒,只有司后能动手。

朝阳司后应该也不是故意不给她解药的,可能是恰好没有了,又可能是别的原因,毕竟自己毒发的时候,她也有些慌张,虽然大部分是为了她的地位和性命,但至少证明动手的人不是她。

佘天麟看出了她的想法,拍了拍她的肩:“你还是小心单尔一些。”

“单尔?”

“他驯养的从兽太多,你若要买能渡城的上等兽车,那十有八九会被他知道踪迹,而他,一直和孟氏来往密切,有扶雍王为继承人的想法。”

“可上回见他,他并未取我性命。”

“单尔此人,心机深远,留你必有用处,但要杀你也会竭尽所能。”佘天麟道,“要不是有你的消息,我也不会愿意与他同路。”

想起纪府的火,明意突然坐直了身子:“师父以后若在六城大会遇见纪伯宰,莫要太为难他。”

佘天麟一听这名字就来气:“我是神器堂的考官,我怎么不能为难他?”

明意摆手:“不为儿女情长,单纯是……我欠他一些东西,师父就当替我还了。”

这有什么好欠的?她这么好看一闺女,千里迢迢来给他做了妾,还被他抛弃,怎么反倒是她欠他了?

“您听我的就成。”她耸肩,“必要的时候将他留在朝阳城,会有意外之喜也说不定。”

什么意外之喜,不过就是元力强点,与当年的明献旗鼓相当罢了。但他毕竟是慕星城的人,强留在朝阳城有什么用。这孩子就是天真,都这般田地了还为朝阳城的荣耀思量。

佘天麟没放在心上,只道:“我会在慕星城多留一些日子,争取给你做些合适的神器傍身。”

“多谢师父。”

佘天麟走了,走的时候还给司徒岭留了一把更适合他的飞羽当做谢礼。

司徒岭把玩着飞羽,唏嘘地对符越道:“朝阳城我就看得顺眼明姐姐,没想到佘师长人也挺好,但他们这两个好人,怎么命数都不太平顺。不如去当个坏人,像纪伯宰一样,倒是顺风顺水的。”

他按下机关,轻但锋利的金色飞羽应声而出,没入对面十丈远的院墙一寸深。

符越对这神器颇为满意,点了点头,却道:“你怎知纪伯宰就是坏人。”

“他杀人嫁祸,算计大司,这还不是坏人?”司徒岭挑眉。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没有律法规定大司就一定是好人。”符越抬起万花筒,使着元力按下机关。

嘭地一声巨响,对面的院墙整个应声而倒。

司徒岭:“……”

好气哦,这些有元力的怪物。

不过,这个世界就是有元力就了不起的世界,饶是知道纪伯宰有些问题,大司养好伤之后第一件事还是立马亲临言宅去看他。

纪伯宰伤势恢复得很快,但大司来都来了,他还是裹好伤口躺在**,一副虚弱的模样。

“是城中巡卫无能,才叫爱卿遭此苦难。”大司愤怒地道,“我已将巡卫长撤职查办,也已经择好新的官宅赐予爱卿。”

纪伯宰颔首:“多谢司上恩赐,但臣还是喜欢那旧宅。”

纪府烧得严重,除了一方青瓦院子不知为何残存了一半,其他地方都化成了灰烬。

大司为难地想了想:“你先搬去新的官宅里住,我命人在旧址上给你重修一座。”

他这才笑开:“多谢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