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休扶着荀嬷嬷走得慢些,一进门就瞧见这画面,吓得连忙冲进屋里抓住纪伯宰的胳膊,“大人快住手!”

“连你也要为她求情?”纪伯宰在气头上,看谁的眼神都带着刀子。

不休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去:“小的不知明姑娘犯了什么错,但先前要是没有她,小的和荀嬷嬷都得死。”

说罢,呯呯呯磕了三个响头。

脖颈间的挤压减缓,明意滑去地上坐着,大口大口地呼吸,接着就呛咳起来。

“那话什么意思?”纪伯宰犹有余怒地问。

明意背对着他坐着,掩袖呛咳,无暇答话,或者说就是不想答。

不休连忙道:“火烧起来的时候小的在煎药,荀嬷嬷在替您看着午膳,厨房本就炎热又有火光,大家一时也就没注意。等发现外头都是火的时候,逃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荀嬷嬷被倒塌的粗木砸断了腿,小的也是精疲力尽,若不是明姑娘及时赶到,门口那墙梁砸下来,我二人焉有命在!”

纪伯宰听着,看向明意:“你不是去司徒府上了?怎么就这么巧恰好赶回来?”

“出门匆忙,忘带东西了,回来拿。”明意冷声道。

“什么东西?”

“给娘家人的见面礼,一些绣品。”

真会选,绣品一定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查无可查。

纪伯宰嗤笑,将她的身子掰过来,捏住了她的下巴:“这世上所有的巧合都落在了你身上,恰好你出门,府中就起火,恰好他俩遇难,你就出手相救,恰好你与二十七去了青瓦院,那里就成了人纵火之地。”

“在你之前,除了我,没人活着离开过青瓦院。你说,我该怎么相信纵火之人不是你。”

明意叹了口气:“大人,最简单的一点——烧了您的宅院,对我来说有何好处?”

他顿了顿,眼神更沉两分:“还能是何好处,自然是要我的命。”

若不是他做梦梦见了青瓦院出事,醒来心跳得厉害想去看看,今日还真会让她得逞。

“大人的命,对慕星城来说值钱,对其他城池来说也值钱。”她垂眼,“但在我这里,只有自己的命最值钱。”

她才不会干亏本的买卖。

纪伯宰冷笑,她总是有这么多说辞来给自己开脱。不过,这一次他不会再相信了,也不会再心软。枕头边不可能睡个天天想杀自己的人,再美貌动人也不行。

“送她去司徒府上吧。”他摆手,“司徒岭既然说要让你有地方去,那你便就在那边,不必再回来。”

“大人?”荀嬷嬷惊讶地喊了他一声。

纪伯宰抬手:“我没要她的命已经是看在大司的颜面上。”

明意点点头站了起来:“这些日子承蒙大人照拂,还请大人把二十七给我,让我一起带走。”

“带走他,你若与旁人吐露我府中所见所闻,我岂不是还要再遭一次火?”他讥讽地道,“看你在意他得很,我便留了他在我身边,只要你守口如瓶,我便会保他性命无虞。”

凤眼一眯,明意这才有了点火气:“我若想对外说些什么,大人还能安然坐在这里?”

光平王那桩命案就够他去司判堂走一遭的了。

“你但凡对外说了些什么,他也不会还在别院里安然度日。”纪伯宰摆手,“我不喜欢与人讨价还价。”

明意咬牙。

早知就该叫他脑门中上三刀,看他还有没有力气坐在这里对她冷言冷语。

“那便告辞了。”她扭头就走。

“不送。”他头也不抬。

一旁的不休和荀嬷嬷看得心焦,但这毕竟是大人自己的事,当奴才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细弱地喃喃:“明姑娘今日救了不少奴仆。”

“是啊,当着你们的面做好人,却想置我于死地。”纪伯宰白着嘴唇道,“真是个好姑娘。”

于是不休就不敢说什么了。

这个节骨眼上纪伯宰遇刺,矛头立马指向了上三城的使者们,加上薄元魁还擅闯内院打伤大司,慕星城一时民情激愤。

“下三城就该被他们这般欺负?又是打人又是杀人的,动的还都是我慕星最厉害的斗者。”

“跟明家一样怕输吧,不输给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压根不让我们上场。”

“卑鄙!无耻!”

“滚出慕星城!”

佘天麟走到司徒府的时候,护盾都差点被街上的烂菜叶砸穿。

他进门落座,一边拂身一边嘀咕:“这都什么事儿啊。”

司徒岭优雅地给他沏了一盏茶,笑着道:“单大人得赔您一身衣裳。”

接过茶,佘天麟很纳闷:“关他什么事?”

“昨日明姐姐回纪府的时候,告诉我半个时辰她还没回来就让我带人去看看,我照她说的做了。结果您猜怎么着,我正好撞见了单大人的兽车。”

当日街上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将道路挤得十分狭窄,司徒岭的马车挤了快半个时辰才进去二九街的街头,结果远远就看见单尔的兽车正从街尾茶楼的地方往外走。

那个距离,除非他是在起火之前就在,否则一时半会儿兽车还真过不去。

“这世上除了凶手,没有人会提前等在案发现场。”司徒岭认真地道。

佘天麟没想明白:“我朝阳城今年失魁首是因着事发突然无人顶替明献的位置,再者上三城除了纪伯宰也还有薄元魁,单尔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刺杀?”

“谁知道呢,但就眼下的证据来看,他确实嫌疑最大。”司徒岭叹息,“薄元魁与大司之事尚未有个结果,这边又起事端,慕星还真是流年不利。”

佘天麟才不管慕星的流年利不利,他来这里就只是想见明意。

“她人呢?”他问。

司徒岭指了指后院:“手上被烧伤了一块,刚上了药,睡了两个时辰。”

“纪伯宰也真够混蛋的,府上出这么大的事,单把明意赶出来算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明意纵的火呢。”佘天麟气不打一处来,“倒也不知道她看上他哪儿了。”

“是啊。”司徒岭叹息,“纪伯宰心机又深手段又毒,不像我,天真可爱纯良忠厚。”

佘天麟:?

才十五六岁就敢在迎客宴上骗走他的万花筒,好意思说自己天真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