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巨商会来岭南行商?

 岭南是什么地?

 遍地毒虫,野草,蛮夷,荒无人烟的地。

 说好听点叫做化外之地,瘴疠之乡。

 哪个脑子正常的人会跑来这做生意?

 百越蛮族以物易物,换不了就抢,手里能有什么银钱买你的货物?

 巨商脑子是不是傻了,不去长安行商,来这岭南行商!

 就算想要做生意,也得去广州府,那里到时会有外来蓝眼睛黄头发的蛮族看上大唐的物件,巨商不该来桂州这种穷山恶水之地啊!

 难不成是想要换银矿的开采权?

 可银又不是流通钱币,只在上层贵族之间流通。

 如此大宗的生意,背后的主人不晓得是哪位!

 桂州每岁的赋税便是银矿所产上交给朝廷,只是每年产出也不多。

 现在司马还是个实权的官,各州大都有司马,除了刺史别驾,就是司马的位置了。

 等到唐玄宗的时代,司马就是个有职无权的小官了,多为被朝廷贬官的人所担任。

 桂州司马曹玄静站起身子,在厅中踱了几步。

 算了,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先见一见,看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李易与吕新在苏干吏的指引下,一同来到厅中,相互见礼。

 司马曹玄静年近四十,一身劲装,面色黑黢,接过手下的邸报,发现上面写是一些咸菜,咸鸭蛋,虾酱,岳州青瓷,文房四宝。

 大唐的青瓷最有名的就是六处官窑,其余皆上了不官面。

 越州上品,鼎州次之,婺州次之,岳州次之,寿州次之,洪州垫底。

 洪州青瓷即便是垫底,如果出海,也能卖个好价钱。

 岳州青瓷虽说算不上顶好的青瓷,也是排在中间的,倒是会有一些精品。

 后来茶神陆羽更是盛赞越州瓷、岳州瓷皆青,青则益茶,茶作白红之色。

 邢州瓷白,茶色红;寿州瓷黄,茶色色紫;洪州瓷褐,茶色黑,悉不宜茶。

 吕新一招手,一套岳州青瓷精品茶器摆在眼前,笑道:“听闻曹司马喜欢喝茶,吾有此套青瓷茶器,还请曹司马赏玩。”

 这都能探听的道,想来是下了些功夫。

 曹玄静平日里就喜欢喝些本地的毛尖,与南诏的普洱。

 “好说。”

 司马曹玄静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绢布,抬头仔细打量眼前的二人,年轻是第一个印象。

 如此大单生意竟让两个年轻人为主,怕不是家中特意安排前来打磨的。

 还是背后有人坐镇?

 派年轻人来探底的?

 桂州司马曹玄静一瞬间想的很多,因为现在大唐由天后说了算,酷吏横行,什么事都要小心些。

 特别是自己平定交趾叛乱后,封赏还没下来呢,更不能出现什么意外。

 那就晾着他们会,等等这两个年轻人沉不住气,亮出身后的底牌。

 一句好说之后,厅内的四人变冷下场来。

 李易也不在意,反正现在是给武则天上税,桂州司马曹玄静如果不给盖章,那就私卖得了,反正来岭南是当私盐贩子来的,可不是来上税的。

 与其给武则天来挥霍建造明堂,还不如多拉动岳州的经济增长,形成一个稳定的产业链,多让老百姓赚些银钱。

 李易抓起一旁的用来送礼的茶杯仔细欣赏上面的条纹。

 大唐上流社会爱饮茶,得想想,怎么把茶叶变现,打出茶的名气来。

 湖南可是产茶的好地方,毛尖最为出名,只是现在还未曾大规模种植,毕竟这两年都饥荒了,不先紧要想法子填饱肚子,采茶也解决不了饿肚子的问题。

 不过据说文成公主出嫁的时候,就曾带了一些岳州贡茶:蒙洱茶,倒是个好噱头。

 吕新瞧了一眼上座的司马曹玄静,又瞥了一眼一旁的悠闲的李易,长叹一口气,你就算全家被发配到岳州,那也是龙子龙孙,倒是挺沉得住气,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反正时间来得及,也不晓得曹玄静打的是什么主意。

 可他毕竟是地头蛇,自己终究不能实行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

 想到这里,吕新打破室内的寂静道:“曹司马可是勘察完毕,扣个章?”

 年轻人终究是沉不住气,司马曹玄静捏着胡须道:“货可是如上奏一样?”

 “自然一样。”

 “本官要查验。”

 “有什么好查验的?”

 李易站起身子来走到司马曹玄静案牍的对面,坐下,把青瓷茶杯放在案牍上。

 “交趾新乱,谁晓得会不会有人勾结,送些粮食来。”

 “天下饥荒,哪个傻子会把粮食不远千里运到岭南来,在说,朝廷控制粮价,能赚几何?”李易嗤笑一声:“谁会不远千里跟野人勾结,你这司马是怎么当的?”

 听到面前少年郎如此出言不逊,司马曹玄静反倒没有生气,看来他们要露底牌了,也让我好好知晓知晓,这百艘货物背后的主家是哪一个?

 “如此大宗生意,本官不得不查!”

 “扣章,带你去查。”

 “先查再盖章!”

 “不扣拉倒。”李易站起身道:“我们走。”

 “走了在桂州贩卖货物,你就是偷税,这道罪名可担待的起。”桂州司马曹玄静站起身子指着李易的道。

 李易走到厅外,坐在地上穿着靴子,不紧不慢的道:“舅哥,咱们走了,桂州司马可不光是行军打仗,还要修河堤,开新路,哪有那么多时间来查货啊。

 我本想按照规矩来,可有人不讲规矩,其实我也是不喜讲规矩的,咱们去广州,不耽误曹司马的时间了。”

 曹玄静很想吼一句在这桂州本官的规矩就是最大的规矩,可自己又不是十几岁的孩子,这话是断不能说出口的。

 那些酷吏最喜欢捕风捉影了,更何况还不晓得这吕家巨商的背后所站之人。

 别以为自己远在天边,洛阳城就管不到自己,说不定哪天巡查御史就随着天使团来了。

 在加上他说的那些事,都需要钱,不晓得他是不是要助自己一臂之力,军功有了,政绩也要上一层,说不定就高升了。

 就算不去洛阳就职,原地升个别驾,刺史也是好的。

 “且留步。”桂州司马曹玄静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