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域修士们也没这个自信一定能通过明灯祖师的试炼场,但是……

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冷嘲热讽的桃花坞人,“你们就能通关了?”

“……”

桃花坞人噎了一下,随即昂首挺胸道:“我们当然能!我们道行最高者已经通过第九关了!离最终通关只差临门一脚!岂是你们可以比的?!”

灵域修士们闻言一顿,还真感到了一些不安。

这里的人占据天时地利,修为本就比他们高。

祖师传承还一直在他们手中。

这样优越的情况下,他们的道行定然会比他们高。

若对方比他们灵域先通关,那祖师的遗物岂不是会被人捷足先登?

思及此,他们连忙看向黎亦酒。

龟大师是灵域目前道行最高的人,若她都无法比过这些人的话,他们还有什么希望?

黎亦酒听到桃花坞人话,沉默了一下,“你们知道一共有多少关吗?”

桃花坞人停顿了一下,显然被问住了。

阿春不耐烦道:“谁知道一共有多少关?试炼场里有没写,以我们水平,定然已经接近终点了,我劝你们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

“九十九关。”

黎亦酒默默地开口,“试炼场每一道门都有九十九个关卡。”

话落,现场寂静了一下。

灵域修士们登时就乐了。

九十九关?竟有九十九关?!

那某些人才过了九关有什么好得意的?!

还距离终点只差临门一脚?

他们这一脚能迈上天去吗?!

注意到他们讥诮的目光,桃花坞人顿时面上无光。

阿春冷笑道:“我们都不知道,你怎知有九十九关?我看你就是信口胡……”

这时阿秋不假思索的天真嗓音响起,“确实有九十九关呀,九关的话……你们连一成的关卡都没通过,要继续加油哦!”

阿秋握拳热情地给他们打气。

阿春和其他桃花坞人的脸却瞬间僵住,只能努力扯出笑容,“哈哈,真的有九十九关啊,那剑仙设置的试炼场可真苦难,我等任重道远……”

萧云长淡淡地纠正,“说话注意点,这是我们明灯祖师之物。”

阿春本就恼火,闻言顿时发作,“你说是就是?!这些东西明明是我们祖先阳春剑仙传下来的,关你们那什么破祖师屁事!”

其他桃花坞人有了揭过光卡的理由和发泄口也纷纷破口大骂。

灵域修士更是不甘示弱,“你们那剑人祖先在明灯祖师面前算什么东西?!还好意思拿出来说?!”

“我们祖先不是剑人!你们祖师才是!你们也是!”

“这明明就是我们祖师的遗物,被你们强行占有了,现在还颠倒黑白,要脸吗你们?!”

“你们才不要脸!”

黎亦酒看了眼正骂得不可开交的众人,也懒得阻止。

她兀自拿出江夜雨给她准备的点心摆在茶几上,一边吃一边看热闹。

性情温和的药无疾没有加入骂战,而是看着阿秋陷入思索。

此人真是处处都是谜题,过于强大的修为、琢磨不透的性情、和桃花坞主的相处模式,还有桃花坞人对她若有若无的忌惮和敬畏。

而且她似乎对此地十分熟悉。

之前从悬崖上下坠的时候,众人慌乱之时可能没有注意到。

这个地方的结界其实是她打开的。

方才也是在她进入试炼场的时候,周围的白色木门才出现的。

这种种迹象都说明,她可以控制试炼场。

或者说,她是掌管祖师遗物的人。

为什么呢,为什么桃花坞的人要将如此重要东西交给一个小孩心性的人掌管?又为什么她能够掌控祖师遗物?

他又想到阿秋将桃花坞主的名字叫错为祖师的名字。

难道她获得了明灯祖师的传承?

又或者她和明灯祖师有什么关系?

药无疾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黎亦酒。

黎亦酒看出了他的疑问,却没有解答,而是看向正眼巴巴看着她面前的点心的阿秋,莞尔一笑,推了推碟子,“想吃就过来吧。”

阿秋眼睛一亮,当即抬步走向她,却被人扼住了手腕。

桃花坞主闵灯声音冷然,“为娘允许你去了吗?”

阿秋的神色垮了下来,不甘心地撅起嘴,“阿娘,我想吃嘛……”

闵灯冷冷地看着黎亦酒的方向,手上用力,没有在意阿秋手腕的淤青,“不许去。”

阿秋像是不知道痛似的没什么反应,只是委屈地垂下了头。

闵灯以为她听自己的话打消了点头,这才稍稍满意地松开手,正要安抚几句。

却听阿秋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娘答应过的。”

阿秋的声音依旧和往常一样天真浪漫,只是微垂的眼帘遮住了眸光,让人看不清神色,显得有些悚然,“阿娘答应过,等我有了人身会给我好吃的点心……”

“阿娘从来不食言……”

阿秋缓缓抬头看着桃花坞主。

她的眼睛像黑宝石一样漆黑纯粹,却透着一股非人的诡异和凉意,“阿娘,你从前不这样的……”

闵灯霎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这片天地像是收到了什么力量影响,开始摇晃起来,空中的“星辰”忽而极速旋转化,那一道道刺目的流光明明透露出一种令人心惊的狂躁。

“发生什么了?!”

灵域修士暂停骂街,惊疑不定地聚拢在一起看着周遭。

只见桃花坞的人突然围着一个点散开了,神色恐慌地看着中间的阿秋和闵灯。

“坞主!阿秋怎么了?”

桃花坞主倏地回神松开阿秋的手腕,警惕地后退好几步,还按住了剑柄。

这可把灵域修士看迷糊了,他们寻思刚刚也没发生什么啊,不就是闺女想吃别人的点心当娘的不让吗?

多大点事儿?这就要反目成仇了?

只是什么神奇的“母慈女孝”,这里的人可真神奇。

为防殃及池鱼,他们连忙走到神色平静的黎亦酒身后看热闹,还有人试探地抓了把她的瓜子。

见龟大师没有意见,他们顿时安逸下来隔岸观火。

虽然不大道德,但他们还是由衷地希望这对母女打起来。

要是修为更高的阿秋一不小心把亲娘给……就更好了。

罪过罪过,但这桃花坞主是真的事儿多,若是没有她估计拿回祖师遗物或许会容易许多。

而且这阿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龟大师像她娘,看起来很好忽悠。

可惜他们期待的母女反目并没有出现。

因为那桃花坞主警惕地看着阿秋,松口安抚道:“阿娘自然不会食言,为娘只是担心他人下毒害你,你想吃阿娘亲手给你做……”

“不用了阿娘。”

阿秋脆生生地道,依旧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周遭也恢复了正常,好似方才的危险不曾出现过,没心没肺地道:“我百毒不侵。”

说罢她就开心地走向黎亦酒。

桃花坞众人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桃花坞主也缓缓放下剑,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她的背影。

阿春心有余悸地走到她身边,“坞主,阿秋这是怎么了?”

桃花坞主没有回答他,只目光阴沉地盯着黎亦酒和阿秋的对坐的身影,道:“去唤醒大祭司。”

阿春面露诧异,“就这些乡巴佬而已,用不着大祭司出手吧?”

桃花坞主冷声呵斥,“我让你去就去!”

阿春连忙闭嘴听令离开。

这时黎亦酒递给阿秋一块点心,声音温和,“这是桃花酥,尝尝看。”

阿秋眼睛发亮的看着桃花酥,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忽而抬头问:“是阿爹做的吗?”

肯定不是啊,你爹跟龟大师有什么关系?

看着这一幕的灵域修士心中腹诽,但没有纠正,而是好奇地问道:“你阿爹是谁?”

阿秋动作微顿,在他们八卦的目光中茫然地开口,“我阿爹是谁?”

“……”

我们怎么知道?

灵域修士们无言以对。

好一个大孝女,刚刚差点弑母,现在又忘了亲爹。

他们有点担心她的精神状态,怕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却见龟大师又拿起一块桃花酥,直接塞进阿秋的嘴里,“是是是,不是你阿爹难道是你阿娘这个厨房杀手做的?”

阿秋呆呆地咬住桃花酥,眼睛一亮,“好神奇好开心的感觉啊阿娘!”

“这就是甜的味道。”

黎亦酒又拿出一碟酸枣糕,“这是酸的。”

阿秋拿起一块试探地咬了一小口,当即皱起了小脸。

黎亦酒催促道:“赶紧吃,悄咪的,你阿爹不乐意我跟别人分享。”

“嗯嗯嗯!”

阿秋连忙将点心往自己嘴里塞,脸颊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

灵域修士看的一愣一愣的,不由问道:“大师,您知道阿秋的父亲是谁?”

见大师点头,他们连忙好奇地追问,“是谁?”

黎亦酒一边投喂“仓鼠”一边平静地回答,“你们祖师爷。”

啊?祖师爷?谁?

灵域修士们愣了一下,而后震惊地看着阿秋,“她她她是小玄武?!”

黎亦酒却否认,“不是。”

这可彻底把他们整迷糊了。

那怎么说是帝君的闺女?

而且龟大师和这阿秋的氛围好奇怪,有种莫名的温馨自然,比人家亲母女还像母女。

她这是在忽悠阿秋吗?

众修士还想追问,黎亦酒却摆了摆手,“去闯关吧,别墨迹了。”

他们只好暂时压下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走向那些对应门类的白色木门。

萧云长正要走向剑道入口,却被袁问抢先一步。

他懒得做这种小孩儿过家家似的争抢,只是面无表情地回到黎亦酒身侧。

那些木门一次性只能进一个人,有些修士剩下在外面准备替补。

无聊之际,有人好奇地问了一句,“师父觉得他们能闯到几关?”

黎亦酒随意扫了眼进去的人,“袁问二十五,药无疾七十二,符阳子七十……”

她平静地将所有进去的人的人的成绩都预测了一遍。

众修士有些诧异,虽然大师道行高深火眼金睛,但这祖师的试炼场她又不知道情况?

怎么能够预测出这么精确的数字来?

“瞎说吧你!”

桃花坞的人翻着白眼说:“我们最高才过了九关,你们这些废物还能过那么多?搞笑吧!”

灵域修士心里也有点悬,但输人不输阵,当即怼回去,“能不能过你们就看着吧,!过个九关还好意思拿出来说,到底谁才是废物?”

硝烟一触即发,他们又吵起来了。

在他们争吵的时候,白色木门上方代表通关进度的数字各自变幻着。

最后变成了黎亦酒说的数字。

灵域修士见此顿时乐了,“好好看清楚!到底谁才是废物!”

桃花坞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白色木门,“不可能!你们这些修为低下的蝼蚁怎么可能比得过我们?!”

黎亦酒一边给阿秋添点心,一边道:“修为高不代表道行高。”

“你们生活在这样一个灵域充裕的地方,用不着怎么努力便能晋升,根本没什么人有耐心钻研,这个试炼场也没来过多少次,道行低不正常?”

桃花坞的人脸色有些不好看,显然是被她说中了。

灵域修士简直感觉他们暴殄天物,祖师的传承就这样摆在他们面前,他们竟然不去钻研?!

这要是放在灵域,书都能印几千上亿册,通通给翻烂!

他们倒好,懒得长草了!

桃花坞的人注意到他们的目光,不屑道:“这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什么好钻研的?修为才是最重要的!只有你们这些修为低下的蝼蚁才不得不找其他出路!”

这话一出,双方又吵起来了。

黎亦酒并未理会,只是看着阿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她忽而问:“知道自己为何叫阿秋吗?”

阿秋的脸颊还一鼓一鼓的,边吃边回答道:“阿娘说我是在秋天出生的。”

黎亦酒却缓缓摇头,“不是因为这个,也不是秋天的秋。”

阿秋茫然地抬头,“不是吗?那是哪个秋?”

黎亦酒在桌上用灵力一笔一划地写着,并缓缓道:“是这个‘湫’。”

“湫,池也。”

“来源于‘山有谷兮水有湫,昔人旧游今人愁’,是你阿爹陨落之后,阿娘途径玄武湖时有感而发给你取的名字。”

“那时候你刚开智,说话都说不利索,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阿湫怔怔地看着她,酸枣糕咬了一口却忘了咀嚼。

她就这样愣在这里,眼眶莫名红了,落下一滴泪来。

黎亦酒抬手拭去她的泪珠,笑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你阿爹阿娘现在都好好的。”

阿湫低下头,继续将糕点往自己嘴里塞,却只是木然的动作。

全然没有之前品尝糕点开心的模样,眼泪还在大滴大滴地掉,显然是走神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亦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给她添了杯茶,“喝口水,别噎着。”

阿湫听话地照做。

不远处的桃花坞主闵灯看着这一幕变了脸色。

她似察觉到什么,连忙离开传音,“大祭司不好了!器灵有记忆苏醒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