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日, 夏日炎热,有池塘有水,可以纳凉遮荫的地方成了后宫小主与格格阿哥们常去的地方,溪春园的金鱼池旁还有湖的柳树边常常有人光顾。
屋内热, 冰块融得太快, 徐香宁得空会带两个小孩在溪春园玩一玩,今日也是如此, 今日是等小豆丁上完书法课后, 申时末,阳光已经不那么烈, 她带他们出来走走。
两个人绕着湖边的柳树来回跑。
葱绿的柳枝半垂在水里,映得水面碧绿,轻风吹过时,那柳枝与柳叶也随着拂动,树叶沙沙作响,美湖美景倒让人有些心旷神怡, 徐香宁站在湖边迎着微风,手里拿着一象牙柄的薄纱菱扇。
“娘娘, 这儿真凉快。”秋铃站在一边, 感慨道。
“要不我们就住在这得了。”
“那不行, 蚊子太多,到时候被咬得一脸包怎么办。”秋铃立即拒绝。
“徐妃娘娘吉祥。”
有一道男声从后面响起, 徐香宁回过头, 不知何时,太子胤礽站在后面, 他身后跟着三个侍从,面相自然比他老子要好一些, 毕竟胜在年轻,又没有长过天花,勉强算是英俊吧,不过似笑非笑的样子看上去挺阴森的,她一直没忘他骑着马,手里拿着长刀对着野猪乱砍,脸上有血的样子。
“太子殿下吉祥。”徐香宁也虚虚地朝他福福身。
“娘娘似乎心情不错,想来皇阿玛封娘娘为妃,娘娘一定很高兴,本太子还没恭贺娘娘被册封,在此恭喜娘娘了。”
徐香宁想着她跟太子又不熟,没见过几次,他说恭喜的时候是皮笑肉不笑,笑意不达眼底,其实真没有必要跟她寒暄,他们身份有别,不过别人都恭贺她了,她还是笑着说谢谢。
“额娘……”小豆丁先跑过来,见到太子时叫人,倒是还记得太子,“太子哥哥,你怎么在这?”
“这是十六妹妹吧,没想到长这么高了。”太子摸了摸小豆丁的头,依旧是皮笑肉不笑,连语气都是很平稳的,别人跟小孩说话都会稍微放柔声音,他没有,“很久不见十六妹妹,太子哥哥给你一个玉佩吧。”
说着太子就把他悬在腰带的玉佩摘下来,执起小豆丁的手,把圆形玉佩放在小豆丁的掌心。
“谢谢太子哥哥。”
“我也想要。”迟来的小豆包见到有人给姐姐送东西,什么都不懂的他也摊开手。
“太子哥哥给我的,你不能要。”
小豆丁很快把手收紧,藏在背后。
“十八弟弟也长这么大了,娘娘真是好福气。”
“胤祄,叫太子哥哥,这是你太子哥哥。”徐香宁示意胤祄叫人,好在胤祄乖巧,乖乖叫人。
“有空本太子带胤祄出去玩。”
这她可不敢答应,她还记得太子先前让人倒着骑马一事还有在大闹市里骑马撞死一个人的事,她哪里敢让太子带三岁的胤祄出去玩,不过她没有当面拒绝,只是笑了笑,没接话。
“太子哥哥,我也想要。”
“胤祄!”见胤祄跟太子要东西,徐香宁出声制止,“别什么都想要。”
“徐妃娘娘这话说的,好像本太子要害他一样,不就一块玉佩嘛,本太子这还有,来,把这个剪了。”
“我绝无此意,太子,你别冲动。”徐香宁见太子要人把他戴的项坠剪下来,顿时有些慌张,谁不知道这项坠意味着什么,小豆丁戴的项坠便是皇上赐给她的平安符,她从小戴到大的,不会轻易摘下来,算是比较珍贵郑重的东西,“其其格,你把玉佩给弟弟玩两下。”
“没事,总不能只给十六妹妹,不给弟弟,本太子还是第一回 见到胤祄,初次见面,总得给胤祄什么。”
徐香宁见太子直接用力扯下他的项坠,绳子一断,他连带着绳子把那项坠递给胤祄,胤祄才三岁多,别人给他东西,他没想过拒绝,直接高兴地收下,还冲他姐姐得意地扬扬眉。
徐香宁:“胤祄,说谢谢太子哥哥。”
“谢谢太子哥哥。”
“胤祄,有空哥哥带你出去玩,徐妃娘娘,本太子还有事,就不在这里叨扰娘娘享受天伦之乐。”
“再见,太子哥哥,谢谢你的礼物。”小豆丁朝着太子的背影挥挥手,嗓音甜脆,胤祄已经低头玩那个项坠。
徐香宁等太子一行人不见身影后,让小豆丁把玉佩给她看看。
“额娘,这是太子哥哥给我的。”小豆丁像护犊子一样紧握着玉佩,手往回缩,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额娘没要你的,额娘只是看看,看完就还给你。”
小豆丁这才把玉佩递给她,徐香宁看了看那块玉佩,圆形,青色,中间漏一个圆孔,表面光滑,没有雕饰没有刻字,看起来是一块普通的玉佩,等她拿来那块白色项坠一看时,圆形项坠中间镂空雕着一条龙,后面还有保成二字,会叫太子保成的估计只有皇上吧,这项坠很可能是皇上赐给太子的。
“额娘,还给我。”
小豆包又把项坠要回去,她让伺候的奴才小心照看着,等他不想玩项坠的时候把项坠收起来,小孩子的新鲜度只有一会,还在溪春园玩的时候,小豆包就不想一直攥着项坠,让别人帮他收起来,这块项坠回到她手上,徐香宁总觉得这项坠是烫手山芋。
……
正好,今晚皇上翻她牌子。
侍寝前,徐香宁拿出项坠跟皇上说了一遍这件事。
“皇上,这项坠,胤祄能收吗?”
她小心盯着皇上的表情,反正皇上的脸色是沉下来了。
“这玉坠的确是朕赐给胤礽的,他从小戴到大的,既然他把玉坠送给胤祄,收下便是。”
哎呦喂,你们父子两斗气就别牵扯无辜的人,这太子不知是抽什么风,竟然把从小戴到大的东西随意给别人,还是皇上赏的,这不是存心气.皇上嘛,听皇上这么一说,这项坠就更不能要了,尤其是这上面还有太子的名字。
“算了,胤祄才三岁多,哪懂得这些,什么东西在他那里只有玩一会,再过一会儿就腻了,臣妾还是把这项坠还给太子吧,让人拿去毓庆宫还给太子。”
“无妨,一块项坠而已,既然他不想要,给胤祄正好。”
其实胤祄也不缺这块项坠,倒也不用把太子不想要的东西给他,这话,徐香宁也只在心里说一说。
“还是还回去吧,当时是胤祄看其其格有玉佩,他也伸手跟太子要,太子这才把项坠扯下来送给他,这项坠毕竟是太子从小戴到大的,比较珍贵,胤祄这人爱乱丢东西,万一弄丢了怎么办。”
“一块项坠弄丢就弄丢了,睡吧。”
今晚没有真的侍寝,徐香宁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跟皇上说起这事,皇上心情变得不佳还是怎么样,反正她打定主意要把项坠还回去。
夜深后,她也抵挡不住困意,很快睡着,翌日起来已不见皇上的身影,已经去上朝,那块项坠放在床边还安然无恙,她被留下用早膳,不过没跟皇上一块,回到长春宫后,她亲自写了一个请帖给太子的嫡福晋石氏,邀请她来长春宫坐一坐或是哪日她方便的话,她亲自登门,她让小邓子把请帖送到撷芳殿。
太子妃石氏等人并不住在太子的毓庆宫,而是住在离毓庆宫稍远的撷芳殿,原先是明朝太子住的地方,太子在康熙三十四年才成婚,石氏虽然成了太子妃,成了太子的嫡福晋,也并不掌管后宫,在她嫁进来前,太子已经有好几个孩子,而目前石氏只生了一个郡主。
太子能发生跟他身边好几个的奴才宫女们发生行径悖乱的事,可能也是因为太子的嫡福晋侧福晋侍妾等人跟他并不住在一块,当然这个原因占比就微乎其微,她觉得以太子的个性,怕是住在一块,他都未必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估计照做无疑,没人管得了他,性子太张狂了。
没过两天,石氏就给她回帖,说是在八月六日会登门造访。
等石氏上门时,石氏年轻,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不过言行举止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斯文有礼,文静温顺,连喝茶端起茶盏时都是无声的,慢条斯理的。
寒暄结束后,徐香宁说起正事,让人把项坠给石氏。
“这是?”石氏疑惑。
“这是太子的项坠,前几日胤祄不懂事,跟太子要了这项坠,本宫觉得这项坠贵重,上面还有太子的名字,是皇上赐给太子的,所以还是想把这项坠还给太子,只是本宫不方便约见太子,也不方便把东西直接交还到毓庆宫,所以只能请福晋过来了。”
石氏拿着项坠瞧几眼,笑道:“我还说太子的项坠去哪了,先前是成日戴着,忽然就不见了,我也没敢问太子,原来是送给十八阿哥了,不过娘娘,太子送给十八阿哥,想来是有他的道理,娘娘不如还是替十八阿哥收下吧。”
“哪有什么道理,这项坠太贵重,胤祄什么都不懂,磕磕碰碰的,本宫怕他把东西磕坏,也怕他把东西弄丢,还不如物归原主,你且帮本宫把这项坠还给太子,这是太子从小戴到大的项坠,还是把它还给太子吧,本宫多谢福晋帮忙。”
“那好吧,我会把项坠还给太子的。”
跟石氏也不熟,徐香宁又聊了聊临近的中秋宫宴,毕竟快到了,又聊了一句荣妃生病的事,闲聊结束后,她才送走石氏,也送她三匹上好的衣服料子,均是绸缎,还往她手里塞了一对精致的金手镯。
反正项坠总算是还回去了,她松了一口气,想着下回在宫里还是不要碰到太子,越到后面,皇上与太子的关系越紧张,太子这个人又很神经,不知忽然做出什么事。
没等这口气松久,过了两日,太子让人过来传信说要带胤祄出去玩,胤祄才三岁多,他一个小孩子能玩什么,路都不大稳的小屁孩,她不放心太子带他出去,以胤祄近日生病婉拒了。
好在太子没有步步紧逼,之后没声了。
八月十五日,很快迎来中秋宫宴,宫宴大同小异,她升为徐妃后坐的位置也在前面,至少能看到坐在中间高位的皇上,也能看到那些年轻的阿哥们,一对比,皇上真是上了年纪,而那些阿哥们真的是正当年,个个年轻精神。
荣妃生病没过来,所以是恵妃第一个敬皇上酒,说了一番吉祥话,此次宫宴是恵妃操持的,没出什么差错,而佟贵妃也被皇上临时任命协理六宫,不过佟贵妃不管事,皇上吩咐他的,贵妃另有她的想法跟做法,不过皇上也没有因此惩诫贵妃,而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佟贵妃自己也很清楚,她进宫的是当富贵闲人的,所以她不会争权,也不管事,反正皇上会让她在宫里好吃好喝的,她无需像那些家世不显的女子为了家族门楣奋斗而一步步往上爬。
徐香宁边想着边慢悠悠地吃东西,今日这酥饼做得正好,外面酥脆里面绵软,配着奶茶喝正好。
“徐妃娘娘,良辰吉日,佳月当空,不如徐妃娘娘为我们大家舞一曲怎么样?”
忽然被点名的徐香宁看向说话的太子,她们都坐在乾清宫的大殿内,哪里看得到什么月亮,不知他是又憋着什么坏,不敢折腾他皇阿玛,就折腾他皇阿玛的宠妃是不是,她是听说皇上前日又骂了太子一顿,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众人也都把目光移向她。
“太子,本宫这身段还是别舞了,怕污了大家的眼,太子要是想跳舞,你上前跳便是,不用替别人开口,请别人起来。”
“我是太子,与女子不同,舞是女子跳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跳舞。”
她到中间跳舞不就跟身份低微的舞姬差不多,她好歹已经是娘娘了,太子这是存心折辱她,她跟他无冤无仇的,他做事真是一抽一抽的,不知他何时会发神经,她很想跟他说别发疯了,发疯也别扯上她。
“皇阿玛,您让徐妃娘娘为大家助助兴吧,这筳宴乏闷。”
大殿内静默,只有太子说话的声音。
“徐妃身份尊贵,太子,你最好谨言慎行!”
皇上嗓音低沉地说了一句,目光凌厉,语气中带有警告。
“皇阿玛怕不是不舍得吧,徐妃身份尊贵在哪,她是妾,儿臣以为身份尊贵之人是儿臣已逝的母后,皇阿玛的嫡妻,徐妃哪里尊贵,皇阿玛,你莫不是忘了伦理纲常。”
太子这话一出,大家神色各异,照太子这么一说,在场的嫔妃都是妾,都身份低微,太子一开口就是把在场的人都骂上,跟皇上说话时也不客气。
徐香宁心想这两父子究竟发生了什么,看起来像是有仇的样子,太子这神情看起来也不像是喝多的样子。
“胤礽,忘了伦理纲常的人是你,朕是你父皇,你怎么敢这样对朕说话!来人,把太子拖下去!”
皇上大怒。
其它阿哥纷纷站出来替太子求情。
太子见到皇上生气,也噤声了,不过人还是被拖出去,不对,应该说是他自己大摇大摆走出去。
其它阿哥还在跪着为太子求情。
皇上气极,直接退下了,留下她们一行人。
皇上离席,她们自然也不能久待,也纷纷散去,大家似乎都心有余悸,毕竟皇上跟太子当场吵起来的画面非常难得见到,徐香宁觉得她这边消息闭塞得很,竟然不知道他们父子两到底是因为什么吵起来,反正肯定不是因为她不起来跳舞,难不成是因为那块项坠?
回到长春宫,张嬷嬷端来一盆热水给她泡脚。
她还在想为什么太子跟皇上吵架。
“额娘,我今晚跟你一起睡好不好?”小豆丁跑过来,说是要跟她一起睡,“皇阿玛没有过来,我是可以跟额娘一起睡的。”
“你为什么要额娘一起睡?”
“我就是想。”
刚刚宫宴,她没带他们姐弟两过去,既然撒谎说胤祄生病,病又没那么快好,干脆两个都不带过去,小豆丁已经顺利爬上床,自己盖好被子,她回头一看,不由地笑了笑,脚也不泡了,很快也上了床。
“额娘,你好香。”
“你今日是做什么错事了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小豆丁六岁了,已经懂得很多东西,平时鬼灵精怪的,她搂着小豆丁,“快如实跟额娘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子哥哥偷偷给我送东西,他让我不告诉额娘。”
徐香宁听着一惊,“你跟你太子哥哥见面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我在溪春园又见到太子哥哥了,他给我这个。”
黑暗中,徐香宁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不过摸着像是先前还回去的项坠,她高声喊张嬷嬷点蜡烛,烛光一亮,她定眼一看还真是那块项坠,她搞不清楚太子想干什么,她严肃地看着小豆丁,“告诉额娘,太子哥哥还跟你说了什么?”
“太子哥哥没说什么,他只是把东西送给我,说额娘肯定会生气,所以让我不要告诉额娘。”
“娘娘,这是怎么了?”
“没事,太子又给其其格一个项坠,嬷嬷,你睡吧,把烛火灭了。”
等房间里恢复黑暗后,徐香宁跟小豆丁说话,问她太子哥哥还给了什么,让她不要撒谎隐瞒。
“额娘,真的没有了。”
“以后不管收到哪个哥哥送的东西,一定要回来跟额娘说,他们让你别告诉额娘,你也一定要告诉额娘,知不知道?”
“我知道了,额娘,你别生气,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嘛,额娘别生我的气,我很喜欢这个玉佩,额娘,我能保留着吗?”
“额娘拿别的跟你换吧。”
“可我就想要这个。”
左不过一个项坠而已,既然太子都送了两次,徐香宁懒得还来还去,他既然送了,他们接了便是,回头再跟皇上说一声就行,她还是让小豆丁保管这个项坠,叮嘱她不要弄丢。
第二天,徐香宁醒来,吃过早膳后把伺候小豆丁的人通通叫进来。
“昨日,太子跟小格格见面的事,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回来告诉本宫,本宫不是让你们寸步不离地跟着小格格吗?难道你们没看到小格格跟太子见面吗?”
怜雪犹豫开口说是太子叮嘱她们不要说的,说若是被她知道后,他会让人杀了她们。
“到底是太子是你们的主子还是本宫是你们的主子?”
四个人通通跪下求饶。
“罚你们三个月俸禄,下次再有这种事发生,本宫会把你们送去慎刑司做苦役,你们要认清谁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该听谁的话!”
“娘娘,我们晓得了。”
“下去吧。”
等人离开后,徐香宁坐在榻上沉默不语。
“娘娘,你不应该就这样轻轻放过她们,她们知情不报,应该要好好敲打一番,好歹要杖打她们几棍,让她们认清谁是她们的主子。”张嬷嬷略显忿愤地说。
“算啦,太子他……太子在宫中应该比我们有势力,他要是想杀几个奴才,怕是有的是办法,我们不及太子,他的恐吓能成真,她们吓到不敢说也是情有可原。”
徐香宁觉得她们是没办法跟太子抗衡的,太子当了这么多年太子,等于是半个皇帝了,他想杀几个奴才还是杀得了的,哪怕是她宫里的奴才,尤其是太子这个人做事不按常理,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想他。
再过两日,徐香宁才听说太子这阵子跟皇上闹矛盾似乎是因为索额图,皇上要处罚索额图,但太子跟索额图关系亲密,索额图是太子生母孝诚仁皇后的叔父,一向跟太子走得近,是太子的党羽,听闻是太子提前知道皇上要处罚惩处索额图,太子随即发疯,目的就是不让皇上动索额图,保住他的叔父。
朝堂上的事情,徐香宁没法探听更多,只知道这些。
除开太子这些日子对她们母女几人的特别关照,徐香宁在后宫的日子过得还是平和。
荣妃的病一直没好,期间她又过去探望一次,荣妃先前以在病中容貌吓人,没有接见她,这次终于接见了,闲聊几句后就结束了,徐香宁觉得荣妃的病应该不算严重,至少荣妃没怎么瘦下去。
八月底,听说荣妃的女儿长乐公主要从蒙古回京探亲,荣妃的病忽然就好了。
九月二日,是佟贵妃行册封之礼的日子,册封之日,天刚亮,内銮仪在翊坤宫内外设仪仗。
她们这些嫔妃同样也要早起,一大早到太和殿那边,看着穿着礼服的佟贵妃受封,从宣读册文宝文开始,等宣读结束后,佟贵妃在女官指引下先对皇上三叩九拜,又对太后等人三叩九拜,随即她们这些人对佟贵妃三叩九拜,到了太和殿殿外,群臣对佟贵妃三叩九拜。
一系列繁琐的流程结束后,时间已经来到晌午,徐香宁站了几个时辰,腿脚酸软地回到长春宫,开始补觉,今日起得太早,她困死了。
……
另一边,春喜原本想回长春宫,不过见到乌答应主仆两往御花园那边走去,她便带着玉晴跟上去。
乌答应其实就是想来御花园逛一逛,皇上这段时间鲜少召人侍寝,她自然也有二十几天没被翻牌子,今日见到皇上,皇上都没看她一眼,她心情郁闷,想着走一走。
后面有脚步声时,她才回过头,见是春小主,不对,已经是春常在了,她再不甘愿也得向她行礼。
“见过春常在,春常在吉祥。”
春喜见到乌答应心不甘情不愿地朝她行礼,想起几个月前,乌答应趾高气扬的样子跟今日不得不朝她行礼的样子,一对比,她嘴角才微微上扬,她扫一圈四周,这会儿御花园内没什么人。
“乌答应,真是好久不见,上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来着?”
“妹妹也不大记得了。”
春喜长哦一声,示意玉晴去把风,她向前走一步,“不得记得了?可是怎么办,姐姐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好像是我不小心撞了妹妹,妹妹可还记得,妹妹当时还想让我跪下跟你赔礼道歉呢,怎么会不记得,也没多久以前的事,妹妹这么年轻,不至于把几个月前的事给忘了吧。”
乌答应见到春常在言语嘲讽,心想她的确是升为常在了,可若论恩宠,还是她比较得宠,不过春常在此时的眼神很不友善,她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春常在,“春常在,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没想干什么啊,刚刚你行礼行得很敷衍,我不是很满意,你再行一次礼吧。”
“你……”
“你什么你,你这是什么说话的态度,我是常在,你只是答应,我位份比你高,你不能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不然就是以下犯上。”
乌答应忍着怒气,还是朝春常在行礼,屈膝屈得低一些,“春常在,这样可以了吧?”
“好像还不行,要不你跪上半个时辰吧。”
“你……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跪上半个时辰,我又没做错什么事。”乌答应瞪大眼睛,声音也拔高。
春喜捂住她的嘴,“乌答应,你喊什么喊,你先前让我跪的时候可没有那么多话,如今我是常在,让你跪,你理应立即跪下去,这话难道不是你说的嘛,怎么还不记得了。”
“你当时也没跪,你怎么能让我跪,春常在,这里是御花园,人来人往的,你难道要让别人看到你一个常在欺负一个答应吗?”
乌答应知道春常在是在报仇,不过当时她也没对她做什么,春常在当时没跪半个时辰,她为什么要跪,同为后宫小主,她仅仅是常在而已,她话语刚落,春常在一个巴掌甩上来,她吃疼,怨恨地看着春常在,“春常在,你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这一巴掌的滋味,我可是一直都记得,乌答应,疼不疼?怎么,你是想还手吗?”
“我是受宠的答应,你敢这样对我,你就不怕我告诉皇上,让皇上治你的罪吗?”
春喜嘲讽一笑,皇上这样薄情的人,是不会为乌答应出头的,受宠?
谁没受宠过,当初她比乌答应得宠多了,不过她们这些女人于皇上而言都是玩物,高兴时哄一哄,不高兴时把她们遗忘在角落,能真正让皇上放在心上的女子没几个,绝对没有面前这个乌答应。
她很快扇了第二巴掌。
“春常在……”
“叫什么叫,别忘了你只是答应,在这后宫,你得宠又怎么样,还不只是一个答应而已,乌答应,我劝你老老实实跪上半个时辰,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你敢!”
春喜抬起乌答应的下巴,目光凌厉慑人,“乌答应,你看我敢不敢!”
乌答应心高气傲,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她撇开春喜的手,想要离开,偏偏春喜不让她走。
“你再这样,我喊人了。”
“你喊啊,我倒要看看谁来救你,谁来帮你。”
春喜压着乌答应打,想起从前的屈辱,她把气撒在乌答应身上,一个答应都敢折辱她。
乌答应自然反抗,啊啊啊直直尖叫。
两人拳打脚踢起来,玉晴跟梦璃也加入进来,之后春喜用手帕塞住乌答应的嘴,不让她喊,乌答应闹腾得厉害,后见到一个石头,她拿起石头砸向乌答应的脑袋,乌答应晕倒了,一下子见血。
“小主……”
玉晴也吓一跳,赶紧去探乌答应的呼吸,还有呼吸。
梦璃被春常在盯住,她吓得往后退,生怕春常在也往她脑袋来这么一下,杀了她。
春喜也在犹豫,人都已经这样了,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乌答应,不过好在还有点理智,看向乌答应的婢女,“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梦璃摇头,身子都颤抖了。
“她还没死。”
梦璃这才松一口气,“春常在,你别打我,也别打我们家小主,万一闹出人命怎么办,我家小主罪不至死,我代我家小主替你道歉。”
春喜冷冷一笑,“你倒是忠心的,她没死真是一件坏事,早知道我砸得更用力一点,既然她没死,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梦璃摇头。
“你说她不小心摔倒了,摔到头,让人过来抬她回去吧,等我们走出御花园,你再喊人,等你家小主醒来,你记得跟她说让她不要声张此事,不然吃不了兜着走的人会是她自己。”
春喜起身,拍拍手,把她的手帕捡回去,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裳,没管晕倒在地的乌答应,直接带着玉晴离开。
“小主,这样真的没事吗?万一乌答应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出事就出事了,反正不关我们的事,又没人看见,镇定一点,别慌张。”
春喜觉得顶多流点血,还有呼吸说明没死,回去让太医包扎伤口就好,这是乌答应咎由自取。
玉晴见自家小主那么镇定,她也想着镇定下去,不过没做到,毕竟人是真的出血真的昏倒了,万一乌答应醒来指控她们殴打她怎么办,乌答应哪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们。
梦璃真的听春常在的话,等她们走出御花园,不见人影她才开始喊人,跑去叫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抬回永寿宫,匆匆忙忙去叫来太医给乌答应查看伤势。
春常在是真的发狠,梦璃都吓一跳,拳打脚踢就算了,竟然还用石头砸,她看着都觉得吓人,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春常在会是这样的人。
好在乌答应伤势没有很严重,太医给乌答应包扎了伤口,缠上纱布,说是要等答应醒来才知道伤得严不严重,好在过了两个时辰,答应醒了,人没事,不过嚷嚷着要告诉皇上。
“小主,你先冷静冷静。”梦璃劝自家小主,主要是她被春常在吓住了,当时她真的觉得春常在要杀了答应,“我们还是别把事情闹大了,春常在她毕竟是常在啊,她还有徐妃帮着,我们什么都没有。”
“我们有皇上,我们去告诉皇上,梦璃,你怎么那么胆小怕事,我不信春常在把我打成这样,皇上还站在春常在那边,我都被打成这样了,我毁容了,我不会放过春常在的。”
一想到脑门上会留疤,留疤就代表毁容,乌答应就气得从**坐起来,恨不得立即跑到皇上面前告春常在的状,春常在太恶毒了,竟然拿石头砸她,万一把她砸死了怎么办,她不能吃了这个亏,她一定要告诉皇上,求皇上替她做主。
“小主,你再冷静想想,春常在她……她真的可怕,万一告诉皇上,皇上不帮我们怎么办,春常在跟徐妃那么交好,徐妃肯定帮春常在,小主,徐妃是皇上宠爱的人啊。”
“我也是皇上宠爱的人。”
“不一样,小主,皇上对徐妃不一样,徐妃还有一个阿哥。”
梦璃只想劝住自家小主,别把事情闹大,就让这件事过去,若不是小主几个月前折辱春常在也不会发生今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