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语气一出声,时静芸就明白了,合着还计较着好些日子前的事儿呢。

“那不是你和许老师本来就没谈拢吗?”时静芸笑一笑,“而且咱俩给的差价不就一角钱嘛。”

“一角钱?”

艾木匠有些不满,“对你来说一角钱可能算不上什么,但我可是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的。”

时静芸了然地笑了笑,伸手从兜里抓出一把水果糖来递了过去,“我和封敬阳的喜糖,也给你沾沾喜气。”

“你这丫头倒是懂事。”艾木匠见有好处,立马就乐得呲着一嘴大白牙,喜滋滋地就接了过去。

时静芸听着这称呼却蹙了蹙眉头,若艾木匠是个老头也就算了,偏还大不了她十几岁。

她抱臂上下扫了他一眼,直截了当地说道:“艾木匠,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吧?‘丫头’这称呼你觉得合适吗?”

艾木匠见她出声反对也是一愣,寻常那些女知青不是都随意拿她玩笑的吗?

怎么今日倒是如此硬气……

见时静芸如此坚定,艾木匠反倒是不太敢了,他“嘿嘿”一笑,含糊道:“那不说了,不说了。”

“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艾木匠看她两手空空,又疑惑道:“买家具吗?我上回倒是才打了几个桌子,你看看……”

“下回再看吧。”时静芸说道,“我今天来,主要是跟你打听个事儿。”

“这你可就找对人了。”

艾木匠得意起来,翘着腿抖了抖,“咱们这村子里,看在刚才水果糖的份儿上,你要打听什么就尽管问吧。”

“那倒不是想听这些闲话。”

时静芸摇摇头,朝他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道:“我想收些老物件。”

艾木匠翘起的那条腿立马就放了下来,思索道:“你怎么也对收东西感兴趣了?也对……你们家应该有钱。”

“你可知道咱们村最近有谁私底下已经开始出手的吗?”时静芸直截了当地问道。

“不知道。”艾木匠坦诚地摇了摇头,“若是有,肯定也不会大张旗鼓地让别人知道的。”

时静芸,追问道:“那你知道,这附近哪几个村子有什么回收东西的地儿吗?”

艾木匠抬手搓了搓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倒是听说县城里最近有人偷偷摸摸地聚在一块买卖老物件,你可以去那儿碰碰运气。”

时静芸心念一动,忙问:“具体是在哪儿?”

“嗯……大概是在县医院附近吧,在一片湖边上。”艾木匠仔细地回忆了一遍,“不过我也是听人说的,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了。”

时静芸想着,不管有没有,她都要去碰碰运气。

“不过那地方听起来这么热闹,你怎么就没去看看呢?”

时静芸有些不解地说道:“万一淘到了什么好货呢?”

“能卖什么价钱啊?”

艾木匠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我看呐,没准费劲巴拉地收了好些东西到时候也卖不出多少钱,还不如我老老实实干活呢。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他们没有骗我啊。”

“也是。”

时静芸点一点头,心道现在还多的是人看不清未来走向,自己可得好好把握机会才行。

“那行,我这就回去了,下回我再来看你这的家具吧。”

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等等,别急着走嘛。”艾木匠在她身后喊道。

见她停下脚步,忙起身往角落走去。

艾木匠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想起来了,前两天收木料的时候,有人塞给我两本旧书,你看看你有没有兴趣?”

时静芸一愣。

书?

这书好像没什么炒价格的空间,不过她还是凑近看了看。

就见艾木匠手上拿着的两本书籍,都已破旧泛黄,边缘也卷了起来,一本是《陶瓷大观》,另一本是《古玉鉴赏》。

时静芸虽然对这两本的书名没有什么印象,但想着没准这书还能派上用场,于是问道:“这两本一块多少钱?”

艾木匠想了想,伸出五个手指头来,说道:“五角钱。”

“行。”时静芸点一点头,从兜里付了钱,揣着书离开了。

——

不过要紧县城的话,走路也忒久了。

时静芸决定往村口走去,没准那边会有什么顺风车给她搭一搭,总归她兜里还是有些钢镚儿的。

还没走多久呢,走到一个路口的时候,时静芸就听见身后一个沙哑却响亮的声音传来:

“小时,你这是去哪儿啊?”

一阵“哒哒哒哒”的声音也在她身后停下。

时静芸转身一看,就见夏婆婆正驾着牛车看着自己,本就高高瘦瘦的身形更显得神气起来。

“我准备进县城呢。”

时静芸笑笑,“您这是上哪儿去啊?”

“可巧了,我也去县城。”夏婆婆冲她招了招手,“上车!”

有免费的顺风车搭,时静芸也是欢欢喜喜地就上了车。

不过夏婆婆不是应该陪着老伴在县医院住着吗?

时静芸想了想,关切地问道:“夏婆婆,您老伴怎么样了?”

夏婆婆心情不错,解释道:“大夫说恢复得还可以,不过还要住上两天,我今天回去也是去拿些换洗衣物罢了。”

“那就好。”时静芸松了口气。

人没事就好,这钱可以再挣嘛,不过……

“住院费负担很大吧?”时静芸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夏婆婆老伴先前的手术费用都是她和封敬阳凑出来的,再住上两天,这住院费该是有些窘迫吧?

夏婆婆叹了口气,神色很是感慨,“正好我侄子可算是把十多年前欠的钱给我还上了,也还够用。”

时静芸安静地听着,心道这十多年前的货币价值和现在的可不好比,到底是夏婆婆亏了。

“十多年前,那时候建军还在呢……”夏婆婆喃喃道,略显浑浊的眼眸中显得有些伤感。

“建军是谁?”时静芸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

上回夏婆婆不是只提到自己一个叫建民的儿子吗?

“那是我的大儿子,王建军。”夏婆婆解释道,“他们俩兄弟年岁差得很大。”

“原来是这样。”

时静芸了然地点一点头,心中也明白夏婆婆的大儿子大约早就不在了,也难怪,她之前就觉得夏婆婆已经头发花白,也不是跟自己母亲同一代的人。

“行了,小时,咱们就直接去县医院好吧?”

夏婆婆问道:“你从县医院走过去方不方便?”

“方便的。”时静芸点一点头。

这搭着牛车就是快,时静芸下车跟夏婆婆告了别,问过路人后就朝湖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