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先别急。”

医生抬手扶了扶眼镜,解释道:“主要是这两天没休息好,有点低血糖了,再加上孩子才两个月,所以有些疲劳,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等人醒了应该就没事了,也不需要住院。”

“大夫,你刚刚说什么?”

封敬阳神色一滞,有些不可置信地追问道:“我妻子怀孕了?”

“是啊,你们还不知道吗?”

医生有些惊讶,随后扭头看了一眼还在病**紧闭着双眼的时静芸,又对封敬阳道:“小伙子,我们先出来吧,我跟你说点注意事项。”

封敬阳连声应是,跟着出去了。

十分钟后,封敬阳才又回了病房,坐在床榻边沿,望着时静芸浅浅地笑了一下,随后很是自然地伸手牵住了时静芸在被窝外的手,突然发觉时静芸的食指往上抬了抬。

“静芸?”封敬阳轻声问道,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时静芸清了清嗓子,才把话说出口:“好渴。”

封敬阳起身给她倒了杯水,扶着她坐起身。

时静芸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神色才缓了过来,她还心有余悸,“呼,刚才眼前一黑,我真怕我是做了场梦。”

刚才倒下去的时候,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真是生怕再睁眼突然回到上辈子。

封敬阳一脸惊喜地看着时静芸,说道:“芸儿,你——”

“我、我知道。”时静芸还有些气虚,“我听见医生说的了。”

封敬阳点点头,想要稍稍克制着自己欣喜的情绪,但上扬的嘴角是怎么压都压不住。

“我刚刚和爸妈他们说了,都回去了,庞艳菲倒是挺担心你、也挺自责的,还想留着。”

说到这里,封敬阳突然神秘地笑了笑,像是讨赏一般地对时静芸道:“不过我把她给赶走了。”

时静芸哑然失笑,“这也确实不关她的事,我今天——”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封敬阳打断。

封敬阳又把水杯倒满了,递到时静芸嘴边,关切道:“再喝两口吧,你嗓子还哑着。”

时静芸点点头,封敬阳平日里就挺关心她的,倒是也没让她觉得奇怪。

让她受宠若惊的还是众人知道她怀孕后的态度,倒是格外关照起来,看见她走路就忍不住过来扶她……

时静芸有些汗颜,这路她还是走得动的。

庞艳菲更是贴心,知道她现在有着身子不方便,除了去学校上课,就是在家待着,就经常来与她作伴。

“静芸,这孩子以后认我做干妈好不好啊?”

庞艳菲有些好奇地看着她逐渐突起的腹部,“我这些日子都快闷死了,等你的孩子生了,可有得好玩了。”

“好玩?”时静芸连连摇头,“你可别把孩子当玩具了啊。”

时静芸心道虽然这年代不太讲究娇养孩子,但总归也得好好看护吧?

“我知道我知道。”

庞艳菲连连点头,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保证道:“你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照顾我干女儿……呃,或者干儿子的。”

时静芸哑然失笑,“行。”

——

鸡汤、排骨、苹果……

这些有营养的东西日日都变着法地被送到时静芸眼前,她倒有些吃不下。

“封敬阳,我想吃大饼油条。”半夜,时静芸突然将身边人叫醒。

身边人还困得很,眯着眼睛疑惑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我想吃大饼油条。”时静芸说着,又抬脚踹了踹他。

“行。”

封敬阳有些无奈地起身,认命地穿起衣服,脑袋还有些困倦,他摇了摇头想把困意甩开,不经意又看了一眼时静芸,就见她已经合上双眼安静地躺着。

他有些疑惑地俯下身,就听见了时静芸平稳的呼吸声,看着睡得很沉很香的样子。

封敬阳长呼一口气,抬手挠了挠头,又把衣服脱了钻进被窝睡觉去了。

“阿阳……”

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时静芸一声呓语。

封敬阳从喉间发出一声轻笑,翻了个身将时静芸拥在怀中,才沉沉谁去。

预产期将近,时静芸和封敬阳开始给孩子起名字。

母亲翻出了一本褪色的《新华字典》,跟时静芸商量起来。

“这女孩和男孩的名字都得起,最好呢还要好听。”

母亲一边思索着一边对时静芸说道:“也不能有太冷僻的字,不然同龄人都叫不出名字,影响咱们家孩子的人际关系。”

“……你说得对。”

时静芸很是受教地点了点头,看着母亲挑了好些好寓意的字眼写在纸上,一时之间倒是看花了眼,于是她又扭头将目光落在妹妹时小宁身上,“小宁,要不你帮姐姐挑挑?”

时小宁正坐在一旁啃着苹果,一听有差事要找上自己,连连摇头,推辞道:“姐,这事我可”

“好啊,这些年在若水市倒是越来越机灵了。”时静芸有些无奈地轻笑一声。

不过时小宁说的也有道理,还是等封敬阳回来商量吧。

封敬阳倒是个有主意的,想了想,对时静芸提议道:“不如就起个有纪念意义的吧?”

“叫什么?”时静芸脑海中飞速回忆着这一年的大事记。

不过封敬阳的回答却让她有些意外,“封慕时、封慕芸、封……”

“封敬阳!”

时静芸面上有些赧然,又有些气恼,伸手抓起一旁的枕头就往他身上丢去,“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也说正经的。”封敬阳笑了笑,接过枕头后又放了回去,“我觉得这几个名字挺好听的,而且很好记。”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吧。”

时静芸思索起来,突然有了想法,“封惜时,这个名字怎么样?除了我们……咳咳,还有另一层珍惜时间的意思,怎么样?”

封敬阳点了点头,很是配合地附和道:“好,只要是你起的名字都好。”

——

孩子出生的那天倒是比预期更早了些,封敬阳急急忙忙地把人送到医院,途中时静芸还因为疼痛和紧张,手攥在封敬阳的脑袋上,直接给他薅下来一撮头发。

封敬阳也没喊疼,后来还是母亲告诉她的,她心下有些愧疚,不过封敬阳倒是说没关系,这是他的勋章,就算这一块以后长不出头发来了他也能接受。

“你少乌鸦嘴了。”

时静芸有些不满地踢他一脚,又跟他打闹起来。

倒是没注意到走近的脚步声,“啪嗒”一声,门开了。

厉香兰在门外捧着一盘水果,在二人惊讶的目光中又飞速地关上了门,丢下一句“你们一会下来吃!”就匆匆离开。

“好了,封敬阳,你别闹我。”

时静芸有些赧然地将他推开,“你下去吃水果吧,我困了我先睡觉了,你晚上再去看看孩子。”

——

孩子出生三个月后,时静芸便回了学校,总归孩子的姥姥和爷爷奶奶都有时间和精力带孩子,倒是也不用她操心什么。

偶尔时小宁和庞艳菲还老爱逗孩子玩,也学着帮孩子冲奶粉。

倒是封敬阳还爱粘着她,粘人的程度让她有些烦了,同在一间办公室的女老师却都说她有福气。

时静芸认真地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长辈安康、夫妻和顺、孩子平安,最亲的家人在身边,而最爱的人……正牢牢牵着她的手。

“封敬阳,都快到家了,咱们不牵手了吧?”时静芸提议道。

封敬阳拉她出门总爱牵手,其实她也挺喜欢的,但是……回到家了手还不放开会被长辈们打趣笑话的啊。

“好吧。”

封敬阳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装作无意间提起,“可是昨天我整理房间的时候,还从抽屉里翻出了你写给我的分手信,我这心里还是患得患失的。”

他说着,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时静芸,时静芸也回望过去,不知为何竟从他清俊冷毅的面上捕捉到了一丝失落的情绪?

“不是说好了不提分手信了嘛。”时静芸伸出另一只手来,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可是我忘不掉,怎么办?”封敬阳有些为难地说道。

时静芸抿了抿唇,开口道:“那……那你低头。”

封敬阳很是配合地略略躬身低头,时静芸双手捧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轻点一下。

对方轻笑一声,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就要加深——

“姐姐姐夫,吃饭啦!”

二楼,时小宁正站在阳台上冲他们喊道。

时静芸和封敬阳突然像是青春期谈对象被老师抓包的少男少女,立刻松开了对方正色起来。

对视一眼,又不由得相视一笑。

时静芸不经意间朝身旁人凑进一步,轻轻地牵起了他的手。

“封敬阳。”时静芸突然出声喊他。

“……嗯?”

“谢谢你,在我身边。”

上辈子、这辈子。

时静芸说着,眼眶还不由得有些湿润,能重活一世、弥补遗憾,真的太幸运了,而最幸运的是,这辈子,她终于主动牵起了封敬阳的手。

“还有……”时静芸看着封敬阳,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灿烂的弧度,“我爱你。”

封敬阳也笑了,牵着时静芸的手放在他的心口,郑重道:“静芸,我也爱你。”

夕阳西下,太阳的余晖洒落下来,给二人身上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

山海跌宕,唯爱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