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枯了的歪脖树上拉了个黄色灯泡,晚上灯泡亮着,小飞虫不停地撞击到上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沈行疆神色冷峻,眸中带着戾气:“想多了,我不仅不认你,我现在要把你送到派出所,顺便给高淑兰打个电话,让她知道你在哪儿。”

“你跑这来,是高家不能容忍你在北京,你无处可去才来的。”

听到高淑兰三个字,祝菩然害怕地抱住肩膀。

她原本想依附着程渡,让程渡和高淑兰离婚的。

可高家不同意,程家也不同意,程渡没能耐,程时关不帮他,程渡也保不下她,高淑兰还天天找人折磨她,她住哪儿,高淑兰都会找过去,找戏班子骂她是小三,逼得她三天两头跑出去躲,好几次差点被街道办抓走去进行思想教育。

"不是,我是想你了,特意来看你的。"

沈行疆冷笑:“爹,她骗了你多少钱。”

沈业军算了下:“六百五十六块。”

沈行疆:“拿出来!”

他语气不容拒绝。

祝菩然眼神闪躲,不敢直视他:“不就六百多块钱,沈业军一个大男人,还计较这么多?”

沈业军:“我儿子管你要,你就得还给我。”

“就因为我是个男人,我才需要钱养家的。”

祝菩然没想到沈业军这么不近人情。

她眼睛转了下,滚刀肉一样摊手:“钱都花完了,买了衣服,吃的,还有暖壶被子啥的,招待所的东西都不好用,我全都买新的了。”

沈行疆:“不拿出来,我就送你去公安局。”

祝菩然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沈行疆你不要太过分,你要把你妈送公安局,你不怕别人笑话你啊?”

沈行疆连个余光都不肯分给她:“我和你说过的,生而不养是仇,我们是仇人,不是亲人,送你进去,别人笑话我干什么。”

沈业军听到这句话,也震惊得差点找不到北。

虽然找不到北,却找到了心中的底气!

他儿子真在乎他啊。

“他是我儿子,我养大的,你这种女人进去,凭啥要影响他!”

祝菩然自以为沈业军什么时候都得听她的,把自己永远都放在高高在上的位子上,沈业军忽然这样说,祝菩然更气了。

“你、你们!”

“我身上就只有三百块钱没用,我去拿了给你们。”

她说完就要往里走。

沈行疆跟过去,他和招待所的人说了下自己军区的身份:“我要和她上去拿钱。”

招待所一听是退伍军人,现在还和军区有合作,立马同意了,还要带她们一起去。

“你在五华山军区,你有没有听过农场姜干事?”

招待所的人是个年轻小伙子。

沈行疆:“你说姜晚婉?”

青年同志脸红了:“对,我看过姜干事的报纸采访,她长得真的那么好看吗?你见过她吗?”

“我觉得她人美心善,照片比电影大屏幕里的演员都好看,头发都比人家好,她现实生活中也那么好看吗?”

小同志光顾着问,没注意跟在他身边的沈行疆有多沉默。

祝菩然原本是打算找个理由回去,然后把门反锁,让他们没办法,谁知道沈行疆竟然说服了招待所的人,一起跟了过来。

她身上就剩下三百来块钱,全给她们,难道要出去要饭吗?

心里正不平衡呢,听到了青年同志的话,忍不住讽刺道:“我就说你媳妇儿是个不安分的,上个报纸都能勾引男人,你有空盯着我,不如盯紧你媳妇儿,指不定哪天把你给绿了。”

沈业军知道自己在沈行疆心里的分量以后,对祝菩然的怨气蹭蹭冒出来,嘴上一点不饶她。

“你就是个恶婆娘,幸亏当初跑了,你要是在这,岂不是要把我好儿媳妇儿气跑了!”

“人晚婉孝顺懂事儿,对我从来都是恭敬有加,平时都不和男人单独相处,说话的时候都少,上回让我给他干爸做草珠串帘子,都是叫我去送,你上嘴唇挨着天,下嘴唇挨着地,嘴可真大,张嘴啥都敢说!”

沈业军最受不了就是听到有人说姜晚婉坏话。

可能也是二房当时说得太多了,让他养成了一些被动技能。

听到了就想骂回去。

听到了就想记本子上。

祝菩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沈业军:“你!你竟然为了那个小贱人怼我!”

沈行疆狠辣地眯起眼睛:“把钱找出来。”

青年同志听出来了,这个军人同志竟然是……姜同志的男人。

他是什么运气,问人家媳妇儿好不好看?

人家没给他两脚都是仁慈啊!

男同志手里有备用钥匙,帮沈行疆把人打开,沈行疆抓着祝菩然的肩膀,用力把她推了进去。

“把钱找出来,不然我送你去公安局。”

祝菩然咬着牙找出钱:“给你!”

沈行疆使了个眼色,沈业军把钱接过来揣兜里。

“儿子还差三百多怎么办?”

沈行疆又拽着祝菩然去借用了招待所的电话。

祝菩然看着电话:“你干什么?”

沈行疆眼里没有一丝感情,沉的吓人:“给程渡打电话,让他给你邮钱。”

祝菩然真的要疯了。

“沈行疆你疯了吗?我是你妈,你竟然找一个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找他要钱补偿你爹!”

沈行疆:“程渡和我没关系,但是和你有关系,你记住了,以后你再欺负我爹,我就让他不得安宁,你每次做事前想一想后果,再决定要怎么对待我家里人。”

做什么都可以,祝菩然就是不想把丑事闹到程渡那里。

“求求你别给他打电话,我俩关系也没那么好。”

沈行疆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无尽的嘲讽:“没那么好,你还住在他家里,想破坏人家的婚姻。”

“怎么,玩弄男人的感情是你的兴趣爱好?”

他不是为了程渡出头,只是想到他爹为了祝菩然付出了自己的婚姻,又被人耻笑二十多年,他说什么都咽不下那口气。

沈业军眼睛湿润,背着人擦掉。

他儿子,他儿子……

有他儿子,被笑话这么多年都值得了。

祝菩然拜托搓手:“儿子妈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爹了,管你爹要钱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沈行疆危险的眯起眼睛:“打电话,还是进监狱?”

“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