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忙碌中飞快地过去,转眼就到了九月底。

这晚临睡,江川便兴致勃勃地和她商量国庆旅行计划。他提供了几个方案她都兴趣缺缺,“唯唯想去哪里?”

“要不要,去你的家乡看看?”

江川脸色微微变了变,“那边似乎没什么可看的?”

“那不是更好?去热门的地方人就太多了。”

“下次?”

“下次是什么时候?”旅行就得说走就走,搁置了便再无时间表,方唯笑,“就这次吧。”

他看着她不说话,似乎想搞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嗯……”她将脸靠到他的手臂蹭了蹭,“想去看看江总长大的地方。”

A 姐都撒娇了,他还能怎么办?江川笑,宠溺地将她抱进怀里,“好。”

假期前两天他们先回南郊休息了 2 天。然后 3 号一早飞了南京,4 号下午才坐高铁到江川的老家。当晚两人住在酒店。第二天两人逛了逛市区,然后回了一趟江川的家。

本以为家里一定铺满灰尘,结果进屋之后窗明几净,东西都收拾得很整齐。江川一开始都吓了一跳,以为爸爸或者妈妈搬回来住了,但仔细一看并没有家人生活的痕迹。

他住的房间几乎和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方唯对一切都很感兴趣,各种各样古怪又神奇的问题,江川便陪着她在家整理了一下午的回忆。

方唯盘腿坐在地板上翻看他从小到大的相册,一直翻到大学毕业相册,一张照片掉了出来,“咦?”她捡起来,非常惊讶:“这个女孩子怎么那么漂亮!”

“嗯。”江川拿过来,照片明显是偷拍,只有一个侧面。女孩穿着白 T 恤牛仔裤,单手捧着一束花,看着前面笑,阳光在她的脸上打得很好,整个人青春洋溢,朝气蓬勃。他笑:“我的初恋。”

“你把她拍得好好看!”

“她本来就很漂亮。”

“哈哈哈。”方唯转头吻他的脸颊,又笑:“那天凌云飞的女朋友也过去了,你怎么还会误会?”

“我只看到你们一大家人温馨拍照。”他又笑了一下:“简直无法看下去,就先走了。”

方唯看他只有几张单人照,基本都是同学和老师的合照,猜他可能也没通知父母过去。她捏捏他的手解释说:“陈校长主要是来看我啦。我们和凌云飞他们拍了几张照片就去看望爷爷奶奶了。”

那天韩晓岚好像有课来得比较晚,她到了之后,方唯便和妈妈先走了。如果江川走得更早,没遇上也不奇怪了。

江川出国工作前,将大学之后的重要的行李打包回来。现在家里也没有很多需要整理的东西,不过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将大学之前的部分整理进去。

晚上两人在酒店旁边吃完饭,手牵手散步回去。

“你知道我今天感受最深刻的是什么吗?”方唯问。

“什么?”

“江总果然是一路帅着长大的!”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她接下来会调侃他从小就受女生欢迎,便笑:“然后呢?”

“然后我突然发现了江总之所以成长得那么好的秘密。”

“嗯?”他有点意外她会说这个,虽然他曾经听到她和妈妈聊关于他成长的故事。

“孩子的优秀成长果然不是与生俱来啊。”方唯微叹,看照片就知道江总的童年,父母都很用心陪伴和培养。但大概也因为之前有多幸福,后来就有多失望。

她曾说,他的父母可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对他尽着责任……江川突然明白方唯为什么一定要来看他的城市。他之前犹豫要不要带她来,因为心里隐约希望一直家庭幸福的唯唯,不要看到自己家庭不堪的那一面。

这么多年,如果非要说他在方唯面前感觉有点自卑的地方,那大概是自己并非完整家庭长大。

但其实他真的担心太多了。方唯引导的一整个下午的回忆,从快乐充实的童年,到躁动孤独的青春,几乎都是美好的部分,在她如星辰闪烁的眼神里,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过去也是动人的。

“唯唯,你想不想见一见我的父母?”

她却先问他:“你想吗?”

“我回国之后都没回来。”

他应该很多年没见过父母了吧?“那你明天要不要先和他们见个面?”

“不。唯唯,你跟我一起。”他握紧她的手,笃定地说。

方唯却笑他:“呵,不婚主义者就不需要安排见家长了。我在酒店等你。”

江川也笑:“我以为唯唯想要跟我结婚,才急着来见家长的?”

“您误会了。并不是。”别忘了此人最喜欢将她的话较真,“我就是单纯地,想来散散心。”

“但我很需要唯唯陪着我。”跟父母多年不见,平时联系也少,他竟有点担心会尴尬。

“这种场景我也没经验。”

“那么,唯唯就当应酬服务客户。”他摇了摇她的手,“好不好?”

“如果我说不好,你会发脾气吗?”

“不会。”他笑,两人已回到房间门口,他刷卡开门,将她轻轻拥住,哄她说:“但我会认真拜托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方唯有心刁难:“我对客户要求很高。”

江川挑眉:“有多高?”

“呐,先声明,不满意的话我是不会 buy 的。”

他揉揉眉心,笑。

两人明天下午的飞机回程,方唯去洗澡,江川打电话约了父母第二天中午吃饭。

然后洗澡后,他非常有诚意地拜托了方唯,而且相当耐性,各种姿势,进度、速度、力度……态度诚恳,极尽温柔缠绵。

“唯唯,可以 buy 了吗?”某一刻,他停下来,难耐地问。

“……嗯?”方唯迷离地睁开眼睛。

“我的拜托,你现在,可以答应了吗?”他温柔而缓慢地再度探索。

“……嗯……”

……

第二天,江川一早回了一趟老房子,将昨天整理的两箱相册文件等重要行李送到快递点打包寄到广州。

他回来方唯才起来,两人简单吃了点早餐便收拾行李退房,直接去吃午饭。

午饭是江川爸爸订的地方,当地一家老字号酒楼的包厢。

见面并没有江川担心的尴尬。虽然隔了好几年没见,父母一如既往的表现得体,没有过分热情或激动,仿佛江川并未离开多久。而且有方唯在,气氛更加融洽,明显感受到父母的开心。

席间方唯去上洗手间,给他们留了私人空间。

江川跟父母说在广州买了房子,已经决定定居那边了。

江爸爸点头说:“工作和女友都在那边,安定下来也是好的。广州的房价不低,买房子的事情,需要爸爸帮忙吗?”

江妈妈也说:“妈妈也能支持的。”

“谢谢爸妈。我已经处理好了。”

两老点头,妈妈又问:“既然将女朋友带回来给我们看,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关于结婚这件事,跟方唯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江川的心意便越强烈。他点头:“我在争取年底或明年初。”

原来跟父母说出自己的计划,也可以这样轻松。

“好。”爸爸也点头,“需要爸妈的话,你随时跟我们说。”

“谢谢。”江川为爸妈续了热茶,又说:“我打算将老房子卖了。”

“哦?”妈妈吃惊,“那你们回来住哪里?”

“我们回来应该也不多,住酒店就好。”他转向妈妈:“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免得妈妈定期过去保养。”

“你回国了,我想着你可能那天会想回来看看,就去整理整理。”

那这一年半,妈妈一直定期去整理房子了?江川又有点愧疚,“辛苦妈妈。”

“不辛苦了,退休了时间很多。也不频繁,差不多两周才过去一趟。”

父母确实都老了,都已过了退休的年纪,但孩子还小。他转向爸爸:“那爸爸,卖房子的事情就麻烦您了。我了解了一下,那边是学位房,房价也可以的。”

“好。”

江川又跟妈妈说:“东西我都整理了,需要的部分都已寄回广州。妈妈就不用操心了。“

“好。”

“这套房子虽说在我的名下,但严格说来还是你们之前的共同财产。到时候卖房款我会分别汇回给你们。”

妈妈震惊地:“小川……”

江川却继续:“很幸运,我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很好的长大了。你们培养的品质,教给我的道理,一直积极影响着我的人生道路。”

江爸爸仰头深呼吸了一下,似乎克制了一下情绪,然后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小川,爸爸很感恩,你成长得这么好。爸爸虽然老了,但也有些积蓄。你过好自己的生活,我就很欣慰了。如果有需要爸爸帮忙的地方,你随时联系爸爸。”

妈妈也略带哽咽地:“爸爸妈妈永远会尽我们所能支持你。”

他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啊……江川也动容:“谢谢爸妈。”

“方唯很好,你要珍惜。”江爸爸叮嘱,他不用想都知道,向来冷冰冰的儿子今天能够这样敞开心扉讲出这些话,肯定是这个姑娘的影响。他对方唯的印象特别好,仪态端庄,眼神坦**;待人接物大方得体,不过分热情,亦不羞涩胆怯,细节处都透着对长辈恰到好处的尊敬。

几十年的人生历练,在官场和生意场混迹多年,江爸爸自问阅人无数,但像方唯这样的自信松弛,谦和有礼,进退有度的年轻女孩,也不多见。他甚至都不需要问她的家庭背景,便能确定她是可陪伴儿子去往更好的地方的女子。

有些气质修养与生俱来,有些是后天培养。但所谓的与生俱来,其实不过是她所成长的家庭环境,她所感受到的爱与尊重,她在成长接触何等水平的人……这一切潜移默化滋养而成。

因为要赶飞机,方唯回来后,大家再聊一阵就结束了。分别的时候,方唯给江川的父母送了广式点心及广府汤料礼盒。她微微笑着说:“江总给伯父伯母准备的广府特产。”

江川的表情有点意外,他不知道方唯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

江爸爸看了看礼盒,虽说是特产,但包装讲究,十分精致,汤料都是名贵滋补养生食材,“谢谢, 小方有心了!”

“一点小心意。”

江妈妈也很满意:“一定好好品尝。”

“欢迎伯父伯母到广州品尝地道早茶、老火靓汤。”

“一定。”

“到时联系江总。”

“我能直接联系你吗?”江妈妈笑。

“当然,我的荣幸。”方唯也笑,拿出手机和江爸爸江妈妈交换了微信。

时间有点紧张,一直到上了飞机,江川才有机会好好地和方唯聊聊。

“什么时候准备的?”

“什么?”

“唯唯知道我在讲什么。”

“就出发前啊。”

“所以你拎着走了这么远的路?”他们两人各自带了一只出差常用的行李箱,行李是方唯收拾的。

“放在行李箱还好啦。”

“唯唯。”江川将座位的扶手收起,将她的手拿过来,放在掌心。

“嗯?”

“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服务大客户,没办法不做好一点的。”

“我拜托你之前,不是说不陪我的么?”他挑眉,戳穿她。

“哈哈哈,我原本是准备给你自己送的。”

“大客户也有吗?”

“什么?”

“礼物啊。”他笑:“我也想喝汤。”

“陈校长的汤谱,你回去跟她撒撒娇,她会马上煲给你喝。”

“妈妈的汤谱?”江川惊讶。

“是啊,特别定制。”看他还一脸震惊的样子,她笑,“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外婆退休前是做什么的?”

“嗯,你没有。”他一直在等她主动完整地接纳他融入她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