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的第一学期不允许外宿。

第二学期刚开始, 叶囿鱼和邬遇就搬到了一起。

叶囿鱼偶尔会去邬遇学校串串门。

不过邬遇课业紧,周一到周六几乎是满课,他自己也没轻松到哪儿去。加上学生会和社团活动, 两人几乎没有什么课余时间。一来一往, 他们便心照不宣地达成了【校外交流】的默契。

邬遇从不隐瞒他有男朋友的事实。

却没人见过他所谓的男朋友。

这天课后,学生会组织聚餐。邬遇拿出手机, 点开叶囿鱼的聊天框——

【学生会临时决定要聚餐。我问过了, 可以带家属。】

【柚柚今晚有空吗?】

刘策是邬遇上学期的舍友。

两人一起进的校学生会。

这会儿刘策看见邬遇发的消息,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我就说不该瞎起哄。你真把小嫂子带来,他们才会惊掉下巴呢。”

邬遇不甚在意:“总是要见的。”

今天周三,叶囿鱼晚上正好没课。

他想了想,索性把地址一并发了过去。

刘策啧了两声,默默别开眼。

上学期他总以为邬遇在蒙他, 因此总是乐此不疲地给邬遇推荐新认识的朋友。偶尔还帮人表个白什么的。

直到年前那几天, 叶囿鱼醉酒后用邬遇的号给他打电话, 把他臭骂了一顿……等他反应过来时,叶囿鱼已经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那之后的整个寒假, 他都没能联系上邬遇。

想到这件事, 刘策还有点愤懑不平:“你当时也是!就不能带小嫂子出来跟我吃个饭吗!”

他推了把邬遇的肩膀:“但凡我见到真人, 也不至于做出那些事啊!”

邬遇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你们在视频里见过。”

刘策有片刻的语塞,他心虚地瞟向其他地方:“我那不是以为……以为你随便找了段视频糊弄我吗?”

经过一学期的相处,大家都彼此熟识, 说起话来也少了许多弯弯绕绕。

见邬遇和刘策来了,有人带头打趣:“不是说要带家属吗?不会就是刘策吧?”

邬遇挑了个两个人的空位坐下:“他正在来的路上。”

刘策极有眼力劲地坐在了邬遇对面。

邬遇表现得过于自然。

众人忽然就有些拿捏不准。

坐在刘策两边的人小声问他:“不会真有吧?”

刘策反问:“你们觉得呢?”

没等两人说出个所以然, 叶囿鱼的身影就出现在包厢门口。

叶囿鱼往里面探了探脑袋, 确定邬遇的位置后, 他才慢吞吞地往里走。

对上一众惊诧的视线,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好,我叫叶囿鱼。是邬遇的男朋友。”

后半句话他练了一路。

总算没有磕绊。

落座时,邬遇替叶囿鱼理了理衬衫领子:“怎么就穿这么点?”

正值三月末,天气还有些寒凉。

叶囿鱼今天穿了一件小马甲,内里配的是白衬衫。

整个人看起来又小又乖。

叶囿鱼搪塞了两句,没有细说。

良久,他才挑了个没人注意的间隙小声说:“这是我特意回家换的。”

众人浑浑噩噩地吃着,吃到一半才猛地反应过来:“支棱起来啊!邬遇都带家属来了,这不得一起喝点?”

他们说着就要和叶囿鱼吹瓶。

邬遇还没反应,刘策先看不下去了:“小嫂子可是Omega,你们几个Alpha可要点脸吧!”

他把桌上的酒瓶往自己面前一顺:“怎么说也是我小嫂子,我替他喝!”

笑话,真让叶囿鱼喝醉了,他可遭不住!

他真的不想再被痛骂一顿了!

一餐饭吃下来,叶囿鱼滴酒没沾,刘策喝了个酩酊大醉,走路都要人扶着。

返校路上,叶囿鱼挨着邬遇并排走着,时不时往刘策的方向瞟上一眼。

刘策几次挣脱无果,泄了气似的任由邬遇拎着往前走。

叶囿鱼凑到邬遇耳边:“哥哥,你这个舍友好像……不太聪明。”

邬遇把人往上提了提:“是不太聪明。”

这天之后,叶囿鱼在邬遇的朋友圈名声大噪。

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邬遇有个甜软系的未成年小男朋友。

_

叶囿鱼的第四个生日来临时。

京市迎来了一场久违的大雪。

叶囿鱼自小生长的南方,小时候偶尔能看见没过膝盖的大雪,再长大一些,连雨夹雪都成了奢侈。

这场大雪纷纷扬扬,一直持续了三天。

叶囿鱼早在上个月就把新年的台历拆了出来,还特意在1月1号上画了个红圈。

是夜。

邬遇抱着叶囿鱼回房间时,途经客厅的台历。

“哥哥!”叶囿鱼喊停邬遇,抬手指向台历上的那个圈,“你知道那个圈代表着什么吗?”

邬遇抱着他走近了些,目光落在代表他生日的日期上。

良久,邬遇才说:“不如柚柚告诉我?”

邬遇的胸腔忽然震动得极重。

这一瞬间,叶囿鱼隐约觉得……邬遇是知道的。

叶囿鱼不自在地扭动了两下:“就、就是……”

他顿了顿,把头埋进邬遇颈肩,用几近嗫喏的声音说:“就是法定结婚年龄。”

说完,他没敢看邬遇的反应,兀自缩成一团装着鹌鹑。

邬遇的笑声略显低沉:“柚柚这是什么意思?”

叶囿鱼涨红了脸。他现在无比笃定,邬遇早就知道了,只是为了逼他亲口说出来。

心脏如捣鼓般跳动着。

叶囿鱼趴在邬遇肩上缓了一会儿,鼓足勇气抬头:“我现在是适婚年龄,你也是。”

话说到一半,他蓦地反应过来,他先前订做的对戒还被藏在小书包最里层。

他拍拍邬遇的肩膀:“这是件严肃的事,你先放我下来!”

邬遇失笑地把人放下。

叶囿鱼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兀自往房间的方向退了两步,胡乱扯了个理由:“我今天还没洗澡呢,我得先洗个澡。”

不等邬遇反应,他转身就往房间里跑,顺带锁上了房间门。

门外传来钥匙碰触的声音,邬遇不紧不慢道:“柚柚,我有每个房间的钥匙。”

叶囿鱼没理他,埋头就在小书包里一阵翻找。

邬遇似乎是刻意给了他时间。

房间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恰好将丝绒盒藏进掌心。

“柚柚现在都学会光明正大干坏事了。”

邬遇笑着望过来,眼神却称不上温柔,反而透着些许隐晦的欲望。

每次在**,邬遇就会用这种晦涩的眼神盯着他。

叶囿鱼被看得发虚,却不忘把手背在身后。

邬遇每走近一步,冰雪的气息就更浓重一些。

直到叶囿鱼的身体彻底被冰雪笼罩。

邬遇俯下身轻声问:“柚柚手里拿着什么?”

眼看那双手要把自己抱进怀里,叶囿鱼扑通就单膝跪在地上:“邬、邬遇先生……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打开丝绒盒时,他的手不自觉地轻轻颤抖着。

盒子里盛放着两枚对戒。

一枚制成了翅膀形状,一枚制成了首尾衔接的玫瑰。

叶囿鱼慢吞吞地把翅膀取出来:“这是乌鸦的翅膀。”

见邬遇没有说话,他指向自己无名指的戒指:“我猜这只鸟是乌鸦。”

他手上戴的这枚戒指。

是邬遇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送给他的礼物。

当时邬遇曾问过他,会否好奇这是一只什么鸟。

其实直到最近,叶囿鱼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

他一直在努力追赶邬遇的脚步。

但他从未觉察,其实他始终都和邬遇比肩。他不需要追赶,只需要活在并肩前行的当下。

“十八岁的叶囿鱼说他愿意等。”叶囿鱼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邬遇的眼睛,“二十一岁的他不想再等了。”

“当时我在坪后街看见的那幅画,也是乌鸦。”

“射击场旁边……”

“是擂台,对吗?”

叶囿鱼一股脑地把心底的猜疑说了出来。

邬遇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

叶囿鱼自若地垂下眸,一颗心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沉了沉。即使邬遇反应很快,也没能掩盖刚才那片刻的失态。

他大约是猜对了。

短暂静默后,叶囿鱼掩藏好所有的情绪:“哥哥,我想知道所有关于你的过去。那些只有迹扬他们参与的……我曾经错过的过去。”

“所以。”

“你要跟我结婚吗?事先说好,你不能再隐……”

邬遇朝他伸出手,用行动制止了他剩下的半句话。

“不会了。”

“曾经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告诉你。”

邬遇弯腰吻在叶囿鱼唇间:“往后也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

这三年里,其实有无数机会可以说开。

但叶囿鱼就像钻进了奇怪的牛角尖里。

他固执地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固执地等待着邬遇的坦白。

直到现在他才恍悟。

邬遇也在等,等他最后的义无反顾。

夜里,叶囿鱼窝进邬遇怀里哼哼唧唧:“以后你可不能再这样了!”

邬遇把人抱进怀里:“对不起。”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停顿片刻后问:“柚柚想在哪里办婚礼?”

叶囿鱼一噎,耳廓肉眼可见泛起了红:“还、还没登记呢!怎么、怎么就问起场地了!”

邬遇笑了笑,自顾接过话:“我觉得可以办在游乐园里。”

叶囿鱼把自己蒙进被子里,没有给出确切的答复。半梦半醒间,他迷迷糊糊地想,其实在婚礼办在游乐园里也不错。

算算时间,这是他和邬遇在一起的第四年。

往后,还会有很多个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