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了。

这几个小郎君应当是在欺负这个粉裙少女,结果遭到了对方的反抗,双方开始追逐打闹,还捡起地上的石子相互攻击,结果不晓得哪个手滑,一个石子飞出去,打到了初云县主。

谢宝珊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这么倒霉。

先是被这群小王八暗算弄得一身狼狈,中道还扭了脚,跑都跑不掉!

谢宝珊自小皮实,也不是第一次和同龄人发生矛盾,回回都同家里藏的很好。

然而,今日的赏花宴不得携兵器入内,她却偷偷将袖箭带了进来,这是大罪。

若这件事被揭发,她大概率要被揭层皮!

想到这里,谢宝珊的眼里瞬间盈满泪哗哗,泪珠儿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这份可怜无助,在看到随后行来的岁安时,化作了浓烈的恐惧。

她她、她不是那个……

完了,她真的完了。

谢宝珊哭的更凶了。

岁安看到玉藻按着几个皮孩子时,本打算叫她松手,省得她不知轻重伤到人,可再一看到坐在地上满身狼狈的谢宝珊时,细长的柳眉便蹙了起来。

她径直走到谢宝珊面前,微微倾身:“你怎么了?”

谢宝珊哭得两张嘴皮上下打摆子,根本说不出话。

岁安直接蹲下来,虚虚伸出手:“哪里受伤了?是不是动不得?”

若是伤筋动骨,可不能随意拉扯搀扶,会伤上加伤。

见谢宝珊哭的说不出话来,岁安这才回头看向那几个顽皮小郎君,语气微微沉下来:“是你们欺负了她?”

“我没有!”

“对!没有!是她自己摔倒的!”

谢宝珊一听这话,旧伤新伤涌上心头,哭声里多了几分真切的伤心。

岁安大约猜到是什么情形。

她眼珠轻转,端出冷漠的语气对玉藻道:“将人送到初云县主跟前,就说砸人的孩子找到了,要怎么处置,全凭初云县主定夺。”

此话一出,两个小郎君也吓哭了。

哭着哭着,其中一个开始嚷嚷:“谢宝珊私带暗器!是她先暗算我们的!”

小孩子吵架,一旦起了势,就很难收势。

谢宝珊一听自己事迹败露,也破罐破摔:“是你们先骂我的!”

“你本来就胖!”

“就是!大胖子,还穿粉裙子,恶心死了!”

谢宝珊一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同于刚才的哇哇大哭,她垂下眼眸,死死咬唇,泪珠儿嗒吧嗒嘀嗒往下掉。

她也不想哭的,可这是她忍不住。

岁安目光逡巡,心下了然。

她缓缓起身,静静的看着几人,冷色消融,无比遗憾的叹了口气:“你们几个,若是玩笑逗趣也就罢了,如今言语伤人,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几个小郎君一愣,并不理解。

岁安一本正经的普及知识:“你们可听说过十八层地狱里有个拔舌地狱?那些生前好搬弄口舌是非,以言语伤人者,下了地狱都是要拔舌头的!”

其中一个小郎君头相当铁:“我们还这么小,才不会下地狱。”

“对!那我们也不怕,而且她就是胖子!谢胖山!”

岁安点点头,很好。

“说得对,你们年纪还这么小,下拔舌地狱也该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可凡事都有规矩,坏了规矩,就得受罚。你们自启蒙读书起,便被家中教以君子之德,叩拜圣贤,以求学有所成,可圣贤只保真正的君子,对那些纨绔恶劣之人,只会惩罚。”

“你胡说!”

“对,骗人!”

岁安:“怎么是骗人呢?圣贤云,立德、立言、立功,不徒语,不苟求,不虚行,不妄动。你们读着圣贤书,却以言语中伤他人,已成不了君子了。眼下虽不必下拔舌地狱,可圣贤有灵,对你们的惩罚马上就要到了,所以我才说,神仙都救不了你们。”

岁安似模似样的恐吓,看不出半点玩笑的模样,说完给玉藻丢了个眼神,状似无意的抬手在喉咙处摸了摸。

“把他们放了吧,圣贤惩戒即将加身,我们也不必费心思追究他们。”

玉藻了然,凶悍的将几个小崽子耸了耸:“瞎动什么!”然后一个一个拉到岁安面前,带了些力道推搡在地。

老实坐下!

几个熊孩子重获自由,当即就想发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祖宗闹家本领,万万没想到,他们张着嘴,竟说不出话来了!

这可把他们吓傻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岁安抬手掩唇,煞有介事:“这是口舌之罪,圣贤降罪了!”

一旁,谢宝珊看着那几个小哑巴,目瞪口呆。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

刚才那个姐姐把他们搡开时,指间似乎夹着什么,摸上了他们的脖子。

李岁安把他们毒哑了!

她果真是罗刹女,对小孩子都下手!

正当谢宝珊心惊肉跳时,冷不防李岁安又走了过来。

她像一个坏姐姐,轻提裙摆蹲在她身边,指着那几个小哑巴开始发起嘲讽:“你看,圣贤显灵,把他们妄言的嘴给封了,身有残疾者可是不能入仕的,他们读再多书都没用了。什么名什么号,也没人会称呼了,顶多唤一声‘大哑巴’、‘小哑巴’。”

岁安看向几个崩溃的熊孩子,火上浇油:“是不是啊,大哑巴,小哑巴?”

谢宝珊怔愣的看着蹲在身边的岁安,又看看那几个已经吓傻的同龄伙伴,原先的恐惧忽然凝固,心头微微一动。

岁安吓唬完了,复又起身,“你们身为勋贵之后,本就享有常人不能享有之待遇,更应以身作则,发扬君子风范,日后才好成为朝廷栋梁,建功立业,而不是小小年纪,就对一个女儿家恶语相向,将伤人当有趣。”

岁安看一眼呆坐在地上的谢宝珊,又道:“若你们还不服,我就带你们去桓王妃那里将今日之事全都抖落开,到底是谁先打谁,还是谁先辱骂谁,都一一掰扯清楚。”

“再不然,便请你们父母前来,当堂对质。”

几个孩子抖了一抖。

江湖事江湖了,闹到长辈那里,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对了,我父亲在北山上教书,也不晓得你们听过没有,但凡分析出个对错,便将有错之人送上北山读书,待什么时候懂得了道理,什么时候再放下山。”

岁安一提北山,震慑力直接升级。

这年头,家中有顽皮小儿的,早已不兴说什么怪力乱神的恐吓之语,大家都说:“你再胡闹便送你去北山读书!”

别说小郎君们,便是谢宝珊都如遭雷击,跟着他们一起摇头如拨浪鼓。

他们不要去北山!

不要!

他们嘲笑谢宝珊长得胖,又时不时联合起来捉弄她,多少理亏。

谢宝珊私下报仇,还携带利器,也是错。

但凡当堂对质,就是全军覆没啊!

小哑巴郎君们喊不出来,都开始默默流眼泪。

谢宝珊虚虚伸出手,想拉岁安的袖子,又不敢。

气氛烘的差不多了,岁安一本正经的转折:“其实你们也别太害怕,圣贤仁德,会给诚心知错的人一个机会。倘若圣贤之灵能原谅你们,此事就一笔勾销,如何?”

几个孩子全都盯住岁安。

岁安:“你们过来同她赔礼道歉,我知你们现在说不出话,但若你们是怀着十足的诚意与懊悔来认错,圣贤之灵一定会谅解,还你们声音,那我自然也不会再追究。”

这样就可以一笔勾销不去北山吗?

那不如试试!

几个小郎君相互对望,然后踟蹰着走了过来。

岁安伸手一点:“你个子最高,你来!”

高个儿小郎君面色涨红的出列,站在谢宝珊面前,慢慢张口道歉。

可惜,是个哑炮。

他急了,又试了几次,还是没声儿。

岁安幽幽提示:“我说了,不可带一丝一毫的阳奉阴违,圣贤之灵在天上看着你们呢!”

又转头对玉藻道:“小郎君有些急了,你身上可有水袋,拿来给他润润嗓子。”

玉藻走过来,将水袋递给他:“这水袋尚未用过,郎君随意。”

小郎君连忙拿过来,喝水润了润喉,又酝酿片刻,他缓缓张口:“我不该妄议你,谢娘子,请你原谅,抱歉。”

说话了!他有声音了!

高个儿小郎君喜极而泣。

岁安两手一摊:“看,我说了,心诚则灵。”

剩下的小郎君争先恐后要上前来道歉,可前两次总是失败,然后岁安便在旁边安慰,让玉藻给他们润喉。

当所有小郎君都顺利用自己的声音真心真意赔礼道歉时,每个人脸上都漾着幸免于难的庆幸。

岁安看向玉藻:“送他们回父母那边吧,若对方问起什么,你只管好好解释。”

玉藻心领神会,将几个小郎君带走了。

刚吩咐完,身边响起“噗嗤”一声笑。

“你笑什么?”岁安忽然转头,盯住谢宝珊,明明从一开始就在帮她的人,竟然沉了脸。

“今日是桓王妃设宴,你身为宾客,竟私藏利器利器企图伤人,还觉得自己有理?”

谢宝珊卡壳。

怎、怎么办,现在是轮到她了吗!?

大哥救命啊……

下一刻,一只手伸了出来。

谢宝珊:?

岁安严肃的说:“东西给我,没收。”

作者有话要说:李岁安:我们北山是有口碑的,让我康康那个小朋友犯错了呀!

熊孩子:o(╥﹏╥)o

谢宝珊:大哥救命……

玉藻;amp;amp;朔月:小场面,不要慌,我们女郎被捉弄的满山跑时,你们还在娘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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