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看到这张脸,你会高兴些的。”“秦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是谁!”他居然可以轻易地命令侍卫!这么说,不管我怎么叫都不会有人来营救了?

他伸手在脖子后挠了挠,用力撕扯下脸上的一层薄膜,一张平静祥和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

“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好歹你的孩子也该唤我一声大伯。”他微笑着说。

虽然不是很熟悉,却是我见过的。

差点忘了,上一次见到他,也是顶着秦风的面孔出现……我嘴角抽了抽。天哪!刚才我说的那些,他都知道了!这不是把别人的隐私暴露出去了么?

“喂,这里是我的闺房,你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就不会避嫌么。”我懊恼地瞪着他。

温如墨晃了晃食指,指指**那个,道:“我只是来带走舍弟,免得污了公主殿下的床褥。”

“不行!”我一口回绝,把如海又抱紧了些。“你先给我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我刚才说的那些,只是胡说的!你、你不要胡思乱想!”这个,我是不是在自掘坟墓?怎么听着很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温如墨笑道:“你再勒紧些,我怕舍弟日后就无福消受美人恩了。他会窒息而亡。”

我立即低下头。果然,温如海皱着眉,神色有些痛苦,整个脸被我按到了软绵绵的被子中,正在无力地挣扎。

我“啊”了一声,立即松手,一双大手把他揽了过去。

“皇上现在快到宫门口了,一会儿自会有人告诉你真相。”说完,他抱着烂睡如泥的某人,从窗户翻身出去了。

我对这个皇宫的安全戒备深表怀疑,也对如海的哥哥的身份很好奇。莫非——他是大内侍卫统领之类的?可是,他却可以随意出宫!要不上一次哪能出现在宋府别院把我带走?

正想着,殿门打开了,一个全身金光闪闪的大人物走了进来。

看着那慈祥的面容,我吓得慌了神,立即翻身下床,却不料脚一软,往前趴去。

天哪!为什么没有人通报!连整理仪容的时间都没有!

原本想就势一跪磕头,却被三双手慌乱地扶起,不断地安抚和询问着,围着我前后左右打量一番,确认没什么大碍了,又把我丢回**,塞到被子里盖好。

我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们。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宇文凌云两眼红红地看着我,声音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姐姐。”

思云也松了一口气。“看到姐姐没事,大家总算可以安心了。”

“你们两个,人也看到了,这下放心了吧?”皇帝看着他们,有些不满,却没有怪罪的意思。她朝他们摆摆手,开始赶人。“出去御花园里逛两圈,一会儿再来跟飘云谈心。妈有话要问清楚。”

“老妈你偏心!”凌云不满地嘟囔着。“我也想知道爹的事情!”

“废话少说,一会你舅舅来了,先给我挡着。”皇帝拧了他的脸一把,白嫩嫩的脸上立即浮现两个红红的指印。凌云满脸委屈地被思云拉着手走了,临走,还拼命地对我挤眉弄眼。

我眨眨眼,有些不敢置信。

他们——真象一家子啊!可是,思云不是那凌夫人的外甥么?跟皇帝有啥关系?而且,进宫这么久了,从没见过后宫的美人,即便没有美女,美男总该有的吧?还有,为何没看到大家提起皇夫?

“傻孩子,在想什么。”皇帝笑吟吟地看着我。

“皇、皇上——”

“叫我妈!”她老实不客气地打断我,脸上有些不高兴。“叫那么生分,还当我是外人啊?”

我嘴角抽了抽。本来,我们就是外人啊……不过,还是遵从圣意吧。

“妈。”我怯怯地喊了声。可是,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爹呢。”正当我绞尽脑汁组织语言的时候,她冷不防问了一句。

耶?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哦,换个说法。你师傅呢?”她两眼亮晶晶地盯着我。

“没,没在了……”

“是不在了,还是没跟你一块回来?”她皱眉。“还有,你过来的时候那边是什么年份?一九九几,还是二零零几年?”

“2008年。”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对劲。

一阵冷风吹过——“啊!”我惊跳起来往床里滚,一手抱着被子一手指着皇帝,颤巍巍地说道:“你,你怎么知道!”她能当上皇帝,血统不可能是冒牌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里面的灵魂换了!

借尸还魂?

顿时,我只觉得一股寒意刺溜刺溜地往身上冒,背脊发凉。鬼啊……皇帝满脸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嗔道:“叫那么大声,怕外面的人听不到啊。真是,堂堂公主,怎可做出如此失仪的举止。”

“你、你——”我舌头打着绞,思绪开始混乱了。她不是人她不是人她不是人……“过来!”她若无其事地朝我招招手,满不在乎地说:“我们交换一下情报。我把我的来历告诉你,你把你的情况给我说清楚。”

我往床里缩得更厉害了。好歹我也是真身穿越的,眼前这个……不太好说……“我来的时候,这个身体刚死。”宇文惊云捧着热茶细细品味着,满足地喟叹。“多年轻的生命啊!才16岁的花季少女,就这么投湖自尽了。”

原来,当年这具身体是一位不得宠的公主,因为母妃早些年亡故了,只留下一女一子。失去母亲的保护,两位孩子在后宫的生活自是多有不如意之处。

弟弟尚年幼,便交给了别的妃子养育。而惊云公主——当时的名字并不是这么有气势的,先帝为公主取的名字只有单字——“凌”。宇文凌公主是个娇弱乖顺的女孩,处处忍让,及笄的时候,先帝为她订下一门不错的亲事,她心里自然是十分高兴,跟准驸马也是情投意合。只是好事定下来不到三个月,在距离婚期只有一个月的时候,皇后的亲女竟也看上了那位驸马。后面的事情可想而之,自然是皇后的女儿横刀夺爱,在成亲的当天把凌公主给关了起来,自己穿上喜服,在皇后的协助下瞒天过海,风风光光地嫁给了那名男子。

第三天回门的时候,那骄傲的公主带着驸马进宫面圣,皇后这才把凌公主给放了出来,让她亲眼目睹心爱的男子跟皇姐夫妻恩爱的情形。之后,凌公主郁郁寡欢的呆了一段时间,终于趁着皇宫喜庆合家团圆的时候选择了自杀的道路。

皇帝顿了顿,放下手中茶盏,问我:“知道凌公主自杀的时候,是哪一天吗?”

我摇摇头,有些木然。事情——好像超出了我的想象。

“八月十四,中秋节前一天。”皇帝的眸光逐渐变得深沉。“她甚至连跟自己的亲人团圆,都不愿意。”说着,垂下眼帘,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龙镯子。“权利,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可以随意抢走本该属于别人的幸福,甚至是生命……我来到这里,也有28年了呢……”

惊云醒过来的时候是十五的凌晨,她坐起来的时候吓死了一名胆小的宫女,吓晕了另一名守夜的宫女,整个寝殿寂静无声,死一般的沉寂。原来,服侍她的宫人不敢在这喜庆的日子把丧事往上报,大家都想跟家人共度最后一个中秋节。因为上报了,意味着随侍的所有宫女宫人都要被关起来,等过了中秋节就得给公主陪葬。所以大家只是把公主从湖里捞起来,整理好仪容了就这么放在寝殿窗前的软榻上晒月亮。据这个国家的古老传说,月亮有吸纳精魂的作用,没想到,真的把惊云给吸过来了。

“啊——”我打断了皇帝的思绪,问:“你原来是做什么的?怎么死……死的?”最后一个单词问得有些艰难。她不会真的在那个世界死了吧……她朝我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我是军医。虽然是医生,却是在军队里任职的。”然后脸色又有些郁闷,不甘地说:“回家省亲的时候长途班车翻滚到山崖底,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了。”

我嘴巴张成个O形,不知是该安慰她不幸身亡还是恭喜她重获新生。

之后,占据了公主身体的惊云,就这么安静地在后宫里呆下来了。

原本无意皇位,只想安安静静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惊云经常往御医院跑,研究古代的草药和医术,最后在后宫里呆得烦闷了,就向先皇提出要出宫走走。大概是先皇觉得对自己心存愧疚,没能给她一个幸福的生活,又或是真的念着凌公主的母妃的旧情,居然破天荒的准许了。

然后,在出宫前的那几天,她终于想起这个身体的亲弟弟,遂接过来一起住。弟弟很瘦小,孱弱,完全不似七岁的男孩子。别的皇子都养得胖胖的,只有这个排行第九的皇子,身体不怎么好,大概是小时候没有照顾好的缘故,经常生病,还长年累月的服药。于是,她花了几天时间教会弟弟强身健体的方法,每天教他打太极拳,拉着他在御花园里小跑步,又安排了合理的膳食,把所有的汤药全都取消。是药三分毒,原本没病的人吃多了也会变得精神萎靡,这不排除有人故意让他长期服药以便拖垮他的身体的可能。

惊云决心好好保护这个可能唯一称得上是亲人的孩子,就直接把他交给了他们的父亲——这个国家的皇帝,并请求先皇把九皇子赐给皇后抚养,然后又去游说皇后。

“多一个敌人不如少一个敌人。况且儿臣身后没有背景和势力,在这皇宫里实在是无足轻重。日后若是母后的亲子继位,您养着九皇子就当是为未来的皇帝养着一个帮手,若有什么顾虑不到的,把过错全推到九皇子身上便是。弟弟还小,不会有人跟他较真,只盼母后能给弟弟一个安身之处,让他做一个碌碌无为的闲散皇子就好。”

大概是自己的提议说中了皇后的心事,加之惊云对皇后的态度真可谓是恭谨和顺从,皇后也乐得自己亲自培养棋子,就答应了这件事。果然,直到先帝病危,惊云从江湖上游历回来,九皇子一直都活得好好的,皇后甚至让他习武,到军营里历练,只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在夺嫡的时候多添一份筹码,或是多一个挡箭牌。

而惊云在外游历的那几年,结识了许多江湖朋友,其中就有凌云山庄的少庄主、当年夺得武林盟主之位的凌天皓,也就是——我跟思云的爹。

“啊——停停停!”我伸手阻止了皇帝继续发言,抱着脑袋蹲在大床的一角画圈圈。

太匪夷所思了!照她这么说——“我是你生的?”我一副见鬼的表情瞪着她。

“废话。我二十六岁生的你。那天你的哭声象打雷一样,差点没震塌宫殿。”她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不就第一天的时候奶水不多喂不饱你么,最后还是你凌姑姑喂的你,你才肯安静的睡了。”

这个——跟凌夫人说的一样。可是——“我是现代人!”我再次抱着脑袋装鸵鸟。

“你是在这里出生的,只不过阴错阳差的接受了现代教育而已。”她闲闲地抓起一个饼干丢到嘴里,嘎吱嘎吱地咬得脆响,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那个……皇帝,要注意仪容啊!我几乎想抱头哀叫。

“证据!我要证据!”大受打击的我开始动摇了。如果她能够说些什么可以证明的话,我不信也得信了。

“你在那个世界没有两岁半以前的照片。”

这倒是真的。我没有满月和百日的照片。周岁的也没有。两周岁的也没有!最早的一张,是三周岁的……“我老公,也就是你亲爹、你师傅,右耳耳垂上有一颗红色的肉痣,感觉象是戴了一颗红宝石耳钉一样。”

我傻眼了。

师傅的右耳确实有一颗红痣,小时候我还经常摸来着。

“嗯,腰上也有一颗黑色的痣。大腿好像也有……”皇帝开始想入非非。

“停!”我赶紧制止她的闺房密语,哭丧着脸说:“好歹说一些我看得到的。”有没搞错?腰?大腿?那是我能看的地方吗?这个皇帝……真是够色的……然后,不知怎的,我突然联想到海海。好像,没在他身上发现胎记和痣什么的特殊标记……不,不是没发现,而是,我根本就没有仔细欣赏过他的玉体。要不,下一次……一张脸突然凑近,把我吓了一跳,往后一靠,直直翻到了地面。幸好,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摔得不是很痛。口胡!这里的床怎么不是靠墙安放的!而且,皇帝!你有必要靠这么近吗?

“想什么?叫了你几声都没理我。有你这样子对待皇帝的么!?好歹我也是你亲妈!”她伸手把我拽回**,又按到被子里躺好,一边掖被子一边唠叨着。“我看你在那边接受污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你爹没教你什么叫矜持吗?小小年纪,居然给我勾三搭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温家小公子的事!这都没过门呢,居然就偷偷摸摸的……”停顿了一下,似乎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便一语带过,“幸亏他打小就指给了你,要是换了第二个,你还不得弄个东西宫出来?”

咦?“如海——不是许给暖玉郡主了么?”

“哼!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宇文惊云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也不看自己有几两重,就敢跟我斗!我怎么可能为她指婚!”

“你,你把她怎么了……”

“关起来了。过几天审完了就送走。总之,越远越好。”

“她做错了什么?”我奇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谋害皇嗣这一条,够她死两次了。”她不满地说道:“你也真是的。你爹没告诉你要处处提防不认识的人么?居然这么轻易就让人抓了去,真是丢我们宇文家的脸。亏你还学了一身本事,连用的机会都没有。”

“是……是郡主害我的?”

“你以为呢?你来这里也没几个月吧,谁会无缘无故恨你?”皇帝老妈斜睨我一眼,掰开一个橘子,津津有味地吃着。“别以为大家都查不到你的来历,就不会对你起疑心。越是查不清楚的人,危险性就越大。换作是我,早把你暗地里解决了。而且,那天晚上你拒绝了缳儿的示好,没有立即表态是不是站在她这一边,你以为她会放任你回来四处散播谣言?你刚出门,她就暗地里派人对你下手了!要不然,她为何要刻意留下如海,不让他送你?把你丢到洞穴里,也是她的主意。一来不用背上杀人的罪名,二来也可以造成假象,说是你自己贪玩爬了进去,最后找不到出来的路饿死在里面,也不会有人提出疑问。”

我嘴角抽了抽。真的……这么歹毒啊……说到那对假郡主,突然想起张道岩跟我说过的话。莫非,她们就是张道岩要找的人?

皇帝老妈听说了张道岩的事,不置可否。之后,我又简单说了师傅的情况,也知道了当年师傅带着我失踪的事情,不由唏嘘感慨一番。可是——“究竟是谁给我下的毒?”我满脸不解地看着皇帝老妈。“暖玉郡主被关了,没有机会下手吧?”

她眯了眯眼,冷笑道:“飘云,这事,我自会还你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