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夏河难以置信地望着站在屋中央的妇人,“您怎么过来了?”

杨氏神色淡漠,不带任何的情感,似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半晌才道:“我不是你娘,你也不是我儿子。”

墨白挑了挑眉,手中的折扇慢悠悠地扇着。

在他们刚出府时,便见到这位杨氏,她主动说愿意助他们一臂之力。

他觉得甚至不解,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却要亲手送进大牢,就算是不想儿子再作孽,也不该是这般冷漠的态度才是。

现下看来,这当中兴许别有故事。

夏山愣了片刻,冷着脸呵斥:“你疯了是不是!”

“我疯了?”杨氏微微一笑,走到一旁的椅子处坐下来,这才淡淡道,“老爷,疯的不是我,是你。”

夏山直觉不妙,忙喊人进来:“将夫人送回院子。”

正厅里都是禁军,府中人哪敢造次。

“娘,您为何要这般做?”夏河愤愤地问,“我也是您的儿子,这些年您不拿我当儿子也便罢了,为何还要害我?”

一直当透明人的夏竞闻言,挑了下眉。

杨氏眼神淡漠地瞧了夏河一眼,道:“我说了,我不是你娘。”

语落,转而看向安王一等人:“接下来,有一些私事,要让王爷见笑了。”

在二十七年前,杨氏生产完,未曾瞧过亲生儿子一眼,便晕了过去。

同一日,夏山偷偷养在外的外室也诞下了一子。

那外室乃是当时的夏山心尖人,外室生产后大出血,没能保住命,临别嘱托,让夏山要好好待她的儿子。

夏山了解自己的夫人,觉得直接带回府,定是不会被留下,于是一合计便将两个孩子调换了。

随着夏河的长大,杨氏越发觉得他不像自己,心中存疑,终还是做下决定,偷偷着人调查。

这一查就是很久,直到夏河二十岁这年,才查清了来龙去脉,大受打击之下病了一场,然后找夏山闹了几回。

夏山始终不承认,还对外宣称是杨氏病了,将她关在了院中。

杨氏身边的人劝她隐忍,不为别的,至少也要为二公子想想,想通了之后,才没有再闹下去。

自那以后,她便开始吃斋念佛,为那个未能见着一面的儿子祈福,也对外界之事漠不关心,鲜少出院子。

就连夏河大婚,她都称病未出。

转眼七年过去,夏山见他不再提及往事,看管也便松懈了些,是以,她才能救了孙小芳。

与其说救,倒不如说是各取所需。

她需要一个将府中事抖出去的人,孙小芳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听完了这一段往事,灵雪觉得震惊不已。

世间竟还有这等人,用正妻孩子换外室的。

夏河呆愣了片刻后,跪着到杨氏的跟前,哭喊着道:“娘,那些不是真的,我是您的儿子啊,怎么可能会不是——爹,您快跟娘说说,您跟她说,不是这样的!爹,您说啊!!”

夏山瘫倒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隐瞒了这么多年的事,如今揭开了真相,仿若一下子老了不少。

夏河被带走了,嘴里仍呢喃着,他是杨氏的儿子。

灵雪觉得很是奇怪,喃喃道:“他对这件事倒是执着得很。”

“因为娘曾经待他是真的很好,好到让我嫉妒。”

身后传来声音,她转过头去,见是夏竞。

灵雪觉得他这态度未免也太冷淡了些,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兄长,于是问:“看着他落得这般下场,你就没有丝毫的伤心?”

不料,却听夏竞反问:“一个害了我亲兄长之人,我为何要伤心?”

“呃……”灵雪道,“接受能力这么好的么?”

夏竞道:“我知道他不是我兄长的时间,比我娘还早,若是没有我,她查起来不会那么顺利。”

这着实惊到了灵雪,一时失了言。

直到离开了太守府,她都还没回过神来。

猛然想到什么,他问:“这夏竞貌似今年才十八吧?”

简言道:“是。”

灵雪喃喃:“也就是说,他那时候才十岁左右,甚至还可能不足十岁,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便能有这般深的心机,这还是人吗?”

墨白道:“长久不被关注的小孩,久而久之,心里便会生出阴暗来。”..Com

灵雪还是不太能理解,怔了许久,才又问:“可他不是杨氏的亲生儿子么?杨氏既然对夏河那般好,这小儿子也应该不会差吧?”

她是在爱中长大的孩子,实在是理解不了这些。

墨白淡笑着看她,道:“杨氏在生大儿子时,难产,险些一尸两命。夏河自幼身子差,杨氏的注意力基本全都倾注到了他的身上,说是溺爱也不为过。小儿子生产很顺利,加之夏竞自幼便乖巧,不哭不闹的,自然而然,便没能得什么关注。”

“因为乖而得不到爹娘的关注,这是什么道理?”灵雪皱眉道,“乖的不是应该更能讨得喜欢吗?”

墨白笑问:“可若是乖得没有存在感呢?常言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灵雪一怔,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

她自幼便不是个安分的,爹娘有时候忙起来一时没注意到,哭一哭闹一闹,便都围了过来。

墨白一回府,便将太守府之事写下来,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了皇城。

一个月后,新太守接任,并公布了夏家以往的种种罪行。

一时间,百姓哗然,还有些不肯相信,那么好的太守居然会做这些事。

而那些被夏河迫害的女子家中,却是拍手称快。

听闻事情是被揭发到了安王那里,才得以被彻查,安王一下子成为了曳城百姓心中的神。

灵雪在外面晃悠一圈,回到府中,便直接去往了主院,将百姓对墨白的称赞,一一告知于了他。

墨白正在作画,闻言仅是一笑置之,并没有当回事。

墨白所画之人,是一女子,但却是没有脸。

灵雪见过他画各种形态的女子,身姿优美,千娇百媚,可都有一个共同点,便是都没有脸。

她都静静看着,从未多问,心中对此女子约莫有几分猜测。

是一个不能提及之人,既是如此,她便更不能问出来惹他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