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星阑深深地回视着她,眼神复杂,不答反问:“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一个肆意滥杀的暴君吗?”

乐望舒一怔。

“丞相府上下皆乃忠良之士,是我的左膀右臂,随意几句谗言,我便动手斩断自己的一臂,如此,如何能坐稳皇位?”墨星阑手抚上她错愕的脸,“如果我对你,只是利用,只是用你来控制丞相府,又为何让你安安稳稳地坐在皇后之位上这么多年?”

顿了下,他继续道:“所谓的斩首,只是一出戏,是我和丞相府上下联合演的一出戏。这出戏很成功,骗过了太后一干人等。只是没有想到,我回来看到的,会是躺在血泊中的你。”

“啪嗒。”

乐望舒感觉手背传来湿意,猛地抬起眼来。

少年面无表情,挂着两道泪痕。

墨星阑缓了缓,接着道:“那时候你的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我跟丞相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瞒着你。原本想着,待一切尘埃落定,再将这些一一讲给你,可当时的我没有想到,连对你说出真相的机会都没有。”

“前一世,我为了父皇母妃的遗愿,为了权势,为了江山稳固,将你卷进了纷争当中,又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些罪,你恨我怨我,我都认。”墨星阑抚摸着她的脸,“可我怕,你会离开我。”

乐望舒怔怔地看着他半晌,问:“所以你对我不闻不问,也是对我的保护?”

墨星阑:“当时的我,手中没多少权势,若是待你好,你会成为他们牵制我的软肋。”

乐望舒想了想,前世刚进宫时,小皇帝确实是处处受制。

“当初设计离开的时候,我留了一些禁军,只是没跟你说,最后他们都被太后暗中处决了。”墨星阑道。

如今这般摊开来说了,细细想想,关乎于前世和今生,小皇帝确实用了不同的方式。

见她迟迟不说话,墨星阑眼底划过一丝苦涩:“我知道你不信——”

“我信。”

墨星阑的话被贸然打断,神情错愕,对上了一双认真的眼。

“我信。”她道。

墨星阑想要将她揽进怀里,又有些不太敢,显得甚是无措。

乐望舒主动扑进了他的怀里,闷闷地道:“淑妃跟我说,让我用心去感受;二哥跟我说,让我敞开心扉去接纳;我娘说,让我好好的。前世的恨与怨,迷了眼,看不到你的好。怀孕这段时间,你没来找我,我也没去找你,在这望舒殿里,安静下来,我会想……”.c0m

“曾经的坚持,是不是错了?老天让我重生一次,是为了让我恨你怨你,找你报仇,还是为了弥补遗憾?我曾问过我自己,要是真的给我一把剑,我能不能对着你的心口刺进去?大婚当夜,我试了,下不去手。”

“当时的我,还自我安慰,是害怕连累丞相府,其实就是我没法对你下手。我一直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给我一场盛大的婚礼,又让我成为了最大的笑话?为什么要那般对待丞相府?后来,我又想问,我不想要权势地位了,只想求一份安稳,为什么你跟曾经不一样了?”

“其实,我想通了,重生以来,从始至终的执着,爱也好,恨也罢,只是想要你亲口给我一个解释。”乐望舒笑了笑,“刚知晓你也有着昔日的记忆,所有积压在心里的情绪一起爆发了出来。后来冷静下来,我又想,愧疚也好,弥补也罢,至少我在意的人,如今都是好好的……”

墨星阑将人紧紧抱住。

这一刻,积怨已久的两人敞开心扉,**着各自心底的秘密,隔绝两颗心的鸿沟在渐渐缩小。

“大婚当夜,你拿匕首刺下来时,我知道。”墨星阑哑声道。

乐望舒眸光轻闪:“其实那匕首,是你故意留下的吧?”

墨星阑:“嗯。”

乐望舒:“后来也是你将我抱上了床榻。”

墨星阑:“嗯。”

说开之后,很多事情也就清晰了起来,包括那些曾被她故意忽略的细枝末节。

两人陷在各自的思绪里半晌,墨星阑转而问:“真的就这般信我了吗?”

他曾设想过坦白之后会面临着什么,想到很多种可能,没一种是好的。

他就像是一个被押上审判台的罪犯,是天堂还是地狱,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当看到她的反应,他感觉就像是在做梦,害怕这美好的浮生一梦,醒来就碎了。

乐望舒肯定地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