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忍不住困倦眯了会儿, 半夜惊醒,钱有福靠坐在木板上怔愣出神。
号房里仅剩的一点烛火已经烧完了。外面黑不隆冬的,什么都看不到, 钱有福只能听到雨水打在瓦片、雨布上的啪嗒啪嗒声。
想到睡过去之前,水已经淹到了他脚腕处, 钱有福下意识伸手试了试水深。
试完, 钱有福整个人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水竟然再有个一掌距离就快淹到他身下的木板了。
他昨天坐着答题的位置已经被淹没了。幸亏昨天晚上他把两块板子放的高了点,不然, 这会儿恐怕已经泡在水里了。
刚这么想着,隔壁就传来一声“水, 水,发洪水了”的惊呼。
若是往常, 听到隔壁这么大动静,衙差们早过来了,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雨声隔断了声音的传播,衙差们没有听到, 竟然半天都没有人过来查看。
钱有福手在墙上扣了扣, 正想提醒隔壁把板子放高点能撑的久一点,就听外面‘轰隆’一声巨响,像是房子还是墙壁什么的塌了。
钱有福一惊, 心里这下是真的有点怕了。
显然两边也是一样的想法,轰隆声之后,钱有福左右两边都开始敲墙。
得到钱有福回应就停下, 然后过一会儿估计是想确定钱有福还在, 又开始敲。
钱有福继续回。
就这样三个人靠着敲墙得到回应,在这什么都看不到的大雨之夜相互慰藉、取暖。
“雨停了……”
积水距离钱有福呆的板子还剩最后两指的时候, 天边总算是露出了一抹鱼肚白,雨也从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最后停了。
一夜没见着人的衙差趟着水挨个过来询问他们情况,给钱有福他们送姜汤。“没事吧?”
钱有福接过姜汤一饮而尽摇头。
衙差继续,“你这卷子都交了,要不要去前面等?”
这号房里都是水,也就那一块板子还是干的了。
钱有福有些心动,想想这么深的水,过去的话肯定得跟衙差一样趟水过去,到了那边也没干的衣服换,还不如干脆等到午时,直接出去,回了客栈就能换,便拒绝了。
蜷缩在木板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
醒来,正好午时。
“阿福,这里这里……”
从号房出来,钱有福状态还算是比较好的,最起码趟着水自己走出来不是问题,上面的衣服也都是干的。
其他人就惨了,几乎个个都是一身湿衣服。有的走着走着,身体就往边上倒。这一路出来,钱有福都不知道扶了几个。
张霖是他走出他们那一排号房捡到的,身上挂着的秦琉更是他从水里架起来的。
边上还有不少被衙差直接抬出来的。
反正考院大门一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钱有福他们瞧着跟难民也没啥区别。
“阿福……”
“公子……”
看到钱有福一边架着秦琉,一边扶着张霖,趟着水脚步蹒跚的往外走,钱长鑫、钱有山、高升几个赶紧扑过来把人接住。
然后往外面马车上扶。
马车是钱长鑫特意跟客栈里借的,钱有福被送到马车上的时候,小胖已经在里面躺着了。
“好了,快,赶紧送回去,叫大夫看看。”
四个人里三个状态都不好,唯一看着脸色还不错的钱有福也一副随时能晕过去的样子,可是把钱长鑫他们担心坏了。
赶着马车回到客栈,一叠声的叫大夫。
等老大夫过来把上脉,又开始一叠声的问,“怎么样怎么样?他们没事吧?”
老大夫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半点不见着急,等所有人脉都把完了,这才指着秦琉道,“这位公子之前受的伤泡了水,有些烧,比较严重,其他都还好,喝碗姜汤,好好睡一觉补补精神就好了。”
钱长鑫几个点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秦琉书童却是担心的不行,“大夫,我家公子没事吧?”
老大夫捋捋胡子摇头,“不好说,先把伤口处清洗一下,重新上药吧……”至于烧,现在还好,他先给开一副药,先喝着。
晚上会不会高热,那就不好说了。“晚上身边一定不要离人,今晚我就在客栈住下,这位小公子要是高热了,你再过来叫我。”
书童连连点头,钱有福在边上看那书童像是没经过什么事的,担心夜里再出什么问题,上楼的时候,朝钱有山吩咐了两句,让他晚上过去帮着看一眼。
“阿福哥,你放心吧,我知道了。”
钱有福点头,回到楼上,简单洗漱一番就倒头睡了过去。
再醒来,外面天已经黑了。本来没过一楼门槛的水也已经退了大半。
“听说府城各处都还在紧张的清淤,也不知道明天考院那边会是个什么情况?”
钱长鑫就怕回头那边环境太糟糕,好好的人进去再不好了,那就糟了。
钱有福摇头,“应该不会太遭”毕竟是乡试,如果出现太大问题,不管是主考官还是金陵知府,那都是要担责的。
现在的金陵知府是三年前那位大人被贬之后新上任的,听说是万岁爷的心腹,想来应该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事实也确如钱有福所想,为了保证乡试的正常进行,知府大人不仅紧急调集了人对考院进行挖沟排水,清淤工作,还在排水清淤之后,对整个考院进行了撒草木灰,用艾草熏等一系列操作。
等到钱有福他们第二天早上到考院门口排队的时候,整个考院已经焕然一新了。
“这,也太厉害了。那块墙昨天还是塌的呢,今天就修好了。”小胖惊的瞪大眼。
“塌的?”昨天把张霖、秦琉弄出来已经费了他牛二虎之力,钱有福压根没顾上看四周。
小胖点头,“塌的,应该就是夜里轰隆一声巨响那会儿塌的。里面还塌了几处,我旁边有个考生号房直接塌了。”当时他听到动静都快吓死了,生怕他的号房也塌了。所幸他那号房虽然看着破旧到底坚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