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皿中的塑料薄膜层层展开,露出中央一抔淡红色晶体颗粒,如同一枚解剖后被风干的心脏,血液凝固,皮肉干瘪。

那些晶体颗粒姚辞再眼熟不过,他颤着声音问:“这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

段千岭将镊子放下,下巴朝桌上的打印版图片微微一送,脸上是一副不忍开口的神色。

姚辞顿时明白了。

往Omega体内藏东西,还能有什么地方。

他下意识骂了个脏字出来。

上回他去货舱找晶体颗粒想栽赃给厉以行,结果发现被转移了,没想到是藏在了这种地方。

看来走私晶体颗粒和Omega的幕后主使是同一个人。

“而且阿辞,你看到你那个朋友脸上的戳记了么?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段千岭又说。

姚辞诚实地摇头:“我只知道那个是军方的戳记。”

段千岭叹了口气:“阿辞,你很擅长给自己找麻烦。”

顿了顿,补充道:“他不是帝国人,是莫南人。”

姚辞愣了愣:“莫南?”

“嗯,莫南,”段千岭侧头望向窗外,“现在北方两个正在进行战争的国家之一。”

莫南国一贯奉行武力征伐政策,建立了庞大的军队系统,参军的一般都是Alpha,由于他们一次出征短则几个月,长则成年论辈,如何解决Alpha士兵的易感期就成了大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莫南征召了一批Omega,让他们随军满足Alpha的需求。

在前些年各国混战的阶段,莫南曾经出征过帝国,被帝国装备了生物机甲的士兵打得落花流水,这批Omega也在那次战争中被截获,帝国将他们打上戳记,当作一般战俘囚禁在了监狱里。

由于莫南的Omega数量本就稀少,而且这件事之后,继续征召的难度上升了很多,Alpha士兵在易感期期间状态下降的问题愈发严重,导致莫南军队的战斗力持续跌落,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征,直到这次攻打珈国。

“阿辞,虽然那批战俘已经出狱了,但我还是不建议你跟他们交朋友,不是因为别的,是现在帝国盯你们家盯得紧,你父亲神经比较紧张,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你跟莫南国的人来往,总归有些瓜田李下的嫌疑。”段千岭说。

“更何况,”他的神情又凝重几分,眼神落在培养皿中的晶体颗粒上,“你这个朋友还在从事这么危险的活动,虽然他看起来并不知情……阿辞,你上次跟我要试纸,是不是因为这个?”

姚辞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承认了:“是。”

他眼见着段千岭变了脸色,立刻补充道:“段教授,我发誓我对这件事不知情,而且当时这东西还不在……不在乔原身体里。”

段千岭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道:“阿辞,其实一个小时以前我就发现这个了,一直没找你过来,是我在想,要不要报告给你父亲知道,但是你又跟我说,这件事要保密,对不对?”

姚辞没考虑过要将这么多人牵扯进来,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就只“嗯”了一声。

段千岭继续说:“我考虑了一下,以姚家主现在的状态,知道这件事之后很可能采取一些极端手段,你这个朋友怕是会陷入一些困难,而你夹在中间也不好做人……阿辞,你只要跟我保证,你绝对不去做危险的事情,始终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我就可以当作不知情。”

姚辞顿了顿,他方才还摸不清段千岭的想法,然而现在对方将话说得再明白不过,整件事里,段千岭只关心他,不关心别的。

只是现在他放在第一位的,是厉以行能不能平安回到帝国。

“我保证。”

姚辞说话的时候,视线略略偏移,没有直视段千岭的眼睛。

段千岭听姚辞下过保证,这才放了心,将培养皿中的晶体颗粒密封起来,连同打印好的血流影像一同装在文件袋中交给了他:“这个你拿回去放好,你那个朋友我暂且安排在一间单人病房给他输液,等他退了烧,你就可以带他回去了。”

姚辞这才想起来还有个患者在等段千岭:“对了教授,外面有个人要你去开药。”

段千岭说了声好,陪着姚辞往外走。

那男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晃**着二郎腿,正从兜里摸出根烟想点。

“医疗中心禁烟。”段千岭说。

男人看清面前是个穿白大褂的,知道是方才护士说的什么教授,赶紧把烟收了起来:“哎好好好,大夫,我老婆打嗝打一晚上了,给我吵得睡不着觉,您能不能给开点儿药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晃了晃脖子:“还有,大夫,我这脖子一扭就有声响,您帮我看看是不是有颈椎病?”

段千岭朝他领子里瞥了一眼,轻描淡写道:“不是颈椎病,是你戴的大金链子碰撞发出的声音。”

趁段千岭同那个男人说话,姚辞将文件袋悄悄藏在身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医疗中心。

他回到厉以行对面的房间,先把文件袋锁进了床头的保险柜,奔波了一晚上,他再没力气做别的,直接仰面躺倒在**,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晚姚辞做了很久的梦,梦里厉以行推开他,他锲而不舍地拉住对方的手,场景却忽然跳到了那天泛着血腥味的浴缸,他从水里回过头,看到的是厚重兜帽低垂下来的裴赠。

第二天靠近中午姚辞才醒过来,他迷迷糊糊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梦里的裴赠,这段时间他一直无暇顾及对方,而那人也没有找过他。

姚辞躺在**醒觉,顺手拿起了姚路的通讯器,慢慢地给裴赠传简讯:“你最近身体怎么样?用不用我去看看你?”

“不怎么舒服,你不必来。”裴赠说。

姚辞终于有些被对方冷淡的态度激怒了:“不舒服也不用我看是吧,那你要是死了,我可得改嫁。”

这次裴赠倒是很快地回复了:“我不舒服只是头晕,你就要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