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拜的侄子塞本得攥着刚拿到手的兵部急报,快步跑到鳌拜书房门前,但想要进门时却被鳌拜的亲兵队长歪虎拦住,只能在书房门外大声禀告道:“相爷,消息送来了,想不到钟三郎香会总堂的那个贼窝子,竟然就在鼓楼西街的工部员外郎周全斌家里,看来周全斌也是那个邪教的人。”

“不到一天就办妥了,竟然有这么快?是谁办的差?老夫要重重赏他!”书房中很快响起鳌拜惊喜的叫喊声,接着是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音,塞本得以为房间里就鳌拜一人,便守在门口赔笑着答道:“回相爷,是原天津副将赵良栋办的差事,就是那个王宏祚巡视大沽口时、当面指责王宏祚不知兵被降了职的赵良栋,这人办事很小心,怕消息被邪教的人在半路劫了,就亲自把呈报送进了北京城。”

“吱呀”一声,书房门推开,塞本得先是闻到一阵脂粉体香,紧接着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嘀咕道:“相爷,奴婢没有记错的话,那个赵良栋可是随着吴三桂打到过缅甸的人,这样的良将为了点小事竟然被王宏祚降了职,他王宏祚这个兵部尚书也该做到头了吧?”接着是鳌拜粗沙的声音说道:“他王宏祚是康熙一手提拔的,他识人不明关老夫屁事,你要告刁状找康熙去。”

听到这样的对答,塞本得不由好奇的抬头去看与叔父同房的女人,只看了那女人一眼,塞本得就失声惊叫道:“翠姑!怎么是你?”但塞本得话音未落,鳌拜就没好气的一巴掌打在他头顶上,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定南王孔有德的女儿孔四贞!看来你这小子也着过她的道,没把老夫的什么事泄露给她吧?”

“咯咯,鳌相爷真是会开玩笑,塞大人忠心为主,怎么会随便泄露相爷的机密?奴婢与塞大人相识,也不过是偶然邂逅,没有什么特别企图。”孔四贞一边系着衣扣,一边在塞本得的脸上摸了一下,吃吃笑道:“你说是不是啊,塞大人?”

“是,是,翠……孔格格说的是。”塞本得满头大汗的答道,如果孔四贞把他在**说的那些话告诉鳌拜——鳌拜非活剥了他这个亲侄子的皮不可!还好鳌拜素来知道孔四贞的厉害手段和风流性格,倒也没继续追究塞本得的过失,只是抢过塞本得手里的急报,吩咐道:“去传令封锁内外九城,再让你三叔穆里玛把城管营组织起来,到鼓楼西街待命。”

“扎——!”塞本得如蒙大赦,偷偷又看了孔四贞一眼便连滚带爬的逃离这个可怕的女人,下去传达鳌拜的命了。孔四贞则依到鳌拜的粗胳膊上,薄嗔道:“相爷,不是说好把抓捕杨起隆的功劳让给奴家吗?奴家为了抓到这杨起隆折山沽店的罪,不知花了多少心血,你怎么又把城管营调到现场了?难道奴家今天晚上把相爷服侍得不好?”

“小心肝,放一百个心吧,你把老夫服侍得很舒服。”鳌拜在孔四贞丰满的胸脯上大力搓揉着,**笑道:“看在你这么听话服侍老夫的份上,老夫怎么舍得让你白辛苦呢?老夫把城管营调去,是因为老夫那个城管营没有兵部供给的军饷,乘这个机会让他们捞一把,补贴一下他们的俸禄粮饷,不会和你抢功劳的。”

“那就多谢相爷了。”孔四贞行了个万福,虽然她还对鳌拜的话将信将疑,但眼下只能暂时装作相信了。不得不承认,被孝庄亲自**出来的孔四贞在勾引男人上确实有一套,此刻脸上因为还挂着**余韵带出的娇红,更是显得妩媚无比,看得鳌拜又是一阵心痒,便又将她揽入怀中大肆轻薄,**笑道:“小美人放心去干,只要你别为了康熙给老夫下绊子,只要你在老夫和皇帝之间中立,等将来老夫大功告成之后,定然遂了你的心愿封你做皇妃。只是到了那时候,你要天天晚上用小嘴服侍老夫噢。”

“坏相爷,没一点正形。不过真到了那说话,相爷后宫三千,还会让奴家天天晚上侍侯吗?”孔四贞吃吃笑着,在鳌拜额头上轻轻一点。和品德高尚的吴远明一样,为了自己的将来,孔四贞同样是买了双保险的——如果可能,孔四贞还想买三保险。孔四贞正要再和眼前这个将来可能登上皇位的鳌拜老头再拉近一下关系,却发现鳌拜的目光定格到了某个方向,忙顺着鳌拜的视线看去时,看到漆黑的夜空中出现了一点橘红色,开始只是一丁点,接着越来越大,甚至能清晰橘红色中翻滚的浓烟,而那个方向不偏不倚,正好是鼓楼西街所在的方向……

“不好,杨起隆要逃了!相爷早些休息,奴家去安排人手捉拿那个狗贼了。”孔四贞一眼看穿杨起隆故意纵火借机逃脱的用意,忙向鳌拜告别而去。鳌拜也不去送她,只是在孔四贞走出西跨院后才把亲兵队长歪虎叫到面前,低声吩咐道:“歪虎,带上二十个手脚利落的跟上孔四贞,她如果在抓捕杨起隆的过程中有什么异常举动,马上快马禀报老夫,同时动手抢人……”

“走水了!”“救火啊!”与此同时,钟三郎香会总堂所在的鼓楼西街已是一片混乱,不光是周全斌家全面起火,整条鼓楼西街的民居官宅都燃起了冲天大火,熊熊的火焰噼噼啪啪的响着,将半个天空映得通红,滚滚浓烟更是遮天蔽日,有若是那第十六层地狱火山地狱的景象。而百姓们或是提水救火,或是抢救家产,或是扶老携幼的奔跑逃命,大人喊小孩哭,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是时候了,咱们走。”见街面上已经彻底大乱,这场大火的始作俑者杨起隆知道时机到了,便命令一声率先催马冲出藏身的小巷,带头往什刹海所在的西南方向逃去,后面陈继志、周公直、朱尚贤和焦山等身有武艺的钟三郎香会教众紧紧跟上,除此之外,还有四个长随抬着的一顶青布轿子,里面自然是失踪许久的小丫头惠儿——至于那个和惠儿一起被绑架的周健良,则被杨起隆留在火场里活活烧死。而周全斌因为目标太过明显,被杨起隆安排了和张大、史国宾等人走反方向绕路逃往什刹海——顺带着吸引可能存在的敌人目光,否则杨起隆把周全斌的儿子周公直带在身边干什么?替他养儿子啊?

顺着混乱的人流一路往西逃窜,眼看就要逃出鼓楼西街,杨起隆正心中暗喜时,迎面突然撞来一队嚣张程度远超过大内侍卫的队伍,穿着与普通士卒不同的淡蓝色军衣,挥舞着木棍、马鞭等物见人就打,边打边诈唬大喊,“奉命维持治安,严防贼人乘火行劫,所有人不得胡乱跑动,原地坐下接受检查!”这伙人下手极是狠毒,凡是有站立跑动的百姓,无不被他们打得头破血流,至于百姓们从火场抢救出来的财物,他们更是见着就抢,抢了就往自己怀里揣,稍有反抗就一口咬定财物的原主人是乘火行劫偷来的东西,将原主人打得满地乱滚。

“糟了,是城管营!”杨起隆一眼认出这支队伍的身份——横蛮霸道到这地步,就是八旗旗营也远赶不上。同时杨起隆心里叫苦,遇上这帮合法土匪,这一关恐怕难过了。果不其然,骑在马上的杨起隆因为下马动作稍慢,一个城管策马过来——已经全部装备上马匹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是挥鞭乱抽,喝道:“下来,下来,接受检查。”

“大胆!”朱尚贤见杨起隆挨打,为表忠心冲上来要收拾那个城管,杨起隆怕节外生枝忙拉住他,又翻身下马向那城管拱手道:“军爷,我们是住在这鼓楼西街的良民,绝非趁火打劫的宵小之辈,因为突发大火,只能带着家眷暂时逃离火场保命,望军爷行一个方便。”说着,杨起隆一努嘴,后面替杨起隆管财的焦山马上从包裹里掏出两片金叶子,双手捧到那城管面前。

一片金叶子大约重五钱,两片就是一两,清初时黄金远贵过银价,一两金子可以换到大约八十两白银,在当时已是一笔巨款,要换了其他军队的士兵,见到八十两银子自然不会再为难杨起隆等人——但是城管是什么人?那城管先是贪婪的一把抢过金叶子,放在嘴里一咬辨别真假,眼光自然而然的瞥到焦山装金叶子那个大包裹上。身为清代人的杨起隆那知道城管的德行,还以为他已经放手了,还拱手道:“军爷,那小人们可以走了吧?”但是城管接下来的动作让杨起隆彻底傻了眼睛……

“弟兄们,这里有大肥羊!”那城管飞快将金叶子塞进怀里,抽出腰刀大吼道:“这伙贼人抢了大把的金子,快把我们全部拿下!”

“娘的!一群喂不饱的狗崽子!”杨起隆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无耻到城管这个地步的人,素来温文尔雅的他也气得忍不住破口大骂。但众城管们那会搭理他的心情,听到‘金子’两个字马上象饿狗看到排骨一样冲过来一大窝,围着杨起隆等人不断咋呼,“金子在那里?金子在那里?”

“就在他的包裹里!”开始那城管嘴里喊着,手中的钢刀已然向焦山当头砍落,吓得魂飞魄散的焦山那会想到城管竟然不要脸到说抢就抢的地步,只能勉强举起装金叶子的包裹格挡,只听得唰的一声响,包裹被那城管砍破,亮晃晃的金叶子立时撒了一地。其他的城管见了,那还有不奋勇当先的勇气,几十柄钢刀、木棍、铁棍和马鞭不由分说就往抓着包裹的焦山头上乱砍乱砸,可怜焦山空有几手武艺却没地方施展,加之好虎斗不过群狼,竟然当场被乱刀砍死。

“娘的,你们找死!”见焦山无缘无故丧命,杨起隆身边武艺最高的朱尚贤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呛啷一声抽出腰刀就和那帮城管战在一起,仗着一身的武艺,倒也当场砍翻了两个抢寻常百姓最拿手的城管——不过也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其他的城管们马上象杀猪一般嚎叫起来,“弟兄们,我们的弟兄被刁民砍了,快来帮忙!”

“妈的,吃了豹子胆了,敢打我们镇城神管?”听到弟兄被砍,在场的城管无不是暴跳如雷,连维持火场次序的任务也忘了,一个个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大有把杨起隆等人生吞活剥的趋势。杨起隆见势不妙,洒得满地的金叶子也不要了,忙拉着朱尚贤撒腿就跑,好在那些城管们对兄弟手足的爱远没有对金子那么爱得深,一个个只顾你争我夺的哄抢金叶,不要说去追杀杨起隆等人了,就是被朱尚贤砍翻的城管也没人去照顾。

对孔四贞来说,城管也不是全然没用,至少他们拖延了杨起隆等人逃跑的时间,当杨起隆等人好不容易摆脱众城管的围攻逃出鼓楼西街时,岔口的两边又各冲来一支军队,这两支军队隶属于九门提督吴六一的麾下,比之只会打砸抢的城管军纪不知好了多少倍,行动也极是有条不紊,各按队形包抄过来,封死了所有从鼓楼西街逃脱的道路。为首的一名副将手里还拿有几张画像,大声鼓噪道:“全部拿下,照图捉拿邪教头目杨起隆!”杨起隆的目力不错,借着火光看去,骇然看到那画像上人的模样正是自己——当然是出自吴远明干爹姚启圣的手笔。

“鞑子们怎么把我的画像都拿到了?”杨起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后面陈继志赶紧把他拉下马,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太子爷,你不能骑马了,太暴露目标!”

“那怎么办?鞑子拿到了我的画像,我这次是插翅难逃了。”杨起隆低声惨叫道。而九门提督的军队已然拿着画像打着火把挨个盘查过来,情势危急无比,身为杨起隆智囊的陈继志急中生智,忙向藏着惠儿的轿子一指,低声道:“太子爷,那顶轿子后面有夹层,你先藏进去,解开鞑子小皇后嘴上的布,用刀逼着她不要说话。小人在外面就说女眷不便见人,应该能蒙混过去。”

“只能这样了。”杨起隆无奈,只得按陈继志的指点钻进轿子,先掏出一把匕首指在小丫头咽喉上,然后才解开蒙住小丫头嘴的布条,威胁道:“鞑子小丫头,你给爷听好,一会官兵来检查的时候,不许多说一句话,不许耍花样,否则爷从背后一刀桶死你!如果你乖乖配合的话,一会我就送你到你的吴大哥家里。”

“那你得把我身上的绳子解了,否则官兵会发现破绽。”小丫头看一眼凶神恶煞的杨起隆,怯生生的说道。杨起隆定睛一看,见小丫头的双手被捆在腰间,那粗粗的几道麻绳确实扎眼,便割断小丫头腰间的麻绳——腿上的绳子不明显就没有割断,将麻绳塞到小丫头背后,又威胁一句,“敢耍花样爷宰了你!”然后就钻到小丫头背后的夹层里躲藏。但杨起隆实在低估了惠儿这个鬼丫头,他刚钻到背后夹层,聪明绝顶的小丫头便忍疼咬破自己的右手中指,用鲜血在自己左手的手臂上写下五个血字——‘杨在我背后’。

……

不一刻,按图索骥挨个对照相貌的九门提督衙门士兵便搜到轿子前,为首的一个什长喝道:“轿子里坐的什么人?出来接受检查!”旁边陈继志赶紧把早准备好的一锭银子塞进那什长手里,赔笑道:“军爷,里面坐的是小人的女儿,她还没有出阁,不方便出来见许多人,请军爷通融一下。”

“娘的,就你们汉人规矩多。”那什长是个满人,知道汉人家里的闺女有不随便抛头露面的规矩,又喝道:“既然如此,掀开轿帘让我看看,只要真是女人,爷也不为难你。”

“是,是,多谢军爷通融。”陈继志点头哈腰的掀开一些轿帘,让那什长看到轿子里娇俏稚嫩的小丫头,小丫头知道已是生死一线之刻,忙将写着血字的白皙粉嫩的左臂举起,扬到那探头进来的什长面前,同时右手抿到小嘴前,示意那什长不要说话。可小丫头也有些失算,那个进来检查的什长并不识字,还好他也算机灵,见小丫头手上写的是血字,又看到小丫头的古怪手势,便没有声张打草惊蛇。只是转头向领队的副将叫道:“何将军,请你老过来看看。”

“糟!”那什长的话音刚落,轿子旁边的陈继志和朱尚贤等人脸‘刷’的就白了,同时暗暗摸到腰间暗藏的武器,做好拼得鱼死网破的准备。轿子里的杨起隆更是吓得心惊胆战,隔着夹层将匕首抵在小丫头背后更紧……

“发生什么事了?”那带队的何副将听到那什长的叫喊,便领着一哨人策马过来,那什长凑到他耳边低声嘀咕几句,那何副将点点头却一言不发,只是下马掀开轿帘。小丫头二话不说,马上又把那写着血字的左臂举到那何副将面前,同时向那何副将杀鸡抹脖子的做鬼脸使眼色……

“哈哈哈哈。”那何副将看着小丫头写着血字白嫩手臂长笑一声,又在小丫头的目瞪口呆中默不作声的放下轿帘,拍拍开始检查那个什长的肩膀笑道:“好小子,有孝心,看到漂亮姑娘还知道叫爷来饱饱眼福,下次提拔你做哨长。”说罢,那何副将又向轿子边提心吊胆的陈继志一挥手,色眯眯的笑道:“难得你小子能有这么漂亮的女儿,将来你女儿想找婆家的话,爷我正好还单身,尽管去九门提督衙门找我,记住了,我叫何康。去吧去吧,不要耽搁爷办公务。”

“多谢何军爷。”开始还以为已经被看出破绽的陈继志如蒙大赦,忙领着那四个长随抬轿往西行去。后面朱尚贤和周公直等人正要跟上时,那何副将却张手拦住他们,指着朱尚贤身上刚才与城管搏杀时染上的血迹喝道:“你等等,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军爷,我……”朱尚贤措手不及下找不出合适的答复理由,话语一时噎住。那何副将又是一挥手喝道:“把这几个人拦住,审问清楚再放他们走。”朱尚贤本想反抗,但考虑到可能会连累到藏在轿中的杨起隆,只得强忍住冲动任由众士兵把他们赶到一边审问。前面的陈继志悄悄对他们做一个暂时忍耐的手势,便领着那四个长随抬着藏有杨起隆和小丫头的轿子匆匆离去。

乘混乱的功夫,那何副将把两个亲兵队长叫到面前,压低声音吩咐道:“悄悄盯紧刚才的轿子,快马通知四格格,就说人找到了。”